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电影已死?

  似乎故意要跟今年戛纳影展的口号“电影万岁!”(Vivailcinema!)唱反调,一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英国导演彼得·格林纳威前些时候扬言说,他打算在第60届威尼斯电影节上发表一场题为《电影已死!》(Cinemaisdead!)的演讲。这个耸人听闻的说法立即给威尼斯电影节主席莫里茨·德哈登驳了回去。德哈登在一篇书面发言中说,格林纳威的论断完全不符合事实,今年威尼斯电影节申请参展的影片多达1591部,创下了电影节有史以来的最高纪录,有那么多生龙活虎的片子作证据,“电影已死”的论调便不攻自破了。
  但是,电影不断被生产出来并不一定表明电影事业就真的身体健康。3个月前戛纳电影节金榜揭晓时,舆论纷纷质疑究竟是戛纳的评委看错了眼没能挑出好片,还是因为2003年本来就是个电影的小年?失望之余,人们把目光投向了威尼斯。
  而本届威尼斯也确实把人们的期望值吊得异乎寻常的高。入围“威尼斯60”(Venezia60)金狮奖竞赛单元的20部剧情长片中,国际知名导演的新作占了将近一半:《座头市》:北野武首次执导的古装剑侠片;《第46条》:年初刚刚捧得柏林电影节金熊的英国导演迈克尔·温特波顿,首次拍摄的科幻片;《会说话的风景》:年逾九旬的葡萄牙导演曼努埃尔·德·奥利维拉的新作,创造力不让年轻人;《想象阿根廷》:导演是以《危险的关系》、《卡林顿》闻名的克里斯多弗·汉普顿;《罗森街》:1970年代与法斯宾德、施隆多夫共同开拓“新德国电影”的玛格丽特·冯·特洛塔,在大银幕消失十年后再度出山;《21克》:墨西哥导演亚力山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多以《爱情是狗娘》一鸣惊人,再次露面必然引人注目;《二十九棕榈镇》:法国导演,《人之子》、《人性》的作者布鲁诺·迪蒙特,这一次把镜头移到了美国西部;《不散》:中国台湾导演蔡明亮,他和北野武、冯·特洛塔都曾在威尼斯捧过金狮。
  香港导演许鞍华是本届金狮奖评委之一。
  除了金狮奖,威尼斯电影节另有一项旨在奖励非主流电影的“逆流”竞赛单元,本届评委会包括台湾演员刘若英。去年在威尼斯拿下“逆流”单元圣马可奖的,是田壮壮的重拍片《小城之春》。

