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比现在更舒服呢?外面天色阴沉,屋子里面有Harboes,京不特,还有苏
芮那些几千万年前的老歌。真的,在温暖的一刻,我别无所求,只想让疲乏的身
体有一次面饼一样的坐姿。我清楚我感冒了,需要休息,但我更需要的,是安全
之后的狂欢,这狂欢仅仅属于内心,属于回到中文世界的内心狂欢,对汉字的迷
恋,来源于生活世界所有经验的垂直倒塌,在一片废墟之上,月光是输得一干二
净的赌徒最后一次的疯狂大笑,因为接下来,月光将化为无数的蝙蝠,穿过铁,
穿过铝,穿过锌,穿过铜,最后穿过它自己。
在意大利,十天,急行军似的旅游,身体这台机器以我从未见过的罕见素质,向
我展示人体忍耐饥渴、寒冷和困顿的技巧。曹先生的家是个兵站,接下来又是无
歇止的勿士行枚。只不过我的枚,是一台松下的FZ20。——一尊黑色的大炮,从
威尼斯扫到米兰,再席卷翡冷翠和比萨,最后和罗马殊死一搏。
一天步行十小时,仅晚餐一顿,半夜做第二天行军计划,睡五六小时,无闹钟早
醒。理工科的人,永远将效率放在神龛中央,即便他们心里清楚,坐在午后的冬
日阳光下,让西班牙广场上的不期而遇成为真实,是每一个青年旅游者的份内之
事。据说,那是等待偶然爱情的地方,但我,大禹过家门,三次不停。
童年爬黄山,一心为超越前面的游人,而不顾身边景色,长饮千步台阶,直到精
疲力竭。
二十年后,一切如故。
构图、明暗、色彩层次,光圈、快门、曝光补偿,成了我的全部。
当昨晚重返纽伦堡终于找到丢勒的大兔子于是紧紧与之拥抱去感受那颗硕大的铜
质心脏在当年丢勒的科学观察视野里的跳动时,我想那是我唯一一次放弃照相眼
光的时候。
人和机器的合二为一,原来是那么的轻而易举,只要你对已逝去的,存死不肯放
的心愿。
若将之放在爱情的天平上,那就是衣带渐宽终不悔的砝码决心。
没有爱情,但我们还有风景。
外在的进入视觉系统的,终归会成为内在的心理系统的。
所以,风景最后能酿制成爱情,如果那是德国的爱情,我希望是加了Heft的,据
老人说,不管是白啤,还是黑啤,只要能抓到爱情,就是好啤。
我想我真的有些亏待我的身体,观看镜子里的裸体,原来它还是那么精致有序,
无论这许多年来我如何滥用它,它依旧挺拔,给我以威胁,威胁我不可与年龄妥
协。
在荷兰,阿姆斯特丹,红灯区被它不屑一顾地浏览而过,在色情表演处,它无动
于衷,以一种贵族的心态,看着同样挺拔的男女身体在舞台上交媾,我能听到它
的轻蔑的鼻息,即便它清楚今晚我不会去找旅馆,因为我要省下六七十欧元的
钱,去玩更多的地方。
于是它硬是在阿姆斯特丹的车站外熬到天明,面对我暴君般的意志,它以遵命的
方式表达它的力量,它照样在风车镇快速步行,又在阿姆斯特丹市区贯穿到梵高
美术馆,直到我的大脑面对梵高的作品也加入到能量高速消耗的一刻,它才投
降,坐到展馆中央的休息方台上,苟延残喘。
回也不改其志。
很好,大脑完成它的工作,明白了梵高艺术成就的全部奥秘,于是,这架耐损耗
的机器再步行回车站,取道去科隆,去面对那里的大教堂。
樊克母亲的厨艺迅速补充了体能。但科隆大教堂却意外地击溃了本来我以为是坚
不可摧的精神。那教堂太巨大了,扑满我的视野,我整整拍了三个小时的照,
仍旧没有反败为胜。在之前和之后的日子里,没有任何建筑能战胜我,它们要么
被我击败,要么与我言和,但在科隆大教堂前,我被彻底击败,这种经验前所未
有,愤怒的精神将一切迁怒于身体,但我第一次发现我的身体竟也同样高傲,它
一声不吭,经过斯图加特、海德堡、曼海姆三场常规消耗战之后,在慕尼黑的
Feldafing小睡几小时,就不声不响地挺进意大利。
汉尼拔,翻过阿尔卑斯之后,仅剩一头战象。
我想我的身体在学习汉尼拔。四天,罗马,每天十小时的步行加地铁,一如小米
加步枪,硬是把整个罗马城给翻了个遍。可以说,那里百分之七十的大小景点,
已全被我征服。
我想我是疯了,以好战的姿态在挑战欧洲,不惜驱赶自己的身体如驱赶会说话的
工具,所以,在这里,在丹麦奥登塞的一间小屋子里,让汉字,让苏芮,把自己
带回正常,让身体的归身体,让精神的归精神。
如此才能让灵魂的归灵魂。
在拜罗伊特,我终于面对了瓦格纳。那不是一次惊心动魄的大决战,所以既不是
奥斯特里茨,也不是滑铁卢,那仅仅是一次老朋友的聚会,只不过我的老朋友早
