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看成是对佛洛依德精神分析学的一个大突破,这是一个共识,在我看来,这不过是对精神分析过程中现象描述的细化,所以佛洛依德对此不以为然;意识说到底都是集体的。这就是后来拉康的他者的话语。荣格逗人喜欢除人格魅力外,其集体无意识各种人格象征和神话把精神分析学和欧洲的古老文化以及东方的密教和道家和个人的精神现象联系起来也是一原因。但真正引发我神秘体验和对神秘主义感兴趣的却是新精神分析学的霍尼,更进一步的是方迪。用新精神分析学指导自己的行为同样会遭遇无意识的各种人格面,我研究荣格多年,一直不求甚解,通过新精神分析才有点头绪。

  首先从两个方面看意识:作为自我实际只能意识到自己的意识,也就是说只有自我才有意识,说人类有意识或他人有意识不过是逻辑推理。我们看一个人如何是看其行动而不是看其意识,你当然看不到别人的意识,一句话:全世间只有“我”才有意识。其次,精神分析过程中人迟早会发现意识都是他人的或集体的,我是不存在的,所以人类有意识或人有意识这句话也是正确的,但有个条件;除非你把“人类”这个词和无意识等同,否则继续讨论就毫无意义,同样“解放全人类”也成了鬼话,所以拉康说无意识也是有语言的。

  曾经在成都现代艺术馆看到一个何工的装置:一个贴满底片和反转片的巨大地球仪,其喻意很明显,世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们有意要如此去看。在量子论中由薛定谔猫缪详发展出的“人择原理”(事物之所是,是观察者本身所是)同样如此说、在广洲法信寺六祖惠能也如是说、在微精神分析学里则叫“客体相关性就是主体的客观性。仅仅从感官而言,人类和世界是不存在的,它仅存于语言中,人们在用语言强加于事物时就暴露了人与世界的关系,拿波尔和爱因斯坦的争论的话说就是:世界不独立于人存在,科学界有一句名言:“当我们不看月亮时,月亮存在不存在”。实际上我们看到的世界都是主观世界、自我世界。用一个普遍存在的例子解释:如果你积极向上,那末你周围自然也是积极向上的人,如果你要当婊子,你四周自然是垂涎三尺的男人。看一个人最简便的方法就是看他周围的“世界”,看他和哪些人结伴。一言以蔽之,用黑格尔的话说就是:世界在本质上是人的历史活动产物。世界及其所有的关系和规定都是人自我发展的结果。
  现在我们来看无意识,无意识观念起源于佛洛依德,他在精神分析实践中发现人的行为实际是未被表达的观念,它起源于儿童时代未被满足的欲望或创伤事件,它导致了患者欲望的表达以执着儿童期阶段的方式来表现;精神分析学的深入研究表明:压抑是人存在的基本形式,人的举手投足不过是儿童期性欲的延续,我国古代智者列子的研究实践也证实了这一点:“状不必童而智童,智不必童而状童,圣人取童智而疏童状,众人近童状而遗童智”。荣格则发现某些无意识与神话和童活、古代神秘主义典籍极为相同,神经症的发生是因为自我意识被无意识的阴影人格面占了上风,较为形象地说是他人在你身体内部或就是精神世界深处和你作对。举个例:某个人想在业余时间学文学艺术,但拿起书来又看不进去,烦燥不安,这可以说就是接触禁忌,他的希望就是无意识人格的欲望,他的放弃就是现实的人格或超我。注意一个区别:你如果言出必行,那你就没希望看见无意识世界,注意黑格尔指出的:自身矛盾的事物是隐藏的真理的依托。出于某些我们未知的原因,会出现象毛姆《月亮与六便士》中斯特里克兰特这样的人,或作家福克纳(积极强迫症类型)这样的人,在他们创造伟大作品的同时自我破坏也触目惊心。在微精神分析过程中,接受分析者会叙说有什麽黑影一晃而过,但定睛一看又没有,这个黑影就是处于无意识状态的自我阴影面人格,它是你的希望同时又是毁灭你的力量,它是你生命又带来死亡。它是真理又是缪误,它是世界或人类,它是万物和远古,它是任何你所指,一句话,它就是你的真我。
  它在荣格的集体无意识中幻化成各种人物形象,说到底,人不过是它者的寄居体,在老祖先指挥我们时我们就成了自以为可以指点迷津的人,李洪志就是这种典型。如果老祖母人格站了上风,你会老关心国家大事或他人或婆婆妈妈,家里干干净净,你是男人但又被阿利玛所左右,那你可能会当同性恋,它的正常形式就是崇拜伟人或当男子汉等等。
  自然,你有你的世界,你的阴影人也有它的世界,而且变化无穷,它是具有万有引力的虚空世界,它的最初级形式就是我们的梦,荣格的集体无意识大体上有两个内容,一个是阴影的各种人格面,一个就是典型的神话场景,如太阳的雀雀,圣殿中的密室等等,人一旦遇到这种场景很难再脱身,无论在神话里还是童话里进入这种地方不是死就是血战怪兽再生,在童话中还有一种变体:一道有人特别从许多门里挑出来的门,告诉你千万不要进这道门,如果是正常人,就会很乖很快忘记这道门,大步向前走汇入滚滚人流,神经症患者会记住它,再也离不开它,它就此成了他的梦魇和希望,这道门就象卡夫卡(消极强迫症类型)写的那道门《法律门外》),只是为他开的。
