但愿如忙叔说的那样,有一个读者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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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常做一个逃亡者的梦。我潜入故乡两旁的小路,藏身于那些硕大的芭蕉叶后面,攀扶着那让人皮肤发痒的芋头。斜坡上有一颗大树,然后就是工厂里布满铁网和钢剌的大铁门和围墙。在视野之外是那 条永远也渡不过去的湍急的河流,河对岸的狮子山后面就是极乐的世界, 那里有旋转木马,永远不会结束的狂欢节,不用工作也不用上学。
可我怎么也不能从稻田的淤泥中脱身,我没有接应,没有同谋,永远只是一个人。我听到一个暗号,一个穿红色军服的小丑对我说,只要翻过狮子山,他就拥戴我做那极乐世界的公主,他将称我为“殿下”,他发誓成为我忠诚的卫兵,永远用玫瑰花剌作的刀剑来对付所有侵犯我的人。 我感动地对他说:我要为你活下来,但我现在逃不出去,我给锁在这牢笼中永世不得脱身。但如果有一天,我陷在这泥中再也出不来的时候,你一定要把我的生命,用密码写下来,向它吹一口气,让它飘到天上去,让充满花香的空气把它带到更远的地方,让另外一个世界的生命去承受我没有用去的时间。小丑答应了,隐身起来,我越陷越深,终于“扑通”一声跌下万丈深渊.....
“难道你没有经历过单纯,甜美而不受伤害的爱情吗?”我的医生问道,“也许那些美好的回忆能帮你摆脱这些阴郁的想象。” 于是我讲起了那个曾在长岛空军基地当飞行员,Harold Galileo的故事。
那是我到纽约之前三个月的事,我坐火车从纽约回波士顿,那是一个非常沉闷抑郁的下午,我带着耳机,听着Paul Simon 的歌曲,心中倍感凄凉:
我坐在火车站里
I am sitting in the railway station
手里攥着一张去终点站的票
got a ticket for my destination
可哪里是我的终点站呢?
but where is my destination?
我是去纽约找工作的,面试非常不顺利,6个小说的面试,我已经疲惫不堪,但是从主任,部门经理一直到美洲总经理,感觉都非常不投缘,大约他们左右上下看我都是一个不规矩,不安定分子, 嗅到了我身上桀骜不逊,特立独行的作风。
前途迷茫,车窗外阴云密布,寒风呼啸,我闭上眼睛,根本没有留意身边的乘客。
“Hi, you look so sad,要不要吃薯条和汉堡?”微笑,洁白的牙齿,寸头,非常健美的体形。 他似乎专门从餐车买来高价的食物。
“谢谢,” 没有客气,抓起来就吃了。
之后的四个小时旅途很快就把我们由陌生人变成了投缘的朋友。 Harold当时24岁,在长岛受训,同时还在纽约的某学院主修刑法。 这次是回波士顿看望母亲。后来在一个只有肥皂剧里才会出现的情景:我到法庭的时候,惊奇地发现那个地检官竟然是Harold Galileo,真实生活里的玩笑非常残酷。
Harold是一个教养良好的男孩,热情浪漫,不轻浮。整个旅途,他 总是情深款款地望着我,不停地告诉我有多么美丽,伤心会对我多么有害,我一定还会到纽约去的,他一定会在那里见到我。喔, 你终于笑了,笑得像朵花儿一样,还有露珠,你真是可爱。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一朵儿花儿。他握着我的手放在脸上, 用西班牙语对我说倾慕的话。读者,如果你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在同一个下午,你刚跨出冷漠的像恐龙一样的纽约摩天大楼,撕下束缚的丝袜,摔掉西装裙,踢掉高跟鞋,抹下嘴上的口红和脸上的胭脂,把公司介绍和简历都撕得粉碎, 然后一个人把兜里最后的几块钱买了杯最贵的咖啡,坐在咖啡屋的角落,眼泪和窗外的雨水一同落下,突然身边有一个人温柔地拍着你的肩膀,握你的手,告诉你他爱慕你的时候,你无论如何都会爱 上他的。爱的不一定是他的人,爱的是他温暖的手在这恰当的时候轻拍你的背膀。 如果相信上帝存在,他一定会在我们每一次受到伤害之后,安排这样一 双手等着我们,就看我们有没有长眼睛发现这一颗温柔的心。有些时候, 我不得不在胸前划十字架,主,你真的存在。
说到应聘的种种经历,不堪回首。滑稽的是,一年之后 ,我却做了纽约的“猎姐”,天天在召聘人,从奴隶摇身变成奴隶贩子,这也是生活给我开的一个玩笑。
车到了波士顿南站,下车,准备分手,Harold从脖子上取下刻有他名字, 血型及士兵编号的银牌子给我戴上。“其它的东西都不好,这是士兵给他 们心爱的女人最荣誉的礼物” 他吻我,温柔地说,挥挥帽子,走了。 我得到了今生最珍贵的珠宝,它比Charles送我的十克拉蓝色钻戒还珍贵。
0963-23385USN, 血型B,这就是我的Harold. 如果有一天你阵亡或失踪 ,我会找到你,我们同一血型,如果你负伤,我会把我的血给你。
我向来对路遇的恋情不在意, 尽管我经常碰上这样的好运气。在飞机上,火车上以至于任何的旅途上的同行 人、过路客,我对待他们的哲学从来就是:旅程美丽浪漫,而到站,我们都会各奔东西,彼此心照不宣,挥手说不再相见的再见是最浪漫的结局。Harold 破坏了我的哲学,因为他把作为士兵,在死亡来临时唯一可以辨认的ID给了我,如此诚挚,我惟有同时把真诚献上,才不至受之有愧。Harold,我会永远为你骄傲。
