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在束缚状态下还能在汉谟拉比法典中寻找自由主义。
如果不小心落进爱情陷阱后可能会遇到麻烦,这话法典上没有刻写。
很抱歉既然没刻写那么我就这么做了因为我是一个老实的人。

好玩吧,真好玩,当爱情成为一场智力角逐之后床第之欢就成了多余的累赘,在遥远的北方桤树林里,通过湖水这面镜子,我能看见你在苏美尔两河流域,你天天用楔形文字书写着巴比伦的伟大,作为女神伊什塔尔的的化身,你这个女祭司知识渊博得让我这野蛮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我带足剑齿虎的干肉做干粮,不远万里得来到你的国家打算把你抢回去。开心吧,一切如你愿以偿,但是你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一个招风耳歌手用一首流行歌曲提前点破了所有宿命,于是,一切灰飞烟灭,只留下我对你的思恋,像永远重复回放的歌,听得老茧能从耳蜗里慢慢爬出,这样子,在巴比伦王国宽阔的街面上,人们看见,我耳朵里长出了两棵桤树,郁郁葱葱的小树苗,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因为我的耳屎成了它们的土壤。

不断有路人在读错别字,他们总在说:噢,你种了两棵凯树是吧。对不起,这个字念七,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喜欢打游戏。喝醉酒的人都能口齿清楚地发这个音玩绕口令,除非你是可怜的尼安德特人被历史遗忘在某个沼泽地,是的,可怜的尼安德特人,好久不见你们,你们因为被诽谤成智力低下无法适应环境而被淘汰,于是我只好在一簇簇蕨类植物的化石里寻找你们的头盖骨,并在空空的颅腔里仔细阅读你们的生活指南手册:我拥有两棵桤树,它们是我的语言破译机,世界上所有的语言我都能用,所以听巴比伦人说话一点都不吃力。

很多人都说尼安德特人被来自非洲的智人给击败,但我以我的出现来证明这是一个谎言。作为尼安德特人的后代,我拥有魁梧结实得让汉谟拉比发怵的身材,这种身材明白无误地告诉他:要抢走他身边的女人是多么的容易。同时,我发达的智力也让整座巴比伦王国感到震惊。听,轰,轰,这是地面在震动的声音。

“我们人类史不能因为你而改写。”我坐在伊什塔尔的大靠背石椅上,听伊什塔尔这么转述。她刚从汉谟拉比宫殿回来,那里因为全是用黄金堆造,所以现在伊什塔尔说话时,浑身还在冒着一缕缕的金光,这些金光要过上一个时辰后才会慢慢消失。

不改写就不改写好了。如今我终于知道汉谟拉比和他的民众害怕什么:他们巴比伦人内征外战,好不容易攒了个地大物博的盘子,要是被我这个早已被地球遗忘的人类亚种给从遗传到文化全颠覆了,那不是一切都完了吗。可他们也不想想,我一个人哪里颠覆得了他们一个国家,我要的只是伊什塔尔。但汉谟拉比老大可不这么想,为了不让我的爱情在他的土地上杂交成功,他谎称我是来自前国王吉尔伽美什陵墓的瘟疫使者,是妖怪天牛的后代。这下好了,整个巴比伦都急不可耐地要处死我。

所以现在我不单单是坐在伊什塔尔的大靠背石椅上,而是身体被铁链绑在了这张石椅上,昨晚绑的,在他们为我洗尘接风的酒席上,我可是第一次喝他们国家发明的如今也被叫做啤酒的泡沫液体,所以才喝了一池子多一桶,就醉得不省人事了。也怪我,没多长个心眼,以为凡是笑嘻嘻的面孔都是好人面孔。

现在饶是我气力巨大,也无法将这椅子给拔起来,它自重大概就将近有一吨,而且不是四脚着地,却是像个墩子一样被从整块石料里凿出来的,这整块石料如今就凿成了这座房子样子,有台阶,有柱子,汉谟拉比打算把我连同这石房子一起投到幼发拉底河里去。

“其实我还是有点喜欢你的,就冲你不顾一切从北方森林不远万里来抢劫我。” 伊什塔尔见我丝毫不能动弹,就上前撩拨我耳朵里长出的这两棵桤树。现在桤树还只是幼苗,嫩得很,被她这么一碰,我耳朵里立即觉得痒痒的,还带有面孔发烧症状。

“嗨,放了我,我把这汉谟拉比宰了,我做国王你做皇后吧。女祭司没意思。”我把嗓音压得浑厚无比,男性荷尔蒙通过声波缓缓散发出来。

伊什塔尔仰头大笑起来,说我是不是死到临头神志都不清了,尼安德特人算什么动物啊,就算是最低等的奴隶也比你强啊,说完她从我两耳上各摘去了一片桤树叶子,指着我朗声说道:“除非时间萎缩空间塌陷太阳变方月亮成双满天落蛤蟆,我才会爱上你这丑八怪。”然后她一路尖笑冒着金光走了。我两耳的疼痛却一阵紧似一阵恨不得立马把它割掉,但我现在一动也不能动,只好看着这疼痛越来越大越来越壮最后把我挤昏过去。

