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都市的冷漠,大多数人以各自的方式在都市中找寻属於自己的天地,企盼一个温暖的归宿。而另一些人却会走得更远,走出城市,走进乡村,再远一些,亚马逊热带雨林怎么样?加入原始部落的食人族群?
在艺术家聚集的曼哈顿西村,透比阿斯.施尼堡(Tobias Schneebaum)住在面向哈德逊河的一间简陋窄小的公寓中。今年已经83岁的他年轻时是位颇有些造就的抽象派画家,曾经和坡拉克一起举办过联展,可如今,他寓所的墙上没有悬挂自己的任何画作,而是一些土著居民的面具,木雕盾牌,和一些他曾与之生活了很长时间的原始部落人们的合影。身患帕金森综合症的他已经因失足摔伤,经历过了三次臀部手术,他不会因发生在世界上的任何耸人听闻的事而兴奋,除非同他谈起屋里这些土著纪念物,和发生在与这些物件有关的往事。
半个世纪之前,这位纽约土生土长的画家得到了一笔创作基金的资助,前往南美的秘鲁进行创作活动。不久,他便放弃了自己的创作,扔掉了画笔油彩,一路搭车奔向亚马逊河流域的热带雨林,并从此失去音讯。几个月后,美国政府宣布他落难于原始森林中,纽约的报纸争相报道了城里的这名画家消失在文明世界以外的故事。
然而,在他消失了将近一年之后,施尼堡从热带雨林里走了出来,赤身裸体,身上画满原始部落的彩绘。回到纽约后,他彻底放弃了绘画生涯,对於自己在原始森林里的生活闭口不提,直到15年后,他才出版了以自己在亚马逊森林里生活为主题的回忆录,书的名字来源于当年土著居民给他指引方向时说的话:让河水流在你之右。(Keep the river on your right)
书中最具爆炸性的内幕并非他如何进入另一个世界,并为那个世界里的人们所接受,而是他第一次、也是近代文明史上仅有的、直接目睹并参与了食人族的食人行为,这使得他在多年之后,又一次被文明世界所关注。
多年后,两名纽约的电影人找上门来,希望将他的故事搬上银幕,施尼堡矢口拒绝了,因为他知道,若要将他的那段遭遇再现于世人,他必需重返四十多年前他离开的那个地方,他不愿再回去。表面上,他的理由是那些原始部落如今已经被归化,失去了原来的习俗,“我估计他们已经不再赤身裸体了,我真不愿见到他们穿上衣服的文明样子。”他说。
其实,他一再拒绝两名制片人大请求,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我不想再让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再次被唤醒,要知道,我曾经多少次在深夜痛哭失声,做不完的噩梦啊。”
(一)
施尼堡生于曼哈顿一个犹太家庭,长在布鲁克林。他在少年时代就发觉自己是一个同性恋,如果他成长的年代是如今的曼哈顿,他不会有任何被疏远的孤独感而产生遁世的想法。然而,在三、四十年代的美国,社会对於同性恋行为的容忍度远不能与今天同日而语。
他从书籍中看到有关原始部落的描述,不仅羡慕那远离物质世界的自由,更对土著人群中更开放的性取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对於他试图放弃文明世界而加入原始人群的冲动,似乎听上去不难理解。他在书中写到:1955年的一天,在亚马逊河的一个支流旁,他终于遭遇了身无遮掩的阿拉克巴特人,为表示自己的问候,他脱掉自己的衣服。土著们惊讶取笑他苍白的皮肤之余,欣然接受了他,并将他带回聚集地,在他身上标上部落标志的彩绘。
阿拉克巴特人待他很好,教他土著自己的语言,让他分享他们的食物。夜里,男人们让他和他们挤在一起睡觉,这经常导致一些性行为的发生,而对他来说,那再好不过了,他写到: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接受他的地方,不再感到孤独,他们教我并给予我爱,放任我的性取向。”
一切似乎对他来说十分完美,直到1956年8月的一个黄昏,施尼堡随着部落的涉猎队伍深入森林内部,他们发现了一个小草棚下另一个部落人群。突然间,阿拉克巴特人叫喊着冲了过去,长矛梭标起处,血肉模糊。他不忍看下去那残酷的场面,靠在草棚的墙壁上呕吐。战斗结束时,六名对手交出了性命,在得胜的手舞足蹈之后,他骤然发现,他的阿拉克巴特伙伴开始肢解那些牺牲者,并将分解的身体部分用树叶包裹住带回住处。
