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奇缘
鲁汉
七七届大学考试发榜的日子接近了,铁路局电务段传出一个小道消息,说燕北地区的状元是我们段里的工人,又有传那状元不是别人,而是段里的工人某某。想起从北京最好的学校来的插队知青在燕北大有人在,反而没有人比得上一个不知从什么学校出来的人,心中不由感叹一番。
一天正上班时被唤到段里。一进大门,一个锣鼓队就敲打了一番。安静下来,才知道是地区派来给名列榜首的人送喜报的。段上一个领导满面怒容地向我恭喜,并宣读了一些书面的指示,其中唯一有趣的是榜首有名的人可以重新报志愿大学,目的是鼓励这些人报考重点大学。
出于好奇心,我向那领导问起段里是否另有别人接了喜报,很惊讶地听到一个否定的回答。又问起分数,别的科目基本都是满分,只是理化居然离满分差十分以上,心里便有了一个猜测。到有关办公室要求查卷,接待我的两个人一个是大胖子,一个是小瘦子,都很热心。几天之后知道结果,果然如我所料,判卷人在加分时,漏掉了我答在卷子后面的最后一道体第二部分的十分。
那大胖子是一个十分精明的人,对我解释说所有的卷子第二天就要送到太原由大学挑选,而我如果要求改分,则需先把卷子先扣在在燕北。然后他建议由他在我的卷首夹一个条子,对招生人指出此卷的分数算低了若干。“再说,这算错了的分数仍然是几万人里的前几名,进那一个大学也不成问题。反之,如果把卷子留下,改好分数再送太原,弄不好一流大学已经挑好了学生,离开了太原。” 这一番话言之有理,我就接受了他的建议。
其实当时燕北地区榜首有名的人基本都是我的北京同校同学或与我校学生搭配在同一县插队的一个女校的学生。接到大学录取通知后,四处打听一下,似乎我是在原北京知青里唯一进京的人,免不了纳闷。
临行前,铁路局宿舍的几个室友为我饯行,司炉小高很是为我兴奋。“记得吗,我问过你为什么不象别人那样忙着走后门回北京,你说你在等北京的请帖。我心想那你是等不来的了,谁能想到这请帖现在还真来了。” 我心想这说法多少有些牵强附会,但看他那激动的样子,也不好扫他的兴。
大学报到的那一天,也忘了是为什么政治事件所有新生都到街上游行。休息时一个辅导员打听着找到我,说:“你知道你怎么进的这个大学的吗?” 我先被他问了个莫明其妙,但他随后的讲述把我听得个目瞪口呆,不知如何作想。
原来这个辅导员是大学派到山西的招生组的成员之一。校领导在他们动身之前明确指示超过二十三岁的学生一律不要。到了太原,第一道分数线的考卷先送上来,见到我的分数远远高于他人,只因为年龄不能招收,大家不由在感叹一番之后,把卷子退掉了。
这时有一些插过队的知识青年示威请愿,中央下了指示要各校招收一定数量的大龄青年。等这指示传到了太原,大学已在审收第二道分数线的考生。招生组的人都叹道早知如此,何苦当初不从第一道分数线里招大龄学生。但又因为有凡是退了的卷子便不能再要的规矩,谁也无能为力。
一天这辅导员独自在室内小憩,一位太原姑娘敲门进来,问明他的身份,便哭了起来。这辅导员是一个心善的人,满怀同情地问起姑娘伤心的缘故。姑娘讲她与一个北京插队知青热恋多年,但遭到自己父母的强烈反对。考大学的机会来了,她的父母说如果男朋友能考上北京的大学,就不再反对他们的关系。谁想她的男友的卷子又被这个招生组退掉了,搞得她不得再与男友维持关系。
辅导员问姑娘如何得知男友的卷子已被退掉,她讲父母认识招生局的人,所以有人通报。辅导员不由叹息起来,说既然如此,恐怕也就爱莫能助了。姑娘问起缘故,他讲起凡退了的卷子便不能再要的规矩。姑娘听罢,精神大振,拍胸脯说只要他肯帮忙,把卷子找回来的事就包在她身上了。辅导员这时问,你既有这等本身,可否也捎带上另外一人的考卷,于是提到了我。故娘在这情势下自然是满口应承。
“你知道吗,你就是因为这个陌生的姑娘得以进入这个大学。让人遗憾的是尽管我极力推荐,也没有能够说服招生组的其他成员,那姑娘的男友又被这大学退掉了。可怜这姑娘哭了一场,只是把你哭了上来。你说这事有多怪。”
当时其他几个在燕北榜首有名的同学没有一个进入名牌大学,反之,进入名牌大学的其他考生又没有听说那一个是名列前茅的。拿当时名列第一的中学同班同学竞生为例,只得以进入一所山西的大学,不待毕业,竟然又病逝了。不算与我偷渡越南之后失踪的毛子,成了继在缅甸战死的育海之后班上第二个夭折的同学。
至於我自己,在大学的几个月里,其实一堂课也没有上过,就又进入了研究生院,或许可谓浪费。想起那可怜的姑娘,也想到还不如当年成就了她的姻缘。但谁知道呢。
- Re: 大学奇缘posted on 06/24/2003
这个故事好。几乎和我上学的经历一样传奇。 - Re: 大学奇缘posted on 06/25/2003
玛雅,
何不也讲一下你的故事。
-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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