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诵
鲁汉
洛诵和我在我们刚刚步入青春之际相识,到今天转眼已有几个年代了,仍然包持着连络,沟通,和彼此的关切,可谓人间少有际遇的一段可贵的友情。
那还是一九六七年的一月,当时我办起的<中学文革报>,登载了遇罗克的<出身论>和其他一系列著作,在全国上下引起了连自己也万万估计不到的轩然大波。洛诵和我的第一次会面时是在我们创刊号出版的前夕,当时她身上带着她参与编选的中学生动态的油印稿。我看了觉得颇有新闻价值,便从第一期起,就在我们报纸的每一期上选用一些其中的素材。于是,洛诵不愧被称为中学文革报的稿源之一。
在办报期间,洛诵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她与报纸成员世军骑着自行车刚刚从蒯大富的第三革命造反司令部回来到我家的那一次。两个人都笑得直不起腰,喘不过气地向我讲述与蒯大富面对面的对出身论的辩论。在洛诵的灵牙厉齿下,蒯大富显然没有讨到便宜,狼狈退场之后,又好奇地返回来对洛诵说,“你这个同学嘴好厉害,是那个学校的?” 可见洛诵那时的口才不在等闲之列。
在我们那短命的报纸由于戚本禹当年四月的讲话不得已停刊之后,我的中学同学,包括何大明,杨百朋,还有外号是毛子的陈景瑞,一夥南下四川同登娥媚山,洛诵和遇罗文虽不是我的同学,也一道同行,两人几乎处处行影相随。自己当时情窦未开,把男女之情还看成人性的弱点,曾一度不无鄙意地疏远洛诵。与同班同学毛子从峨嵋山出行到越南参战未果,再回京见到洛诵后,我也对恋爱有了更宽容的态度,作为两个人的朋友,心里倒反而开始祝愿洛诵与罗文的成功。可惜由于我从来不清楚也不理解的细故,他们到底没有结合的因缘。
六七年的夏天,东北三省武斗的枪炮声起之后,报纸的成员抑制不住好奇之心,一行数人奔赴考查,一路险情不断,几乎丧失了性命。洛诵不在此行之列,我回京后,却从她那里听说毛子只身奔赴东北意欲与我会合的说法。那时,洛诵也提到毛子和她有荡桨于北海之上的情节,再加上她向我引述的毛子给她一些赞美之词,让我颇有把握地推断毛子对她抱有的浪漫心迹。有趣的是,至少从洛诵的叙述判断,不但用情之深的毛子从来没有把那层纸捅破,在情场上也是茅芦初出的洛诵对毛子的用心也似乎混然无觉。毛子的东北之行有去无返,恐怕是丧命在乱弹之下,他对洛诵的一片痴情由此也成了一曲千古绝唱。这断插曲也是对洛诵当年的魅力的一个小小的佐证。
男校出身的背景,使我在男女之情上格外无知。把这个题目当成一门学问,我开始如饥似渴地奉外国古典文学为教科书开始了一场虽然只限于纸上,但是态度严肃的研究。洛诵在我的这个学习阶段,成了我最忠实的学友。与数学和物理不同,在这一研究过程中我所学到的许多道理让我感到的是愤愤不平,当我看到女性在那些令人心酸的真理里所扮演的角色时,也有时把洛诵当作了我对女性发诘的对象。应该承认的是,洛诵在这种场合,带着信任的微笑,曾经为女性作出过有力,和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有据的辩护。不失时机地,她也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把我用作了她对男人的缺陷讨伐的对象,其中包括不少令人深思的精见。洛诵和我在那一段的精神交往之深,在我们俩的心灵上都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直至今日,洛诵还能复述我当年讨论中所说过的许多话。那么多年后再从她那里听回来,让人自豪和脸红的话都在其中,别有一番情趣。
当洛诵和我校同学赵京兴恋爱之后,我们三个人又成了行影难离的好友,在一起讨论过无数从文学,哲学,到时事上的题目。令我当时不满,也是在那一阶段,我眼见着洛诵的独立见解随着她对京兴的用情之深而消失,在我和京兴的辩论中,常常无原则地站在京兴的一边,让我颇为气愤。而她自己还有一番借用于托儿斯泰的理论,来为自己的这种在心和头脑的矛盾中牺牲后者的行径而辩护。
京兴被捕的时候,洛诵在警察面前挺身而出,又随京兴一同入狱的情节,其壮丽和浪漫,堪比古往今来,天上人间的任何一段恋情。多年之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破裂时,我不禁失声痛哭,良久不止。当时我对自己为何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并不理解,过后回想起来,自己是在心里把他们的失败看成了人性历史上的一个失败。而我现在仍然想,我那时的确是有充分的理由去那样看的。
光阴如梭,一转眼,从与洛诵最后一次会面也已经有十几年了。重新联系上后,在电话里一同对往事的回顾又给我们俩都带来了难以言传的欢乐,而我从她的声音和语言里,可以明确无误的感觉到,当年我所熟悉的那颗美好,勇敢,而又浪漫的心,依然跳动在洛诵的身上。
- 鲁汉给我讲的这段故事,我记忆深刻posted on 01/13/2004
特别是洛诵与京兴的故事在我身上也有翻版, 但他们他们永远拥有版权。
惊涛骇浪的岁月必定有惊涛骇浪的故事和爱情,这是和平年月里缺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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