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玛雅哭得好,大家也说得好,华可不可以
笑一笑,这样世界就平衡了?

玛雅:自己的生命如此卑微,但今生如果蒙幸,
得以遇见如此天才,就是为他死一千次,也抵不过
他的一个旋律。那音乐是天籁啊。

华:生命不论多么微小都是天赋的。万物有别,有高低,
甚至贵贱,但生命都是平等的。不论多么卑微的生命,
它的生死都令人尊重和敬畏。因为,人并不懂得生和死。
我不想说民主人权这样的大道理。
民主并不等于对生命尊重。

天才之作就是希望人好好活着。
热爱生命,不是为天才而死?

玛雅:听莫扎特,完全无雕琢斧凿的痕迹,如神曲,
如天外之音,流转婉娴。贝多芬的则是人的音乐,
是人与神的对话、质问。

华:然而贝多芬的音乐有做人的不平,愤怒,奋争。
他是人的榜样。人有欲望,人总是有需要,需求。
所以人的世界还是更需要贝多芬?

玛雅:在我的解释里,莫扎特是天才,贝多芬不是,
其他的音乐家在莫扎特面前都要羞愧。

华:其实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才华。我想所谓
天才与世人之别主要是灵魂与肉体的差别。
假如有灵魂的话。世人的灵肉混为一体,
而天才的灵肉是分离的。

天才的灵魂走在肉体的表面,灵魂在肌肤上漫步。

灵魂更可见到肉体所不察,不听,不觉。因此
世人会说天才敏锐。然而灵魂是柔弱的,在肉
体的世界不堪一击。大部分天才在人的世界多
是失败者,并为灵魂而痛。所以人要珍惜自己的
肉体。肉体是美丽的。(这一点我回阿姗贴时也谈到)。
当然肉体也会受到伤害。受到伤害的肉体是痛苦的,
但不是痛。肉体的痛苦可以缓解,可以恢复。

天才让人感动在于以灵魂点灯,为肉体引路。

音乐,诗,艺术不过是一种走路的方式。

玛雅:有生之年如果上帝在我面前放一个选择:
给地球一个莫扎特,但是要杀尽所有剩下的庸碌之人。
我一定选择去做希特勒,杀尽天下平庸的人,只换取
一个莫扎特。 希特勒也可以算个小天才。

华:正像我上次谈到胡兰成。有些话可说却不可行。
诗可以说:我爱你,所以我恨全人类。
说则有情,行则无义。这也是因为
人的肉体所限。肉体是会受到伤害的。

玛雅:丧心病狂大概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

华:所以要好好用肉体照顾自己的心。
用心照顾自己的肉体。
唉,说来容易,做起来很难。

玛雅:似乎生命的意义也发生了变化,第一个冲动
就是毁掉写下的每一个字。。。。。 第二个冲动
就是绝望,无论我现在如何功成名就,所有的功名
与这样的天才相比,也只是一粒灰尘。

华:生命究竟有什么意义呢?春天的温暖中必开的
花?花开花谢,花谢花飞。然而人终究齐眉举案,
到底意难平。功成名就之后仍然意难平,为什么?

附一首旧作

春夜听琴



春晖轻凉。树梢柔如细网慢慢渗出夕阳的
静谧,金风浮在黄昏,疏疏密密的动。

如临风的美人明眸似秋水一现,睫影低垂。
向晚的天渐黑,叶,点点梅影。

枝桠沉入夜色,一幅清淡的水墨几笔隐约
的黑。音乐遥遥而来。

巴赫的风琴,合唱,众人抬起教堂的尖顶
徐徐上升,群鸽飞舞涌向天国之门。

莫扎特的云笛却打开天国,天使飞往人间,
遍洒甘露,人间一派新绿。

巴赫把人间带向天堂,莫扎特把天堂带到
人间。

现在他们都走了,像银色的风。坐在这里
的是我吗,为什么我依然坐在这里。

一个音乐中逸出的游魂,在春天的夜漫无
目的,唯有飘,飘来飘去。

19980401作

二零零四年四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