不久,他的同伴们点起了篝火,部落的男女老少围在篝火旁载歌载舞,在庆贺胜利的高潮处,包裹肢体的树叶被打开,那些肢体被直接放置在火苗上端,然后,被传递到周围人们手中,一个接一个地,每个人都要尝上一口,当然,施尼堡也被轮到,一块人肉被送到他的面前。
他“将手中的人肉送进嘴里,咽了下去。”
“那天晚上,是我加入阿拉克巴特部落后的第一次,我开始扪心自问:‘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施尼堡回忆到,“我曾经以为我会在这里一直呆下去,在这里,他们是真正自由的,对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了。”
但是,那天夜里,躺在亚马逊河畔的草地上,望着天空中的闪闪星光,他忽然决定他该离去了。尽管尽了最大的努力,他还是不能不用文明社会的眼光重新审视了那天发生的一切,他终于明白,他并不属於这里,不属於阿拉克巴特部落,不属於一个食人族。
(二)
一位人类学家曾经论述过为什么人们会向往原始部落,他说,我们不是在寻求加入他们的行列,也不是真的要模仿他们的生活方式,我们不过是受好奇心驱使而一探究竟,或是将其罗曼蒂克化以抵销对现实社会的不满。
施尼堡应该算后者。他写到:“我不是人类学家,我走进热带雨林不是为了收集材料,我只是想认识不同生活的人群,不想去发掘什么,而只是自我满足,去逃避文明世界中给予我的无形压力。”
但是,他不得了承认,那次食人行为,打破了道德世界中最后的禁忌。在他的书发表后,人们不禁问到:无论如何,他怎么能够咽得下去呢?
对于这个疑问,他的回答是:“我不想成为一个好奇的旅行者,我真心实意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他们并没有强迫我,但他们希望我吃下去,希望我和他们一样,所以,我就那么做了,我想得到认同。但是,另一方面,我为我的行为而非常非常地沮丧,我只能这么说,这是实话。”他在书中写到,“其实,杀戮比食人更使我感到恐惧,但似乎文明社会中,食人是一个更大的禁忌,比屠杀更为不可饶恕。食人者这个标签,总是在我的脑海里闪烁,象时代广场上的巨幅广告。”
还有个问题人们不停地在问,他说:“我不记得那肉是什么滋味的了”他希望别人将他看作一个冒失的冒险家,而不愿接受“食人魔”的称号。
秘鲁不愉快的结局并没有阻止他寻找原始部落的渴望,“除了那一晚,其它的日子简直太完美了。”回到纽约后,他永远地放弃了绘画,找了个折叠圣诞卡的工作,积攒下钱来便奔向太平洋上的巴布亚新几内亚,从1973年以后的十来年,他深入这个岛屿上的原始部落不下十余次,并同当地的土著居民阿斯麦特人交上朋友,他开始记录他们的生活,勾勒他们的房屋、船只、盾牌、长矛,很快,他成为新几内亚的导游,并成为一名阿斯麦特文化专家。
1994年,当施尼堡的传奇已经渐渐被人们淡忘了的时候,大卫.舍皮罗偶然在一家旧书店里发现了他的那本回忆著作,舍皮罗很是兴奋,将其推荐给自己的妹妹,俩人一致决定,说服施尼堡,将他的故事排成纪录片。对此,施尼堡并不很热心,兄妹俩连续几年软磨硬泡,在终于使他同意拍摄自己在太平洋岛屿上的见闻。
实际上,随同摄制组回到巴布亚新几内亚使施尼堡很是兴奋,在将近80岁的年纪,他不仅指导人们如何进入土著居民的腹地,还亲自为影片撰写解说词,向人们介绍阿斯麦特人的艺术、文化和群居生活。更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大是,他在那里找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土著情人埃皮特,他们失去联系之后,施尼堡一直以为埃皮特早已不在人世了。
尽管旧地重游和故人重逢使施尼堡感慨万千,在人生垂幕之际,他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故事应该有个完整的结局。1999年,在他逃出亚马逊原始森林的43年后,他和摄制组又一次回到那里,随着这个行程以及将其过去其它经理整理完成的记录片,取名同样为:让河水流在你之右。影片在2001年与观众见面,又一次造成轰动,并获得多项纪录片大奖。
(三)
刚刚进入亚马逊的热带雨林,摄制人员就失望地发现,阿拉克巴特人的部落已经被遗弃了,当他们被告知,原始部落以及被殖民化而不复存在时,众人的脸上都显出极度的失望。