等我醒来时,汉谟拉比金闪闪地带着一大堆随从站我面前。在我来的路上,那些古希腊写历史的学者们都说汉谟拉比长得像个蛤蟆或者说他本人就是个蛤蟆精,结果今天一见果然如此。造化造化我喜欢,蛤蟆至少丑得让人觉得它们实沉,不像有些人美丽得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飘货。嘿嘿这个飘货就是你伊什塔尔,在公元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年,当我重生为一个DJ在为一首爱在西元前的歌曲打碟时,你会说如果我们的爱真是在西元前我也许会爱上你这丑八怪。可那时候的世界里时间已经萎缩空间已经塌陷太阳已经变方月亮已经成双,而天上则正下着蛤蟆细雨。你叫我怎么说,你叫我怎么说,说前生说后世我都说不过你,你反正是女神的化身尽可以戏弄我们凡人,但有时候有些凡人的东西不能被戏弄。所以我什么都不想听下去,走人。

汉谟拉比举起一大杯啤酒,有礼貌得向我点一点,然后一饮而尽,也不给我再尝点,就在自以为摆了个很漂亮的蛤蟆造型后,说了声拜拜,率众走了。

拜拜,多动听的声音,久违了,在曾经的沧海深处,这样的声音低沉而绝望,就像最后一头抹香鲸临死前的哀号,我喜欢,死亡就该这么浑厚,浑厚得让你魂不守舍。现在我能感觉石房子在慢慢上升,啧啧,巴比伦人在工程上的成就果真没什么国家能和他们相比,再过若干年他们说不定连能升向空中的花园都造得出来。

整个巴比伦人都在观看这个壮观的景象,可见这座石房子是多么的巨大而沉重,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作为一个死囚也同样巨大而沉重。这是一种挺奇怪的自豪感,于是我打算放开喉咙唱一首歌。

倒霉的是同时有几百首歌一起从我喉咙里给放了出来,没办法,我们尼安德特人喉咙太粗,这也就是为什么很久很久以后我能成为顶级DJ的原因:因为我不但同时能唱几百首歌,还能同时打几百张碟,这手艺,还不把那时的年轻人全都药趴下?这其中就包括伊什塔尔,那时她已经认不出我了,我一开始也没认出她,底下人太多了,就像现在一样多,我根本找不出我的伊什塔尔。

幼发拉底河到了。石房子就悬在河面上方一百个肘处。人群走出浑身冒金光的汉谟拉比,由于我位置太高了,所以看不清他那张蛤蟆嘴在说些什么,但看他对着身边石碑指指点点的样子来看,似乎是在做什么普法教育。我想我肯定是被他当什么反面典型给现身说法了。真是气死我,想我在北方桤树林里,可以一掌劈死一头剑齿虎呢,在这里竟然被这么示众,要让那些该死的剑齿虎看到,它们的牙齿还不都笑得反过来往天上长了?

还没等我气愤好,忽然感觉整个身子一空,刚明白自己是在急速下坠中,四周便全是个水了。这幼发拉底河也是,河水涨成这么大了,还不能把这石房子给推翻,这下好,我扎扎实实沉到了河底淤泥里,淤泥一直漫到我脖子,只露出我的一个脑袋,供各类淡水动物观赏人头冒泡。

没想到我耳朵里长出的桤树这时忽然抽枝发芽了!谁说人挪活树挪死的?这不正好倒过来,人挪死树挪活了吗?牢骚归牢骚,我其实心里呢,也盼望这两棵无辜的树苗快快长出水面,好有个出头之日,万一有来自遥远东方的异乡客问起它们的出处,巴比伦人也会这么回答:这就叫出污泥而不染。

我耳膜里除了满是水流的鼓噪声外,就是桤树内部细胞有丝分裂时发出的奇妙动静,这些各自独立的生命可正在为它们的自由而做万众一心的努力呢:往上长,一直往上长,长到天大地大唯我最大。为此,我现在浑身都已被它们粗壮无比的根系所贯穿,在我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它们消化为各类无机养料而被运输到上面时,我想这下可好了,我能通过每一片叶子来看这个巴比伦了。

后来果然是这样,我这一身的叶子啊就跟那复眼似的,把个巴比伦历代王朝的变迁给看了个透。后来幼发拉底河改道,我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陆生植物,当最近美国人的炮火把我和桤树给轰得一拍两散后,我终于得以重生在了一个青年DJ身上。

现在我整个身体都疲惫地躺在水床上,让类似于河流般的荡漾来恢复我的创伤,昨晚那场打碟实在让我悲从中来,我不但遇见了她还听见了差不多的话。

于是我喝了很多的啤酒,但这回我有经验了,只喝一瓶。秀气点嘛,尼安德特人也要进化。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凭直觉我希望打电话的是她又不是她。七声铃响后,电话里主人录音开始播放:

“嗨,你好,我是七格,我现在无法接听你的电话,因为我不在家,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不想接你电话,但是你没法判断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所以你最好还是乖乖留言给我吧。”

嘀――

“嗳,我是伊什塔尔。告诉你一件事:如果女祭司折伤了桤树叶子,那桤树才会疯长。嗯,现在你愿意接我电话了吗?”

我感到有一阵暖意在我心头飘过。天哪,不是淌,是飘。

飘的东西都不可靠。

但我还是想去接一个不可靠的电话。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