  ●8.24
  拜伦“发现”丽都的海滩
  8月24日,距离电影节开幕还有3天,威尼斯东边的丽都岛上看不出多少电影节的迹象。滨海大道旁偶尔传来几声电锯的刺耳声音,几个赤膊大汉正在慢条斯理地切割木板,搭建一个波浪形的木台。他们背后是座20世纪上半叶装饰艺术风格的白色建筑,电影节的主场“电影宫”,旁边另有一座略带法西斯时代特色的“游艺宫”,是电影节的新闻中心。两座建筑物的并置,似乎暗示着电影界和传媒之间的密切关系。几天后,那个象征水城柔缓波浪的木台上将铺上红地毯,凯瑟琳·泽塔-琼斯、安东尼奥·班德拉斯、伍迪·艾伦等一班明星名导们将从这地毯上踏过,在闪光灯的迎送下步入电影宫。
  照例明星们会在不远处的至上饭店下榻。这是丽都首屈一指的豪华饭店,一面是私家海滩,另一面有私家运河和船坞,明星们通常是乘汽艇沿运河而来,按照惯例,他们靠岸后不能立刻下船,因为此时岸边早已挤满了扛着“长枪短炮”的“帕帕拉齐”(“狗仔队”)们,明星们必须立起身子,一边扶着摇晃不定的船帮努力平衡自己,一边拿出最动人的微笑,在满足了一众记者的要求后才能登岸踏上红地毯。
  读过托马斯·曼小说《威尼斯之死》的都记得,小说里的阿申巴赫和达秋就住在至上饭店。1969年意大利导演鲁奇诺·维斯康蒂把小说搬上银幕时,场景挪到了几百米外的另一家豪华饭店DesBains。谁知道,丽都岛为什么被选择为威尼斯和死亡的会面地点?是因为这里离海最近,还是因为丽都的那一股挥之不去的贵族气氛?
  从市中心的圣马可广场到丽都,坐水上巴士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但这个岛已经不大像威尼斯了:没有狭街窄巷、密密层层的旧建筑和熙熙攘攘的游人,却有林荫道和长长的海滩,与威尼斯其他区域不同,岛上允许通行汽车,最好的代步工具是自行车。
  19世纪时拜伦、雪莱、缪塞等浪漫派文人“发现”了丽都的海滩,之后丽都变成一处疗养地,和“上流社会”分不开了。有人说,电影节不过是假借艺术名义的名流party,明星和“帕帕拉齐”们的演出会让人觉得电影真是一种被宠坏了的艺术,无论“电影万岁”还是“电影已死”的说法,说穿了不都是“瞪着眼看自己的肚脐眼”kk自恋的表现?
  如果留意一下历年金狮奖的获奖名单,会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除了二战那几年是空白之外,从1969年起,连续十多年没有颁发金狮奖。
  这是1968年左派学潮冲击的结果。
  在那个思想激进的年代,金狮奖被大多数人认为是一年一度的“贵族的郊游”,于是被迫取缔,直到1982年才重新恢复。

  ●8.25
  “巴黎最初的探戈”
  8月25日,电影宫外的装置工作还在继续进行,一块块抢眼的大幅电影广告牌在滨海大道两旁竖立起来,几乎都是好莱坞新片:科恩兄弟导演的《难耐的残酷》的海报上,乔治·克鲁尼和凯瑟琳·泽塔-琼斯在意味深长地对望;雷德利·斯科特的《火柴男人》海报上站着一个火柴似的尼古拉斯·凯奇,永远带着他的一脸苦相;在《人性污点》的海报上,妮可·基德曼和安东尼·霍普金斯的头像占据了大部分画面。
  今年金狮奖赛场上明显可见美国片缺席。涉及美国的两部参赛片《21克》和《二十九棕榈镇》,导演都不是美国人。由于担心得不到奖而影响日后的票房和角逐奥斯卡,原有可能参赛的好莱坞电影纷纷宣布退出,只作为场外放映。但因为这些片中有大明星、大导演,它们的动静很可能会大于正式参赛片。
  竞赛外放映的影片名单上还有詹姆斯·艾佛利的《离婚》和伍迪·艾伦的《不过如此》,后者被选为电影节的开幕片。最引人注目的,恐怕要算贝纳尔多·贝托鲁奇以1968年巴黎“五月风暴”为故事背景拍摄的《梦中人》。贝托鲁奇时隔三十年后再次把巴黎摄入镜头,有人戏称这部关于三个年轻人的片子是“巴黎最初的探戈”。
  25日下午,几家广播、电视台在新闻中心外的空地上搭起了帐篷,开始“摆摊营业”,一群记者试图进入新闻中心,被阻在了门外,说是因为技术原因,暂不能开放。于是,年轻的记者们在游艺宫的台阶上席地而坐,海阔天空地谈笑。丽都岛上似乎有了一点节日的气氛。

  ●8.26
  “这是惟一的人迹”
  8月26日,电影节开幕前一天,电影宫外仍然是个工地,街对面多了几座白色的帐篷,名为“电影村”。上午9时50分,我走进新闻中心的电脑房,只见里面三四十台IBM电脑安静整齐地排列着,像一班等待老师的学生。一位先到的英国记者从复印机上拾起一张纸说:“到目前为止,这是惟一的人迹。”有人在那纸上复印了一只大大的手印。
  一个多小时后,电脑键盘上开始响起手指敲击的声音。此后11天内,至少8个放映厅的大白布上,145部影片即将活灵活现起来,其中包括那位宣称“电影已死”的彼得·格林纳威的作品。

