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乱年代峨嵋山行
鲁汉
从成都搭慢车,好不容易到达峨嵋山脚,在报国寺歇宿。那时红卫兵大破四旧的峰头刚过,大殿里的佛像却巍巍如初,安详地俯瞰着人群。听说过蒋介石在国难当头之时在此寺避留的事,不免对此寺庙格外地好奇。虽是动乱年代,庙中游客却不在小数,多是与我们一行年龄相仿的学生。到斋堂用饭,出家的师父问每一个人用多少饭,据说要的饭越少,菜就会越精,但收费都是一样的,这在我看来是一个相当有趣的概念。还让我吃了一惊的是菜肴里包括鸡蛋,本来以为那不能算素食的。报国寺还第一次品尝到雪磨芋,味道和质感都让我想起北京的冻豆腐,但似乎更有滋味。只是听僧人用川语介绍,所以至今也不敢肯定这种我只在峨嵋山的寺庙里见识过的素食美味的正名是什么。
第二天一早上山,到达洗象池时天色未晚,但因下一个当时仍可招待游人的寺庙便是数十里外的金顶,只好在此地歇夜。庙里过夜要价很低,我正要交钱登记,被一个同行拦住。在寺外与一群猴子逗耍一番,那位同行把我招呼上去登记,价钱果然下去一截,现在回想起来实在罪过。寺院果然有白象在池,当时混沌不知其意。一夜平安,次日才发现其便所建在悬崖边,方便时实际要蹲到悬崖之外,不禁胆寒。
离开洗象池不远,山路就经常被云雾缭绕着了。这在那少有人乘过飞机的年代是一个罕见的景观,心中大有犹如入仙境之觉。也随意离开上山的正路,拜访了几个小庙。进了大殿,空无一人,经书满地,显然遭受了什么人的破坏。但象峨嵋山上所有的寺庙一样,里面的佛像却是完整的,这在那个年代也不能不算上是一个奇迹了。
上山的一路上树竹茂密,鸟声猿嘀此起彼伏,令人惊心动魄。好奇之余,与几位同行向林中走去,很快就被茂密的枝叶困得无路可走。用菜刀披荆斩棘,两个小时后早已筋疲力尽,而且完全失去了方向感。绝望之中,齐声呼救,本以为无望,却意外地听到回答,在不断的回答声的引导下,我们很快回到了正路,从此对周围的草木树林的敬意增加了不少。
天色将暮,我么接近金顶时,浓雾之中,又下了瓢泼大雨。未备雨具,我们很快就成了落汤鸡,到了庙前,一位比丘尼关切地迎来,把我们引到一个有火的殿堂,又热心地帮我们在火上烘衣服,让我感到她象自己家中的长辈那样对我真心的关切,而对自己却一无所求,心中很为感动。此时耳边雷声滚滚,闪电的兰光不时划亮殿堂,让人不由不生敬畏之心。又有人喊看神火,在山门口望出去,果然兰色的荧光球在黑暗中游弋,光目夺人,实为奇观。
第二天为观日出早起,第一次见到云海,波涛滚滚,几座在天际的雪山象海中的仙岛,让我不禁产生跳入一游的冲动。期待许久,太阳似乎是在不意之中跃然而出,苍茫的云海瞬间就换了颜色,由铁青变做雪白。稍晚,无人应我之邀,便独自去游千佛顶和万佛顶。海拔三千多米的峨嵋山顶,植被的组成和山中腰已大为不同,以短小植物为主,但仍然是赏心悦目,另在空气中浸满着浓烈的草木香气。为看峨嵋光,我和一位同行执意留到下午四时之后再下山,取一别径,与他人在九老洞会面。这有名的峨嵋奇观只有在上有阳光,下有云海的条件下,在一个定时出现。一位出家人好心地把我们引到观此风光的地点,不想届时头顶上却阴云密布,扫兴地刚刚离去,那师父便在身后喊“有了”。原来头顶的阴云闪开一道缝,阳光便射了进来,不想待我们赶回去时,阴云又合上了,终究没有看上。
到九老洞本是一天的行程,我们却从下午四点以后出发。中间还要在黑暗中经过峨嵋山最有名的十几里的险路,坡陡路滑,坠入悬崖的危险是真实存在的。我们二人一路险情不断,天黑之后,还根本看不到九老洞的影子,最后精疲力竭,周围的鸟兽的声音也忽然变得震耳欲聋。眼前又是一个大坡,我们都觉得如果坡后再见不到九老洞,那恐怕就要死在山上了。这样想着,爬到坡顶,果然见到远处的灯光。
虽然用餐时间早过了,庙里的僧人还是为我们准备了饭菜,就在大殿里的一张桌上用膳。夜里歇宿时,意识到我们一行是庙里唯一的客人,大堂里几十张床,空空荡荡,大家不约而同地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恐惧感。洛颂是同行中唯一的女众,不敢独宿,要求允许她在我们这边过夜。我也煞有介事地把菜刀枕在头下,但立刻被疲劳所征服,再一睁眼,已是一片光明,顿时觉得头晚的恐惧感非常可笑。
在火车上听过九老洞的传说。据说曾有和尚准备了七天的食物,打着火把,前行三天,未达洞底,又折返回来。受好奇心的驱使,我一定要去瞻观。但同行听说距寺庙有十几里之遥,便无人奉陪。只身一人,到达洞口,虽是五月,积雪犹在。入洞口,未行几步,便被一片剧响吓个半死,原来是一群蝙蝠由洞中飞出。又几步之后,周围一片黑暗,我的小手电打照出去,全无半点回光,只好跌跌撞撞地摸回洞口。
从九老洞下到报国寺是独身一人,一路从容。于同行们在寺里会面,又与毛子商定了去越南的计划,在报国寺二度住宿,次日便踏上了东行的里程。
- 我十二岁时也上了金顶,前一晚也是在洗象池过的夜posted on 09/29/2003
那次把妈累得够呛,很多年后还抱怨我只顾自己一个人爬山,把妈丢得老远在后面。到现在她还不很明白我为什么跑得那么快呢,跟峨嵋山的猴子一样, 现在我也不好意思说出那个原因。
在洗象池的那一夜,巫婆念了一晚上的经,神秘的很,我却有我自己的心事。一晚上没怎么睡。
峨嵋的确有仙气。 - Re: 我十二岁时也上了金顶,前一晚也是在洗象池过的夜posted on 09/29/2003
我是一天内爬到山顶,到山顶时已漆黑一团。那一天中秋,因
为天阴,没有在洗象池过夜,只惦记着日出。第二天日出不成
,盼着能看到下午的佛光,也未成。
现在想起来,那爬山的气力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下山时专找九
十九道拐,一个人与猴子周旋,还遇到几条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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