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精神病院里的魔王、酒神和预言家
-关于尼采的《我的妹妹和我》
在通俗书店的畅销书台上, 赫然见到这本书, 而且是粉红色的书皮 (有其他的思想家用粉红色作书皮的吗?可爱的尼采,我粉红色的小牧师!)。封面上写着“赤裸情欲的释放”等等, 仿佛看见150多岁的尼采面色红润如少年,用早已腐烂为骷髅的腿与新新人类和液体写作者们跳着锐(rave)舞向我而来。正如尼采100年前的预言, 只有在100年后, 他的思想才能被人接受, 100多年前,他就在用梅毒写作了。 嗨, 身体写作者们,隐私暴露狂们, 把你们的书都当柴烧了吧!
《我的妹妹和我》在03年六月第一次出中文版,一定让喜欢他的中国人欣喜异常了。尼采的幽魂跟着我们进入了二十一世纪!这一次是让乱伦的精液,跳跃成痴妄的言谈再一次让后现代人晕眩,尼采在伪装成精神病人的躯壳下又在向我们施火的巫术。
在尼采的著作里, 这本书是一把钥匙, 一把直通尼采灵魂的钥匙。 如果研究尼采,不读这本书,那就实在太遗憾了。尼采其他著作里的疑问有了这本书的引导,问题就统统开解了。他为什么恋爱屡屡失败, 为什么对女人有那样极端无常的感受, 为什么与瓦格纳不共戴天, 为什么反基督等等。了解了他的内心,你才能进入他的哲学-肉体与心灵都在狂暴焚烧的哲学。
大约在1889年,尼采住进耶拿精神病院,这时他的言行举止都在母亲、妹妹和医生的多重监视下。 尼采尤其不信任母亲和妹妹,因为他的自传《瞧!这个人》就被她们扣压而无法出版。他同时还认为,为了达到她个人的名利欲望, 妹妹曲解了他的思想,她将无法以完美的方式向世人呈现他的热情与理智,于是他托一个病人的家属带来纸笔,写出了另一部自传,即这本《我妹妹与 我》,并让此人带出了精神病院。然而,这个病人的家属只把尼采看作一个滑稽的教授,他既不知道尼采其人,也没有遵尼采所嘱,将文稿交给出版商。若干年 后,这部文稿辗转到了美国,于1927年被译成英文交付Boar’s Head Books出版社。但正当出版商在计划出版之际,却遭纽约“防止罪恶协会”查封,致使书稿遗失。又过了几年,这 位出版商幸运地找到了部分书稿,并请多人对此书进行了研究和考据后于1951年在美国正式出版(很可惜这本书在50年代出版后一直没有再版,在美国的学术界谈论这本书的人也不多)。这里我要对勇敢的Boar’s Head出版社致敬再致敬。
这本书除了有一半是哲学杂感外,主要叙述了4个女人在他一生中的影响:他的妹妹、母亲、伯爵夫人以及露•莎乐美。一开篇尼采就给我们叙述了一个乱伦意象的梦境,梦里的伊丽莎白娇艳明亮, 而母亲幻化成了一个让人憎恶的老女人。 妹妹伊丽莎白只比他小两岁。很显然,父亲去世后,两人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尼采少年时代的100多首诗歌都是献给妹妹的。 妹妹的小手在两人还没迈出10岁年龄的时候就侵扰了他身体的宁静。 他把这一切都怪在母亲守寡而不再婚的账上, 母亲没有给他们足够的爱,没有带来一个替代父亲的男人。 尼采也真会怪罪人,年轻寡妇情感变态本让人同情。孩子们如此情感失控,母亲知道吗?