  ●8.28
  “现在的人不看电影了”
  8月28日下午3时,蔡明亮导演的《不散》在电影宫的伽利略厅首次上映。 行将歇业的老影院,1960年代的武侠旧片《龙门客栈》正在上映。戏院外大雨如注,银幕上刀光剑影,座位上却只有寥寥几个观众。陈湘琪饰演的售票员是个患过小儿麻痹症的残疾人,在这影院的最后一夜,她想到了同在剧场却从未见过面的放映员,便带了半块糕饼一瘸一拐地去找他,到最后也没有和他遇见。破落的影院里有些鬼魅般的人物在游荡着,一个年轻的日本人在陌生人中寻找性的慰藉,但始终没有找到。有人告诉他,这戏院里有鬼。果然,观众里竟有两个人跟银幕上的苗天和石隽演的两个角色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老了几十岁。他们是在看自己年轻时演的电影。《龙门客栈》结束后,苗天和石隽在影院门口相遇,说到“现在的人都不看电影了”,他俩不胜唏嘘。《不散》在铺天盖地的大雨中结束,背景上响起了姚莉唱的《留恋》。
  片长82分钟的《不散》节奏缓慢,总共只有八句对白,几乎是部默片,和蔡明亮以往的电影一样,对大多数观众的耐心是个考验。电影里那下个不停的雨,在封闭空间中相互摸索而又彼此隔绝的人,这一切都是蔡明亮电影中不断反复的细节,在《不散》中又一再出现。