  我要说的是荣格发明了集体无意识却把它限制在极狭窄的范围内,如神话的典型场景和人格面上,而真正的集体无意识是我们看到的世界,佛祖有一句名言:“世界非世界,乃名世界”。道家则把世界看成是“道”,由于有一点虚空体验,我无法想象“道”是什么样,那种“悟道”的状态是什么样,所谓精神分析结束后的“爱与工作”是什么样的感觉。所谓微精神分析结束后“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是什么样。孔子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是什么样。
  在我们走向认识自我的路上,世界是向我们启现的路标,在教导我们如何走这条路。我这样说基于两个主要事实;精神分析中梦景的变化是接受分析者在发生潜意识变化的信号,微精神分析中“象”和“幻影”的变化在显示精神的演进:世界在我们自身发生变化时依次为我们展现其自身的秘密。其次成人们总在教导儿童们:看别人怎么做的,政府总在为我们树立榜样,从我们内心说我们总期望自己能象某人:一样的有钱、一样的有才华、一样的会勾引男人或女人。作为一个精神分析学家当然会注意到一个苹果引出的夏娃或白雪公主或妈妈在我三岁时给我削苹果的联想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我曾做一个梦:几个壮汉企图折断一根几个人才能围住的柱子,我害怕地大喊阻止他们。我的第一个联想是参孙,我觉得这与我无什么关系,迟迟不落笔,但很快共工又出来了,接着是杀秦王,我这才注意到佛祖对房屋必须毁灭的一段话,也注意到神话、童话和电影中藏宝之地最后都会被催毁。换言之,这个梦实际上是一个集体无意识,它不仅暗示历史实际上都要把它成是集体无意识意象,它还指出梦中的一切景物和物体都可能是人格的象征,如单独地面对雄伟建筑可能是强迫症类型。或:和很多人在一栋大建筑里,却又异乎寻常的寂静则可能是癔症类型,这种人总是争强斗?,其正常形式是喜欢合群,没法独处。显然用几个人格象征是难以解释这类梦的。
  伟人和枭雄是我们压抑的期望和冲动的外射,母亲和美女是包容我们和万物的虚空以及和虚空融为一体的过去的身体,但荣格却未把阳台上的南非来的女接受分析者看成是他自己的“阿尼玛”,更忽略了一个集体无意识意象:阳台上的女性和以此相关的变体;如塔楼上的女性、被国王囚禁的女儿、拯救塔楼上女人的骑士、左传中上楼杀美女、楼上丢锈球的或手巾的女性、为什么是青楼、为什么又是红楼、所有的权势都在楼上或多少级台阶上、西方领导人喜欢在阳台上…等等。与此相关,我们当然应注意到佛洛依德在上楼时碰上的女仆是如何对他上楼产生的抑制感、美国惊悚片或动作片大多在最后关头总上楼。其结果是无意识在荣格的窗户上像《黑客帝国》一样砌起了砖墙。最终佛洛依德和荣格都未上成楼。
  荣格过于热衷于门派之争,过于执着于集体无意识,以致于把食欲与性欲对立,其实西方神秘主义把食欲等同于性欲并非少数,著名的德尔图良就说过:“饕餮乃淫乱之门”,成都人说“P 嘴好吃”就是这个意思。实际上,喉咙和子宫颈/阴道或者口腔和阴部之间的隐喻性联系在古代是很多的,喉咙在解剖上和女性阴部一样,所以微精神分析过程中不论男女都有吮吸阳具的欲望,它在现实中则表现在人们对补品、伟哥、动物阳具的爱好上,它也表现在四川的下流话上。
  荣格和社会上反精神分析的人一样,把性看成是常人通常理解的性交,并且说:人如果尖塔象征阳具,那么阳具又象征什么?这看上去都不象是精神分析家问的问题。
  现在的人凡事要个说法,连一件衣服都要取个名字(社会越进步,“抽象观念的统治越变本加利,那就是说,观念在不断发展中呈现出普遍的形式”《理性与革命-黑格尔和社会理论的兴起》马尔库塞),同样在精神分析里对出现的各种心理现象也要有个说法,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的人格面为我们提供了这一可能,如果不亲历各种神话场景,是很难象佛主一样把世界看成是“名世界”的。
  正常人是:“我”有意识,世界无意识。精神分析的最终目的是把它颠倒过来:我没有意识,世界有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