我死了几百年,在他的无字墓碑前,我想我将写一千万字来纪念自己。
只不过,他还有柯西玛。
但这又如何呢,置身于阳光与苦难之间的,现在还有FZ20。
将人异化为物,这是马克思的主意。
将物异化为人,这是我的主意。
万物有灵也有时,但在旅途之中,思考让位于呼吸,哲学让位于饥饿,黑夜让位
于白天,须弥让位于芥末。
我想在到柏林做reading tour前的那段日子里,从荷兰到意大利,可能是我生命
中唯一一次让身体翻身做主人的经历。也许今后,一生,身体将不会再有斯巴达
起义的机会,但作为个人史,作为英雄丰碑,它将从此以后,获得我的精神,这
个奴隶贵族的敬重。
敬重自己的身体,这需要何等平易近人的决心。是的,是我的身体而不是我的精
神,让我活到今天,并为将来老人时态的过去回忆式做着持续的准备。
所以,不写了,睡觉去。今天,2005年1月17日,是我的第一个身体日。
放假吧。
不仅你的灵魂归于涅槃,你的一切都归于涅槃。
过与不及,都不如gemuetlich。
所以有了伴的路
没有岁月可回头
- Re: 纽伦堡外的风声posted on 01/17/2005
- Re: 纽伦堡外的风声posted on 01/17/2005
纽伦堡,我见过的最童话的城市。 - 阴阳界posted on 01/17/2005
看到七格的照片我想起了一些旧照。这张不阴不阳、半阴半阳的照片是03年9月在佛罗伦萨拍的。不知有没有人能猜出这不起眼的“破地方”是哪儿 :)? - Re: 嘿嘿posted on 01/17/2005
左边牌子不是已经把街道名暴露了吗?
- Re: 嘿嘿posted on 01/18/2005
嘿嘿,七格好眼力!我故意留了点小线索,否则就太浪费大家时间了。上次去,那儿再修缮,所以没有进去成。不知现在如何了。意国有些地方的古迹保护很有意思,只管一点而继续使用周边。在中国很难找到一条这样老的里弄,里面的居民会对你说“哦,您找关汉卿呀,他就住在俺家隔壁。” - Re: 问候posted on 01/18/2005
七格,你一路平安,你到欧洲,我到大西洲去吧,呵呵! - Re: 奥登塞,阴霾之路posted on 01/18/2005
七格 wrote:
还有什么比现在更舒服呢?外面天色阴沉,屋子里面有Harboes,京不特,还有苏
芮那些几千万年前的老歌。
赵紫阳逝世了。人虽在国外,也别太轻松啊~
悲TNND一下…… - Re: 奥登塞,阴霾之路posted on 01/18/2005
听说这事情了,但就是沉重不起来,因为并不是每时每刻我都得拿政治当主餐。
回来与你老弟再细聊,并争取得到一个来广州的出差机会。呵呵。
- Re: 奥登塞,阴霾之路posted on 01/18/2005
七格更难看了 哈哈 8过幸好这年头男人不帅没关系 有钱够酷就行 - Re: 奥登塞,阴霾之路posted on 01/18/2005
照中为七格兄?
颇有艺术家FEEL!
离老弟也市侩,哈哈 - Re: 奥登塞,阴霾之路posted on 01/18/2005
七格的玉照让人肃然起敬! - Re: 奥登塞,阴霾之路posted on 01/18/2005
七格吃好睡好,别的都是没有关系的。
在欧洲玩,火车站好休息,火车和巴士上也好休息啊。当然得花钱,
可是能省一些时间。
别只顾照相,眼耳鼻舌多留点神,事后更值得回忆。
问京不特好! - Re: 奥登塞,阴霾之路posted on 01/18/2005
敢情真是七格。我还以为只有古董先生营养不良呢。呵呵。
thesunlover wrote:
七格的玉照让人肃然起敬! - Re: 奥登塞,阴霾之路posted on 01/18/2005
应该是七格~~以前在容树躺读发过一回玉照 瘦瘦的短发 脸型没变 但睁着眼
谁知这个这么不精神 不是也是了 哈哈 - Re: 奥登塞,阴霾之路posted on 01/19/2005
七格 wrote:
回来与你老弟再细聊,并争取得到一个来广州的出差机会。呵呵。
狗肉有哉!这时节最好。呵呵,回来要是顺道就来,食宿不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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