  ●8.29
  “我没有使命感”
  8月29日上午《不散》剧组的新闻发布会上,有记者说,电影中用了大量枯燥的长镜头、空场景,让观众喘不过气来。对此,蔡明亮说,“这个电影有很多很长的镜头,是因为在拍摄时常常无法停下来。我没喊cut(停)时摄影师不会按停,最后他抬头说,‘没有底片了’。我自己对这个戏院有很多舍不得,相信我这个年龄的人有相同的感觉。1分钟的镜头太长吗?或者5分钟太长?在台北试映时很多人希望能再长些。”
  蔡明亮说,“当你走进一个影院时,时间会变得不真实。”
  对逝去的年代、老去的人和事物,蔡明亮似乎格外怀恋。在谈到为什么选用胡金铨的《龙门客栈》作为“片中片”时,蔡导演说,他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看了许多武侠电影,第一次看《龙门客栈》是11岁,那时就意识到这个片子与众不同。别人拍的武侠片,侠客都是飞檐走壁,高来高去,而《龙门客栈》里的英雄需要吃饭睡觉,他们不会飞,孤独地踽踽独行。
  “选《龙门客栈》还有一个机缘。《龙门客栈》里有一个坏人是苗天演的,他在过去的十年里变成我的演员,一直演李康生那个角色的父亲。如果在这个电影里让苗天回到戏院去看电影,看什么呢?当然是他演的第一部戏《龙门客栈》。让他面对几十年前银幕上的自己,也许你会觉得残酷,但同时你又会觉得电影十分美妙,它可以把一个人最美丽的年华留下来。”
  苗天没有参加威尼斯电影节。在场的是另一位老演员石隽。和苗天一样,《龙门客栈》也是石隽踏入电影界的第一部。据石隽说,《不散》里有个镜头,他观看自己36年前的电影时,眼里含着泪,“这是我演员生涯里真实的体会。”
  《不散》是一曲追怀被时代淘汰的电影院的挽歌。时过境迁,历史的痕迹常常凝聚在建筑上面,电影的没落也体现在没落的影院上。蔡明亮说,拍老戏院,他“感觉到老戏院在向我召唤”。在他的家乡马来西亚小镇,小时候有七八家老戏院,后来从台湾回去,老戏院都不见了。近年经常梦见。《不散》里的福和戏院是拍上部戏时找到的,在那里拍了一个场景,电影拍完不久,福和戏院就停业了,有天遇到戏院老板,说是戏院要拆掉,蔡明亮觉得很惋惜。“老戏院兴盛的时候,上千人在里面一起笑一起哭,可是很长时间大家不再去了,只有一小部分人进去,这些人里可能有不被我们社会包容的各种边缘人物,他们被老戏院包容。这种情形使我感动。”
  事实上,蔡明亮在他的上一部剧情长片《你那边几点》中已经使用过类似的手法,用变老了的演员和他从前的银幕形象相对照,来表达对旧时代、老电影和前辈电影人的怀恋。《你那边几点》中有这样的情节:李康生的角色在台北租看法国导演特吕弗的《四百下》的录像,镜头转到巴黎,陈湘琪的角色在一座墓地遇到一位中年男人,他正是《四百下》里扮演小男孩的让-皮埃尔·列奥。这种手法上的重复,在蔡明亮是不是有意为之?难道没有雷同的担心?《不散》首映式的当天傍晚,我在至上饭店找到蔡明亮导演,向他提出这个问题。
  “从来没有这种担心。”蔡导演回答我。“生活本来就是不断的重复。同一件东西在不同时间看,意思都会不一样。我的乐趣就在看细微的改变。这是一个影像泛滥的时代,很多人都在追求新奇的故事,但我的电影没有故事。我想做的,只是把我的经验和大家分享。”蔡明亮说,他的电影里那些不断重复的细节、元素,比如下雨、漏水等等,都是他的生活经验的一部分。
  对于现下这个喧嚣的时代,蔡明亮似乎看得很穿,他的电影不是向外观照,而是向内注视的。但是,电影这种艺术同时也是一门科技,不可能无视技术的更新和发展。面对这个矛盾,蔡明亮是如何想的?
  “我觉得摄影机就是一种工具,到最后就是如何使用一支‘笔’的问题:电脑也就是一支笔。在不同时代,人们拥有不同的工具,心态可能还是一样的。很多人劝我换题材,换脸孔,但是我的乐趣不在这里。”蔡明亮笑着说,每次去美国时,几乎每个华人都问他“何时进军好莱坞”。
  “每个导演到了好莱坞,都不得不改变自己去适应它。因为好莱坞的电影首要的是赚钱。法国人也赚钱,可他们有自己的方式。”
  我问蔡导演,他在两部影片里表达了对特吕弗和胡金铨的敬意,那么,法国新浪潮和胡金铨那一辈的台湾电影哪一个对他影响大些?他又是如何看待自己在台湾电影的传承中的位置?
  “传承”一词明显使蔡明亮反感。他说,“你们大陆人一说起电影或艺术总是有一种使命感。我没有使命感。我受到过很多人的影响,但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我受谁的影响?不知道。我感觉拍戏时只有我自己,自己和自己对话。我也不要别人来学我,创作是自己的事,学不了。我不想创造潮流,我只是思考自己的问题。至于说向前辈致敬,也不是为致敬而致敬,而是需要kk电影里有苗天,所以才用了《龙门客栈》。”
  采访完蔡明亮导演,我走出至上饭店,沿滨海大道往前走,不远就是电影宫。天色黑了,电影宫前面仍像白天一样聚满了人,很多是年轻人,放映厅门口排着长队,人们在等待下一场电影开场。蔡明亮说,《不散》首映时他注意到现场很安静,观众在认真地看。至少,在意大利看电影的传统还没有消亡,影院仍然是大众生活的组成部分。
  我注意到《不散》在影评人那里口碑很不错,几家意大利大报上的评论都给了它较高的分数。不过,在普通观众那边,情况似乎不大一样。游艺宫外有一排布告栏,任何人都可以在上面发表自己对电影、电影节的看法,每天无论多忙,我总要抽出几分钟时间去看看那里的“大字报”,《不散》得到的劣评居多。为什么出现这样的分歧?大概因为《不散》是一部“察看自己肚脐眼”的电影吧。在电影中引用电影,对电影和电影院的衰落依恋惋叹,这样的主题估计会深得影评人的青睐。
  在《不散》的结尾,姚莉的歌曲响起时,即将关闭的老影院浸没在瓢泼大雨中。这样一个令人伤感的景象,仿佛正好是格林纳威那句“电影已死”的注解。