幸好,有人说河水上游的一个地方还有可能找到阿族的一些幸存者,摄制组便乘舟逆流而上,找到那个村落。正如施尼堡预料到的那样,村子已经被进化了,村口的小商店里摆着一排喝过的可乐瓶;村里有一个村公所,墙角的电视上忽隐忽现地播放着好莱坞影片“第一滴血”;施尼堡向一群阿拉克巴特人打招呼的时候,对方看待他象对待一个陌生人。
终于,几个年长的人认出了他,通过翻译,他们回忆起当年施尼堡可怜的弯弓搭箭的姿势,当时,四体不勤的他曾经是部落里男人们的笑料,他也总会做出些滑稽的动作,使他们从友好的嘲笑变成不可抑制的捧腹大笑。
施尼堡再一次受到了阿拉克巴特人的拥抱,尽管这一次大家都穿着衣服。他犹豫多年的回访终于变成悲喜交加的重逢。他礼貌地说,他非常想再听一遍那些狩猎的歌曲,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便扬首放歌,歌声中,施尼堡泪流满面。
虽然这足以证实当年他确实加入了原始部落,但那个关键的疑问始终萦绕在人们的心头,“还记得那些杀戮场面吗?”
“我们不愿回想那些日子。”一个阿拉克巴特人说。
“有人说我所叙述的一切都是虚构,但它确实发生了。”施尼堡说,“我不想夸大其词而将食人行为妄加给阿拉克巴特部落,这对他们不公平。屠杀和食人是我不能接受的事,但我深爱阿拉克巴特人,我可以原谅他们。要知道,文明世界里的屠杀和战争比之更残酷。”
影片在一些电影节放映后,施尼堡回忆到:“人们经常拿着地图来找我,问我哪里可以找到尚未被西方文明所污染了的地方。我给他们指点了新几内亚,世上大概就这么一块净土了。”
人们将自己深入新几内亚的照片寄给他,他回信说,照片是不错,但比起身临其境相差太远,而身临其境才是他至今依然的渴求。“我怀念那些身涂彩绘的人们,你第一眼看到他们时,会有些吓人,但马上,你就会感叹,太美了。”
施尼堡如今很庆幸他能在有生之年重访故地,“我至今仍然感觉到,我和原始人群有着不能割舍的缘分,见到半个世纪前的老朋友和老情人简直就是世上无以伦比的事。”回到哈德逊河边的窄小公寓,他说:“我仍会时常问自己,为什么我会住在这儿,而不是回到森林里去?”
- Re: 让河水流在你之右 (初诚)posted on 10/01/2004
看起来同性恋和异性恋的界线是模模糊糊,糊里糊涂的。按今天的标准,古代社会恐
怕有一半人都得算bi-sexual. - posted on 10/05/2004
亚马逊河上有一种鱼,名叫食人鱼(piranha):Pygocentrus nattereri
。没听说过它们吃了什么人,倒是一年就有成千上万吨的被人拿来吃。
亚马逊流域有许多食人的部族,从亚马逊女战士的传说起,直到现在,被白人
(conquistador)和实业家(橡胶、黄金或钻石)吃得仅剩下几个部落了。
目前的雅诺马米(Yanomami),因为新闻媒体给他们带上食人族的头衔,依
旧在被无辜地蚕食。。。
Amazon Journal: This documentary chronicles recent political events
in the Brazilian Amazon beginning with the assassination of Chico
Mendes in 1988 and ending with the massacre of Yanomami Indians
in 1993. This five year journey provides an illuminating perspective
on the volatile changes of this era and analyzes the complex
interaction between semi-isolated indigenous societies and
"outsiders"
上回默克写的“吃人”,我是不能接受的。而亚马逊原始部落的食人肉的现象
,我倒赞同蒙田或是列维-斯特劳斯的分析。就象上回策兰贴子中策兰从集中
营到德国时,看到街面上的人为死一只狗而哭泣,很难理解。
其实也不难!
亚马逊女战士的魅力,黄金国的魅力,远远比不上“食人族”这个名称的魅力
。吃了也白吃,谁让你是“食人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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