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舶窄小 --<海 标>节选(管筱明译)

在夜晚第一批灯火的延伸中,迟迟来到这些大理石和青铜艺术品中的情人呵,

在陌生的人群里沉默不言的情人啊,

你们今晚也将为大海作证:

1

……船舶窄小,我们的眠床窄小。

烟波浩淼,在欲望封闭的房间里,我们的帝国更为广阔。

夏天进来了,它来自大海。我们只会告诉大海,

在城市的节日里,我们是什么样的异乡人,以及某星某晚从海下的节日里升起,

来到我们床上,闻神圣的尿骚。


邻近的陆地徒然为我们划出它的边界。全世界翻滚的同一道波浪,源自特洛伊的同一道
波浪驱滚它的髋部直达我们面前。这道轻风昔日曾吹到远离我们的汪洋……

然而有一晚房间里喧声鼎沸:连死亡本身吹响的螺号,也没有被人听到!

双双对对的男女呵,喜爱船舶吧,还有房间里高高涌起的海!

陆地有一晚哭泣它的神祗,而人则猎逐红毛畜生;城市在衰退,女人在遐想……但愿我
们门前

永远是这被称作大海的黎明——翅膀的精华,武器的撤销,爱与海同属一床,爱与海同
睡一床——

而这场话仍在房里进行:

2
1)

“……爱情呵,爱情,你把我诞生的啼叫保持这么高,使它从大海走向情女!所有沙地
上遭受践踏的葡萄藤,浪花在每个肉体中的善行,沙滩上水泡的歌声……致敬,向神圣
的勃勃生机致敬!

你,食婪的男人,脱我的衣服:比驾船的船长更见沉着的主宰。那么些衣服解开后,就
只剩一个得到承认的女人。夏日开始了,它以大海为生。而我的心给你展示比碧水更清
纯的女人;种子和甘甜的汁液,与奶混合的酸,和鲜血一起的盐,金子和碘,也有铜的
滋味及其辛涩的成分——整个大海装在我身上,如同装在母亲的坛子里……

出生于海的男人躺在我躯体的沙滩上。愿他把脸贴在沙下的泉水里汲取清凉,愿他如身
上刺着雄蕨图案的神,在我的平地上得到欢乐……我的爱哟,你干渴了吗?我是在你唇上
比干渴更新鲜的女人。我的脸埋在你的双手,犹如埋在海滩的清凉手掌间。啊!愿它是你
懊热之夜扁桃的沁凉和黎明的清爽,和异乡海岸上品尝的第一口果子。

有一天晚上,我梦见了比梦还要葱翠的海岛……航海者们上岸寻找一种蓝水,结果发现
了——正是退潮时刻——流沙重新铺整的眠床:乔木状的海退走了,只在上面留下了这
些纯粹的枝叶印痕,如同一株株遭受摧残的大棕榈树,又如一个个心醉神迷的大姑娘,
缠着围腰,披头散发,被大海留宿在眼泪里。

上面是一些梦的图景。可是你,额头平展的男人,你既然睡在梦的真实里,对着圆的壶
嘴喝水,就知道它那布匿人的保护层:石榴的肉,仙人掌的心,非洲的无花果,亚洲的
农作物……我的爱哟,女人的果实超过海的果实:从我这个既未涂脂抹粉也未盛装打扮
的女人手上,收下海的夏日的定金……”

2)

“……男人心中,孤独。男人也奇怪,没有岸,却泊靠在岸边的女人身旁,而大海我本
身仍走向你的东方,如同走向你那混杂的金沙,并在你的岸上,在你的粘土圈——与孕
育她的波浪同生同散的女人——缓缓的展开之中流连忘返……

而你愈是赤裸愈是贞洁,仅仅因为你双手被覆盖,你就不是深水的童贞女——那是青铜
或白玉的胜利女神雕像,被辛苦劳作的渔人那沾满藻类的大网和古代的双耳尖底瓮一起
打捞上来,而是长着我的面孔的女人肉体,是我嗅觉下女人的热气,是被她自己的体香
所照亮的女人。那体香宛如半合的手指间粉红的火苗。

一如盐存在于麦子,你身上的海存在于其本原,你身上属于海的东西,给你养成了易于
接近的幸福女人的趣味……夜里,在船底,你的脸被翻倒,你的嘴是供食用的果子。我
的呼吸在你的胸口自由通畅。而欲望的海面从四面八方涌起大潮,宛如那月亮近地期的
潮汐。而雌性的陆地装点着气泡,向淫荡而柔顺的大海敞开怀抱,一直敞到它的池塘、
沼泽。涌进草地的海水发出戽斗水车的吱嘎声响。夜晚充满了孵化……

我的海味的爱呵,让别人远离海洋,在封闭的山谷深处放养牧歌——薄荷,蜜蜂花,草
木犀,温和的庭荠和牛至——这人在那里谈养蜂,那人在那里照料绵羊生产,雌羊身下
垫着皮毛,亲吻着黑花粉墙下的土地。在桃花挂果、葡萄园插好了撑杆的时节,我斩断
了把船壳固定在木下水架上的麻绳结,于是我的爱来到海上!而我的焦灼不安也来到海上!……

船舶窄小,结合紧密,可情妇忠贞不二的躯体呵,你的节奏更紧凑。船体本身究竟是什
么?船的形象图案是什么?是无桅的摇艇和两地间往返的小舟,还愿的船只,连同它正中
间的洞口;它以水下体的形状接受审视,在曲线上作了加工,顺着海浪的曲线,弯弯曲
曲地钉着双重的象牙色拱……船体的装配者总是用这种办法把龙骨与肋骨和底肋木的作
用连在一起。

船舶,我美丽的船舶,肋骨弯曲,载负着男人的一夜的船舶,你是我载运玫瑰的花船。
你在水上冲断祭品链。于是我们与死亡作对,行驶在猩红色大海黑色老鸦企属植物丛生
的道路上……被称为大海的黎明广阔无边,浩渺的海面横涯无际,在翻耕的土地上梦想
我们紫色的疆界。而远处涌起的长浪顶着红锆石,像一群情人!

只有在爱的船上才有更高级的侵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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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让我想起了屈子幽簧,圣经雅歌,真是海洋与现代的爱之绝响。

可惜我还没有查明老鸦企属到底是哪了类植物。雄蕨直系英文名Male Fern
,Dryopteris filix-mas(Linn.),有译羊齿、绵马或绵马贯众的。

我倒更喜欢“绵马”,即使在文中也显得隐涵。老鸦企属,“属”字应该可
以去掉!显得太专业。

胡扯八道一番,写诗辛苦,抄诗评诗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