  ●8.31
  18个小时的三部曲
  8月31日上午10时15分,格林纳威的《图尔斯·卢佩手提箱三部曲之安特卫普篇》已经开演15分钟,电影宫大厅门前仍聚着上百名记者和影评人,苦苦地和门卫交涉着,希望能挤进场去。这部名字古怪的影片在威尼斯电影节上只映一场。
  据说,格林纳威的这个《图尔斯·卢佩手提箱》是一套“涵盖多种媒介的百科全书”,而长达18个小时的3部影片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除电影外,《手提箱》还包括一系列电视剧、CD-ROM、DVD、网站等共92个组成部分kk92,是铀元素的原子序数。电影部分用高解析度DV拍摄,旨在“超越赛璐珞电影胶片”,通过电影以外的几种媒介的组合与观众建立起与传统观影方式不同的互动关系。
  《手提箱》的剧情从铀元素的发现开始,到柏林墙倒塌的时代结束,主人公图尔斯·卢佩的一生也就是一部20世纪的历史。格林纳威说,他自己的成长就是在核恐惧的阴影下度过的,图尔斯·卢佩这个人物是他的自我的投射。
  三部影片中的第一部已在今年戛纳电影节上映过,这次在威尼斯映出的是修改之后的第一部和全新的第二部。第三部预计在明年柏林电影节首映。看得出来,格林纳威很在乎欧洲的三大电影节。

  ●9.1
  “想讲故事,不如去写小说”
  9月1日上午,一身黑色、不苟言笑的格林纳威在新闻发布会上出现。他在会上的发言十分言简意赅:“现今的电影,越来越多地引用其他电影。”“35毫米胶片是一种陈腐模式。我本人决定不再使用赛璐珞胶片。”“电影已死,电影万岁”——他要传统电影死去,以便创造他的新式电影。
  明显可见,格林纳威发出“电影已死”的惊人之语,是为他的百科全书式多媒体“电影”的到来作铺垫。一位记者提醒他,“故事”仍然是大众对电影的首要需求,格林纳威的宏伟计划,将置故事于何地?
  把格林纳威这种对传统的鄙夷和蔡明亮在《不散》中表现出来的对传统影院的怀恋作对照,可能会相当有趣。蔡明亮哀叹人们不再去影院看电影,而格林纳威则声称CD-ROM、DVD、互联网已彻底改变了人们被动观影的习惯,旧的载体和以叙事为主的传统电影已不适应新的互动式的需求,势必遭到淘汰。“电影是一种较差的叙事手段。”格林纳威不客气地说,“如果想讲故事,不如去写小说更容易成功。”
  而更有趣的是,蔡明亮也一再强调他的电影不讲究故事情节。然而至少在现在,在这个电影节上,被格林纳威贬为“19世纪式”以叙事为主的电影仍然是主流。或许,“众声喧哗”,不同的潮流并存共生,才是电影这种年轻艺术仍具有活力的表征。

  英国导演格林纳威的《图尔斯·卢佩手提箱三部曲之安特卫普篇》剧照。除了长达18个小时的3部影片之外,格林纳威的《手提箱》还包括一系列电视剧、CD-ROM、DVD、网站等共92个组成部分——92,是铀元素的原子序数。电影部分用高解析度DV拍摄,因为“35毫米胶片是一种陈腐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