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無意中在賴利•金的節目上看到傻大姐Carol Channing和她的新婚丈夫。明星夫婦上老金「叩應」節目乃屬稀鬆平常之事,但那晚的節目卻引來電視觀眾從全美各地紛紛打電話要老金幫忙找老情人。這下老金可忙壞了,「叩應」節目變成了尋人服務。
「長於春夢幾多時,散似秋雲無覓處」,其中細節容掌門人慢慢道來。
Channing今年82歲,是美國演藝界祖母級的人物,當年主唱百老匯名劇「我愛紅娘」(Hello Dolly)頗為有名。
Channing在她的自傳《吾運甚佳》(Just Lucky, I Guess)中提到她對初中時的初戀情人哈利(Harry Kullijian)仍然懷念。這自傳被加州一家百貨公司的創辦人看到,他馬上告訴他的朋友兼合夥人哈利:「你1月31日一定要打電話給卡洛,那天是她生日。」哈利的第一個反應是:「打電話給卡洛?我以為她早翹了。」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卡洛和哈利原來是對小情人,後來卡洛的老媽認為哈利不如她女兒那麼有出息,於是「棒打鴛鴦」,卡洛、哈利一分手就是六、七十年過去了。
掌門人對那晚賴利•金的節目感到有興趣的主要原因是:第一,為什麼打電話上節目找老情人的幾乎百分之一百是娘們?第二,幾十年音訊全無後,幹嘛要想打聽老情人的下落?打聽到了又怎樣呢?
關於第一個問題的答案,我看八成是男的比女的容易提早停止呼吸,剩下來還有氣力打電話的,難怪多半是女生。其次還有一個比較殺風景的可能性則是男的祇要熬過了70大關,尤其是銀行裡還有點存款和老婆已駕返瑤池的,行情會突然由黑翻紅,就連年輕的小妹妹都會非常友善起來(老先生身體越差,小妹妹越友善),在如此革命情勢一片大好之際,誰有閒工夫去打聽老情人的生死下落?
關於第二個問題,答案就沒那麼簡單了。英文中有一個字「closure」不是那麼好翻譯,極大多數的人,對該有一個「了結」而沒有「了結」的事,會抱有一種「如果從頭來起,不知又會如何」的好奇。你我的前大半生,精力多花在拚經濟、拚政治,到了最後,政治沒理由拚了,經濟沒能力拚了,閑著沒事幹祇好拚記憶力。於是往日情懷、陳年舊事、春天的邂逅、秋天的離別,全變成了「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的鏡頭。
如果你問我,我倒不覺得每個打電話到賴利•金「叩應」節目的人都想和老情人鴛夢重溫。我想很多祇想對自己年輕時候的那段不了情,在有生之年做個了結。有個closure。
但這個closure真需要面對面嗎?這恐怕是見仁見智。在所有的文學作品和電影中,closure流行「此情可待成追憶,祇是當時已惘然。」固十分浪漫兼非常悽艷也!但在現實生活中,頭髮掉光的老男人,和體重增加40磅的老女人,幾十年不見突然多事約好要見面,此情此景,怎麼浪漫法?Beats me。
長久以來,我一直想寫篇「鴛夢重溫」的短篇小說,祇是拿不定主意結局該怎麼寫?兩個年輕時候的戀人50年不見,現在約好在他們當年分手的火車站(飛機場、巴士站……)見面。女的衣襟上戴朵紅色的康乃馨(二流愛情小說,都是戴康乃馨),男的躲在一角……不久一個又老、又醜、又胖的女人,衣襟上配了一朵紅色的康乃馨出現,男主角一見之下,全身涼了一半,於是腳底抹油,溜了,這是「十分差勁」的結局。第二個結局是男主角經過一番天人交戰後,上前苦撐,沒想到胖女人說:「我不知道你們在搞什麼鬼,有位女士告訴我如果有人前來打招呼,告訴他,我在那邊。」男主角順著手指望過去,一個很有風度並且不胖的女人站在牆角似曾相識。這是好人有好報的結局。還有一個結局是放眼望過去,一個更老、更醜、更胖的女人,露出一口金牙在那裡傻笑,OO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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