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 外
◇ 阿姗 ◇
在切斯特街的公寓住了四年。房间在二楼,临街,两面墙各有一扇窗,窗外是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树叶遮住窗户,阳光将树的影子印在乳白色的窗帘上。微风吹过,树影摇曳,产生一种奇妙的浪漫感觉。当年搬进来就是因为喜欢这棵树。
一天早晨,忽被一阵刺耳的机器噪音吵醒。撩开窗帘,向外一望,差点儿没晕过去棗天呐!有人在锯树!眼看着可怜的大树被一截截锯断,残枝无力地堕到地上,被丢到卡车里,心下黯然。伐木人说,树太大了,阻碍交通,要连根除掉。
傍晚回家,树已经不见了,粗大的树干,只剩下一截大树墩,满地木屑和叶片,零零落落。附近的一些居民站在街上,对着现场指手划脚,议论纷纷。我不忍多看,怅然回到家里。
我几乎认不得自己的房间了!两扇窗子光光秃的,一眼就望到对面的公寓和大街上的行人。没有了树的遮护,房间变得赤裸裸,孤零零的。
从前一直把那棵树当成是我的树。有朋友来访,我总是很自豪地介绍它。合影留念时,我也喜欢在树下。经常站在窗前,望着它出神。树干有二人怀抱那么粗,枝叶向四周伸展,覆盖了很大一片面积,助ェ壮观。据说它至少有五六諸N的历史了。仰头望去,密不见天,一把大伞似的,晴时遮阳,阴时遮雨。远看过来,树叶繁茂,不知里面藏了多少秘密。
当晚睡不着,到树墩前坐着发呆。借着月光,拾起一大把种子,以后一定要在自己喜欢的地方种上这样一棵大树。
清晨五点多,天蒙蒙亮,稍起倦意。迷迷胡胡间,生出一股失落感。平日的这个时候,树上的鸟儿要开始叫了。先是一只鸟忽然从梦中醒来,清清嗓子。刹那间,众鸟鸣声,哄然而起。这些不知名的小鸟,有的在练声,有的在夸夸其谈,有的在争先恐后地说着前一夜的梦,有的你言我语地讨论新一日的计划。有时候它们好象谁也不肯听谁,只是自顾自地大声叫着嚷着,很正经的样子,有时候又好象在互相对答,你一句我一句,煞是好听。它们无肆地争吵着,欢畅地玩闹着,嘻笑着,叽叽喳喳,热闹非凡,完全不把纱窗里的我当回事,叫人又心烦又好笑。可现在,这些可爱的小鸟们,到哪里栖居去了呢?
它们也很怀念我的树吧?它・#32463;是小鸟的家,・#32463;是松鼠的秋千,是流浪者的歇脚站,是小孩们的游乐场。它・#32463;是我窗外的风景,我的保护者,我的伴侣。如今我永远失去了它,却连它的名字也不知道,心中无限懊悔,象失去一个久恋的爱人那样悲伤。我苦苦地怀念起它来,怀念它陪我渡过的春夏秋冬,怀念静静的夜晚,迷离的清晨,怀念它的声音,它的影子。
春天,大树发芽,黄绿色的小嫩叶从墨绿中冒出来,为整棵树装点上崭新的色彩,印象派的油画一样。老树逢春,喜气洋洋。小松鼠开始活动了。它们在树枝间轻盈地跳上跳下,一晃眼便不见了,留下一阵树叶的骚动。
夏天,一个收捡废品的老头儿,常悠悠闲闲地坐在树荫下乘凉。他一手扶着小推车,一手搨・#25253;纸看。过往的住客有时会停下步来跟他聊上几句。一次我从他身旁走过,他冲我憨厚地笑着,说,好漂亮的草帽。
秋天,树上结满了绿豆大小的果粒。秋风吹过,枝头颤动,哗啦啦一下子抖落无数果粒。车辆往来,车轮压过地上的豆豆,噼噼啪啪直响。小孩子故意跑过去踩,边踩边笑,清脆的果粒破裂的声音夹着孩子们的笑声,在干爽的空气中传到很远。
冬天,枯叶落满地。枝上树叶疏疏的,让阳光暖暖地照进我的房间来。起风的日子里,树枝象小爪子一样,小心翼翼地划过我的玻璃窗。
躺在床上,阖目静听,常被树的声音迷住。树叶间悉悉沙沙,窃窃私语,有说不完的悄悄话。树枝轻轻敲着窗户,象在邀我参加树叶的闲谈。偶尔小果粒从树上掉下来,打在树叶上,一连串的足音过后,终于落到地上,蹦几下,偷偷滚到一旁。夜里,有时忽然会有一两颗豆豆弹到窗户上,恶作剧似的,吓人一跳。
晚上不用拉窗帘。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探入房来。四周安静极了,几乎可以听到月光和影子的密谋。
清早,晨光摇醒树叶的影子。树影斑斑,象水纹一样,变幻着,浮动着,总也捕捉不到。树影与光影互相追逐着,跳着舞,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这些来自缥缈世界的小精灵,施展起魔法,呼唤着我的名字,令我分不清是梦,还是真。
九八年九月二十日・
- 文字很美,为什么不拿去发表?posted on 01/26/2004
给你想了几个吸引人的题目:
与一棵树的爱情
那年,我的情人是棵树
等等,
唉,总要替读者想想怎么吃我们的苦糖。
你需要世界日报、侨报的email吗? 其他杂志也好啊,晚霞的《我们》肯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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