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心动魄游阿根廷 冒着天险的人冰大战

2004年11月22日 作者:袁越

  想起帕塔格尼亚(Patagonia),我首先想起的东西就是风。这里的风不但速度快,而且永远没有停止的时候。风把树都吹倒了,只剩下草;风把人都吹跑了,只剩下记忆。凡是去过帕塔格尼亚的人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里,但只有很少的人愿意留下。

  从地图上看,帕塔格尼亚大致从南纬35度延伸到55度,纬度和海拔都不高,因此这里并不如西伯利亚或者西藏那样寒冷。这块土地几乎占了阿根廷国土面积的一半,而且大部分土地都是平的,没有多少东西能够阻挡风的肆虐。正因为如此,帕塔格尼亚在阿根廷的地位很像中国的西藏:很多人都知道那里很美,但很多人都没有去过。如果说西藏的天险是高,那么帕塔格尼亚的天险就是风。

  但有一处例外,那就是帕塔格尼亚东部靠近安第斯山脉的那部分。这部分因为有山,所以风速相对要小很多,因此这里森林茂密,处处生机盎然。有山就一定有水,安第斯山脉的北部是阿根廷著名的“湖区”,山围着湖,湖连着山,风景如画,是阿根廷著名的滑雪圣地。南边则有世界著名的冰河(Glacier)。顾名思义,冰河就是结成冰的河流,或者说是流动着的冰。冰河在世界很多地方都能见到,但帕塔格尼亚的冰河以其超大的面积和壮观的景象被誉为世界冰河之最。


  看冰河最好的地方是Moreno国家公园,离这里最近的镇子名叫Calafate。几年前修建的飞机场让这个小镇迅速繁华起来,现在这里的常住人口大约是4000人左右,全都靠旅游业为生。我们到达这里的时候大街上有很多行人,显得非常繁华。有两个孩子手里拿着路边采来的野花跑过来要送给我们,同行的朋友一开始坚决不要,生怕这是要饭的一种手段。可孩子们坚持要给,只好收下。那两个孩子见我们收下了花,便笑眯眯地跑开了,弄得我这个朋友非常尴尬。

 第二天早晨6点出发去Moreno国家公园,旅行车里坐着的几乎全是来自欧洲的游客,亚洲人除了我之外只有一个单身旅行的日本姑娘。她见了我就直接跑过来用日语和我打招呼,结果自然未遂,只好悻悻地走开。我在帕塔格尼亚待了3天,就只见过她一个亚洲人。

  车子一离开小镇,我立刻感觉到帕塔格尼亚的荒凉。近两个小时的车程,我没有看到一个过路行人,也很少见到房屋,只有沿路边修建的输电线才使这里有了些许人气。Calafate地处南纬50度,已经接近人类在陆地上所能到达的最南端了(当然南极洲除外),因为非洲的好望角不过是南纬35度,新西兰本岛最南端的纬度也只有48度。因为偏南,这里的白天特别长,每天4点半太阳升起,10点半才落山,夜晚的天空也总是灰蒙蒙的,黑不下来。

  虽然现在是夏季,可远处高山上仍然白雪皑皑,终日被雾气环绕。融化的雪水从山上流下来,形成了许多小河,滋养着山脚下一丛丛低矮的松树和五颜六色的野花。我们的旅行车就穿行在这绿树花海之中,倒也不乏诗意。进了公园后,一车人在导游的带领下,徒步穿越低矮的灌木林,向冰河进发。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赏帕塔格尼亚的植被,这里到处都是以前从没见过的长相奇异的花草,北半球的植物学家来到这里肯定会高兴得发疯。就在我一边欣赏着无名的野花,一边爬上一座山坡的时候,梦想中的冰河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浮冰让我感到似乎有一股冷气迎面扑来。

  爬到山顶仔细一看,在宽达一公里的江面上竖立着一道白色的冰墙,与墨绿色的河水无声地对峙着。冰墙高达60余米,俯视着毫无波澜的江水,似乎在这场对峙中占了上风。无数细碎的冰块散落在江面上,静止不动。走近再看,我发现冰墙的表面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沟壑,冰缝中竟然透出蓝色的光芒。爬到高处再一看,我发现这冰墙后面是联绵不断的冰山,夹杂在绿色的山峰之间向远处伸展开去。冰面上雾气缭绕,一座座圆锥型的尖峰隐藏在雾气之中,好似藏有千军万马。

