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念我未谋面的祖先们。你们在麦田里压倒的片片空地遮掩了本来阴霾的天, 你们坟头上的点点磷火照亮了白昼中最肆无忌惮的黑夜, 你们在柳树下堆积的柴棍和麦竿潮湿了或干燥了这愈加浑浊的空气。在每个无风而动的身体阴影下面,指引了我这个茫然鸟般丧失了狼性的子孙的眼前, 一片布满马蹄印和淌着血的黑土的车辕之路。

这路通向一个荒凉的天际。在三危山之阳和落水河之阴间回荡。飘渺的沉入黄昏时温顺的浮云之颠。而幽亡之鸟仍栖于阴森无叶的槐树枝头,在想象中的五彩槐树花间向我投来充满自然生机的,对现代生命的刺目和折骨之寒光。

可甜蜜的凌野之花和田中溃为烂泥的马牛之粪总是会将我的嗅觉引进新的一片混乱的旋涡中间。我永远不会知道六月刻骨的风中有多少滚烫的黑血和汗曾浇灌这片丰饶的土壤, 当我在日头的阴影下从水洼中识出自己因文明的所谓 “人性”而布满时代的尘土和卑贱的象牙般苍白的脸时。还有血腥残忍,自由疯癫的胃出血之爱,日落时分的刻骨悲伤和死亡鸟的神秘恐怖以及末日之时麦田里摇曳的丰满之秋。

TSBB曾经建立过晴日里繁星可辨的绿荫王国。在田野谷物逐渐丰收的声音里, 古代文明在洒散如雨的黄色酒液中重生并退却。三危山中食性部落的鼓声召唤着每一片蝗虫和黑死病般袭来的, 充沛着雨水的云层。在落地成坑, 檐下垂帘的安宁中隐藏着旧日的风华年气和仍充满着的用虚幻征服现实的勇士的刚毅妄梦的雄心。

另一方面TSBB流淌在清澈的落水河里。用清脆的笛声化解柔情的一千片海洋和突兀的矮坡上的落寞黄昏。它可以在一个节奏里轻快的舞蹈,把麦酒灌进武士们作为酒杯的头盔。在高亢的窜烧上月的下沿的篝火旁含笑落座,于酸涩的琴弦声中分辨落水河潮涨后汐落的静谧之音。

而我的祖先每夜都会在这直耸入云端的野麦田中欢聚,在黎明鸡叫三声时候分散。我知道又一种被视为宽阔的情绪正在这里,那里继续发疯般的发长。藤从地上蔓延向四方,同时将根无比深的插入地层,从另一段破土并生成另一株翠绿,包含丰收醇酿成的麦酒作为血液的荆棉之藤。将自然中真正的人性散布整个世界。

我这时仍站在祖先的阴影给我指出的荒乱之路上呆立, 就像茫然之鸟突然找到了昨天的巢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