书里的第七章则是尼采性成熟期的经历, 这一经历深深影响了尼采一生对女人的态度。 这第一个女人是一位伯爵夫人, 她让尼采感到色欲“比文学教了他更多东西”,与女人的一个吻相比, 他读过的书“不过是很多的纸张而已”。 这位伯爵夫人情欲旺盛,是“魔鬼的维纳斯”,尤其嗜好各类性虐游戏, 其中之一就是喜欢让尼采拿鞭子抽打她。她的大腿和乳房启发了尼采创造的“永恒回归”-回归子宫母体,回归精神情感本源的概念。那时尼采15岁, 还是一个充满理想浪漫情绪、严格按照路德教自律的“小牧师”。这个情爱启蒙教师,这个“灵魂腐烂而肉体美丽”的女人告诉尼采,情欲、爱情是一场征服的游戏,女人力量强大,如果男人手软,女人就要在精神上压、制阉割男人。 这就是尼采后来“带上你的鞭子”说法的来源。 这段初恋让尼采早早就告别了单纯的感情世界,对歌德所谓“永恒女性”的纯理想女性形象产生置疑。
尼采在对待犹太人的问题上受到他那个时代欧洲知识界歧视犹太人的局限。 书中有不少对他同时代思想者的评论。对犹太裔马克思尤其刻薄。比如他说: 如果我受到那个犹太女人(露•莎乐美)的支配, 那么我可能就会像马克思一样不断前往大英博物馆,把自己埋在枯燥的经济科学之中,搜集统计数字;而不是审视天堂,寻觅一颗舞动的星星( 第八章);说马克思是“骑着普罗阶级的驴子进耶路撒冷。” 他谈到马克思著作的语言, “他以不错的德语写作,装饰以大量的拉丁与法语引句,这两种语言他似乎并不很精通,为的是让程度低的人印象深刻,让那些本来能了解的人精神错乱,他的供求律,就像达尔文的’适者生存律’,两种律则都是18世纪的一种新热情――以单一的观点研究的结果 (第八章)。”
尼采用了很大的篇幅述说了对露•莎乐美的痴迷爱恋。我书架上有一本露•莎乐美写的《情遇尼采》。翻过一遍,让我失望得很。 里面根本就没有任何与尼采, 全书空洞枯燥,乏味的语言,吓人得哲学名词。让我读得如嚼生米,牙痛兼头痛。非常理解为什么伊丽莎白这样反感她,要是我的哥哥也喜欢上这样的女人,我也在哥哥面前说她的坏话。非常遗憾的是这样的女人竟然是那个年代最著名的知识女性之一。 她与当时最出色的思想家都有交往,如弗洛伊德和。。。。。 100多年前,女性被剥夺思想和受教育权利的情形让人感叹现代女性的幸福自由。 尼采如歌德一样渴求永恒女性的幸临,所以当美丽的知书达理的贵族少女莎乐美出现时,我们可以想像到尼采的疯狂。他希望这个知识女性能成为他精神和肉体的伴侣,但罗回绝了他的求婚。她需要自由,跟那个时代最先觉醒的女性一样,她根本不想受婚姻的约束。 我们不知道这个只维持乐5个月的恋情与尼采以后的精神状态有多大的关联性,但是压抑、敏感、易激动的尼采从此对妹妹的感情有乐隔阂,他认为是妹妹妨碍了他与异性的恋情,是妹妹的嫉妒让他多次恋爱失败。他认为在报复和爱情中, 女人比男人更野蛮。他由此联想到:爱一个人也是一种野蛮,因为它被实施时牺牲了其他的人,对上帝的爱也是如此。
尼采在这本书里依然使用他最精彩的小段落叙述,亦诗亦文,条理脉络都较清晰。 让我非常怀疑他写作期间真的是精神错乱。 尼采在书中就说:“精神病在个人那里是某种少见的东西,但在集团、党派、民族、时代那里,它是规则。” 到底精神错乱的是尼采还是这些政治团体?
尼采在书中不止一次预言,世界将要因他而发生战争。因为他
“要用尿液在世界上制造一个彩虹,这件事,人们将很快有所回应。”
“我们的文化是那么的脆弱陈旧,仅仅战争的声音就能把它撕裂成碎片。 ”
这是我被毁的原因: 我的理论于行为之间的分歧,这也是西方人心智之中的大分裂,西方人的心智就像我的心智一样,正要发疯了。 (第五章•13)
思想于感觉已经自我否定,我们置身在虚无主义的漩涡中,人类在普遍战争的屠杀中,喝着一杯颤抖与崩溃的酒,所以我才预言一个混乱与错乱的时代。(第六章)
(To be continu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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