  导游介绍说,Moreno国家公园的这条冰河面积比整个布宜诺斯艾利斯还要大,而整个帕塔格尼亚的冰河总面积竟然高达17000平方公里之多!不管周围环境温度有多高,冰河上方的温度总是很低。很多部分年降雪量高达30余米,这股天降之力促使冰河以每天2米的速度向陆地移动。我们所在的地方正是冰河与陆地的交汇之处,表面上看是冰墙与河水的对峙,可实际上真正的交战发生在水下,是冰河与陆地硬碰硬的战斗!坚硬的冰斗不过更加坚实的土地,于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冰块从冰墙上脱落,掉进水中,这就是那些飘浮在河水表面的冰块的由来。

  人类一直梦想着征服冰河,可直到2003年10月份才有两个欧洲探险家在没有空中支援的情况下第一次徒步横跨整个帕塔格尼亚冰河,一共用了54天的时间。可就在两人成功之后的第二天,世界著名的《科学》杂志登出一篇研究报告,指出由于大气温度的升高,帕塔格尼亚冰河近5年来的融化速度是20年前的2倍。人类正在用另一种方式征服冰河,同时也在自掘坟墓。

  正说着,我们来到了冰河与陆地相接的地方,人工建造的一处观冰台距离冰墙不到100米。从近距离看,冰墙与陆地交接的部分其实很脏,沾满了黑色的尘土,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分不清灰尘下面究竟是冰还是岩石。这时天上下起了小雨,雨水落在冰上,不留一丝痕迹。冰冷的雨水打湿了衣服,从冰河上吹过来的风因此让人感觉更加寒冷。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像是天空打了一个炸雷。原来是一块巨大的冰锥从冰墙上掉了下来,落进了水中。

  冰锥掀起的波浪如同海浪一般冲击着陆地,原本静止不动的河面顿时有了生机。人们在惊呼声中纷纷掏出各自的相机,可河面上飘浮着的无数冰块却迅速地瓦解了波浪,不到一分钟之后河面就又恢复了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来了兴致,掏出摄像机准备拍一个冰山坠落的镜头。可我等了快10分钟,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为了省电,我关了摄像机,可就在这一霎那,就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又有一块巨大的冰板从冰墙上脱落,在我的眼皮底下坠入河中,冰花溅起老高。难怪导游说曾经有人不听劝,翻越围栏走近冰山,却被落在陆地上的冰块溅起来砸死了。

 不用说,我后悔莫及,急忙再次打开摄像机,像侦察兵一般紧张地注视着眼前的冰墙。5分钟、10分钟、15分钟过去了,毫无动静。冰河似乎在和我们斗闷子玩,又像在和我们比赛,看谁的毅力强。我生长在大城市,习惯了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可在帕塔格尼亚,人与自然之间的斗争显然更加有趣。半个小时过去了,同伴中有人受不了了,坚决要求回去找地方避雨。我也冻得够呛,只好关上摄像机,悻悻地往回走。可就在我们转过头去之后不久,又听到一声巨响。大家立刻跑回来,却只看到河水泛起的巨大波浪。

  经过这么几次折腾,大家都坚定了信念,一定要拍到一次冰塌的过程!一行人各自拿出相机,虎视眈眈地盯住冰河,就像等待一次惨烈的厮杀。我的右手紧握摄像机,藏在衣服下面,全神贯注,时刻准备按下快门。不久,我听到有人开始祷告,有人开始诅咒,还有人开始“科学”地分析哪块冰最有可能先脱落。冰墙静静地听着,偷偷地笑着。又是20多分钟过去了,又有人禁不住冻,开始往回走。我给自己下了死命令,不拍到冰塌坚决不撤退。

 为了活动一下身体,我一遍一遍地演练着从衣服下面掏出摄像机的动作,就像一个西部片明星在练习拔枪。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我面前的一块冰锥塌了下来!我迅速掏出摄像机,拍下了冰塌的后半部分。整个过程就像电视中看见过的雪崩,壮观之极。在场的人只有我拍下了这次冰塌,大家围拢过来看重播,一个没带相机的游客悠悠地说了一句:“我不用拍,因为整个过程都印在我的脑子里了。

  对呀!这场人冰大战其实没有输家。冰河不惜牺牲自己的一部分,为我们献上了一段精彩表演,真应该感谢它才是。

  旅游车要开了,我们终于放弃了拍摄,转身回家。我最后一次回望了一眼,对着冰墙微微鞠了一躬,心里说道:冰河,我的对手,我还会再回来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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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網上找CALAFATE﹐無意尋到袁越的一篇游記﹐只是袁不認識冰川一
路的花木﹐很可惜。袁說CALAFATE(源于漿果植物名)已是最南的城市
了﹐這個不確。在阿根廷境內還有USHUAIA﹐智利還有PUNTA ARENAS。

另外游記說那裡沒有中國人﹐我不也是一個中國游人﹖另外中日韓的店
面還是有不少的。

胡扯一番﹐這篇游記還是能提起我似曾相識的感覺。

Purito Moreno(冰川名稱源于)是阿根廷的一位真“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