战争,我热爱战争里暴露的人性,我热爱鲜血,我不讳言这一事实。我爱士兵,因为他 是世上最愚蠢的人,没有自我的意志,经常为莫名其妙的“正义”被送上 炮镗成为一瞬间的炮灰,但这就是他们可爱的地方。 在中国,我的家对面以前就是一个大兵营,我天天在晨号中醒来。我见过不少的士兵,有中国兵,也有美国兵,他们大都是非常面腆的大男孩。 今生今世,目睹真正的世界大战似乎无望,在这个没有英雄,没有销烟的时代 ,人活得越来越苟且。士兵是和平时代里唯一让我们知道什么是忠诚,什么是献身的人,他们让我们意识到血的高贵。
然而,激情过后,我却很难想象做为一个士兵妻子的生活。军队严格的纪律与 我天马行空、无拘无束的生活模型相悖。尽管Harold后来退役,准备律师考试,我却不愿把关系拉得更近。他不太像一个律师,而只象一个标准的忠诚士兵, 随时准备为国捐躯。 一年以后,我到长岛去见Harold,他带我去 飞。我平生第一次单独驾驶无引擎飞机,第一次从3000米的高空跳伞,我体验 了飞翔的感觉,如果体验过真正象苍鹰一样的飞翔,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玛雅,你的生活已经很丰富多彩了,神并没有亏待你。”我的医生在时间快到的时候说。
“有些朋友只是神在你的迷途上送来安慰你的手,他们并不是真正的人生旅伴, 车站到的时候,我们总要分手。”
我非常热爱车站、码头及机场,这些地方更象是我的家。不知我这异常的嗜好,是否注定了我漂泊的命运。 车站与码头传递着不安与动荡的情绪,我在这些地方兴奋莫名,那是因为我对要去的地方永远怀着好奇,无论这终点站是父母的家,或者是已经去过很多次的城市乡村, 我对它永怀憧憬。我对身处的地方永远有厌倦而想脱身离开的感觉,我不能在一种常态中停留很久。通常,如果安排得过来,我都会在飞机起飞,火车离站的两个小时前到达,在站里的小食铺或咖啡 屋观察旅人是我的一大享受。形形色色的人在这交叉路口相遇,人人都应该觉得是个福气,这个福 气就叫做“缘”。
Harold送我的士兵ID银牌,我在胸前挂了很久,对,就是这个银牌子。有一天我对好朋友说:我认识一个温柔的士兵,他把手伸给了我,在我哭的时候。
- Re: 一个士兵的血型posted on 09/01/2008
ti!
- Re: 一个士兵的血型posted on 09/01/2008
No.2 - Re: 一个士兵的血型posted on 09/01/2008
真诚的爱哪怕很短暂也是值得一生回味。
玛雅没事吧,也问好!
有见过的朋友说,玛雅的生命力极其旺盛,估计比绝大多数人都要长命。能经得住折腾。因此可能朋友们都认为你见多了大风大浪,总会没事,也不一定是冷漠。也不知道你的麻烦是什么,以小说的形式写出来吧,写出来心里会轻松很多。 - posted on 09/01/2008
玛雅的呼唤怎么写到另外条线下了呢。
玛雅 wrote:
阿姗,宝贝,谢你提起这条线,我至今依然保存着这个士兵的项圈编号,这是我现在唯一的首饰,其他的金的银的都给人了,昨晚浮生....xie!
因为这编号代表信任,你把自己的编号给了一个陌生人,比给一个陌生人自己的信用卡号码还严重,你怎么就信了我呢?我今天还为你这个信活着。我后悔没有嫁给这个士兵,你怎么就那样相信我呢?把国家把责任把誓言都忘记了呢?我还在,还活着,harold, 你在天涯海角,我已经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但我会去找你。给大家问好,问候阿姗好妹妹。
我回到LA了,问老方问老廖好,我让你们担心了,我再会去看你们的,我跟你们一起,我没有忘记你们,我记得的。
我的病很快就会好的,我有9条命的,令胡兄弟,老虻,我也跟你们在一起。
玛雅又回LA了?今天下午我们去 Tony 家 party,你认识的,要是怕寂寞,也一起来呀? - Re: 一个士兵的血型posted on 09/01/2008
Just curious (and it has nothing to do with your story), did he give you both tags? - Re: 一个士兵的血型posted on 09/02/2008
希望玛雅一切都好! - Re: 一个士兵的血型posted on 09/02/2008
yes, both tags, the one on the neck and the one on the wrist. He gave me both. Trust, trust me just like that.
moab wrote:
Just curious (and it has nothing to do with your story), did he give you both tag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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