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梦
我出生前后,天空是从未有过的黑色,那只在梦中才能见到。当时大雨倾盆,各种邪恶的鸟拍着翅膀在雨夜里扑腾,它们绝望般凄惨地鸣叫,空气弥漫着血腥,仿佛随时会被下一道闪电撕裂。而我就在母亲的酣睡中来到这个世界——她把后半生的黑夜和梦境全给了我,从此整夜的靠玩占卜牌来打发时间:她开始讨厌做梦了。
那年春天,村子里突然多了许多哈扎尔人。他们从老远的地方来到本地,舟车劳顿、风尘仆仆,最后决定在我们村的小山坡上搭起帐篷暂时定居。除了头上胀鼓鼓的鱼鳞帽和胸前特殊的项链坠子,他们没有任何别的家当。哈扎尔人不怎么同我们讲话,互相聊得也不多,他们出来溜达最多在山坡上晒晒太阳又进帐篷里去了。
时间久了,我们之间熟悉起来,终于有哈扎尔人出来打破沉默:
“这场海啸毁了我们的一切,你瞧,整个哈扎尔王国被洪水冲得七零八落,我们失去了家园,不得不颠沛流离”,这人顿了顿,“值得庆幸的是,还有几株守梦树顽强地活着。我们在一处突出的悬崖底下找到它们,狂风巨浪袭击之后,它们幸存下来,这是哈扎尔王国曾经辉煌的见证,也是哈扎尔民族通往未来的诺亚方舟。”
我们渐渐了解这群哈扎尔人的生活方式,他们酷爱睡眠,睡眠对于他们来说似乎不仅仅是为了养精蓄锐,相反,已经成为一项必不可少的工作。无论何时上门拜访,总有那么几个哈扎尔人在呼呼大睡,“小声些啊,再小声些,别吵了他们睡觉”,醒着的人会这样请求你。哈扎尔人的小孩子如果贪玩忘记了或者少睡了午觉(不知从吃过早饭就开始睡觉直到太阳下山才起床还能不能称为午觉),会受到父母严厉的呵斥,有的母亲甚至一边数落孩子一边默默地伤心流泪。懂事的孩子往往知错能改,躺下一觉睡上十天半月,父母才又笑逐颜开。
转眼到了我们民族的一个重要节日,依照惯例,当晚我们要在村子中央点燃篝火,载歌载舞通宵狂欢。热情好客的村民们邀请那群哈扎尔人也来参加:
“来吧,哈扎尔族的朋友们。你们整日酣睡,昏昏沉沉,今夜不如与我们一醉方休。你看那熊熊篝火上烤着羊肉,敞口大锅中煮着奶酒,羊肉滋滋冒油,奶酒上下翻腾,诱人的香味顺着小伙子们铿锵有力的鼓声传到山那边去,婀娜多姿的姑娘们踏着鼓声翩翩起舞,还有什么比今晚的时光更快乐,一起来吧,尽兴地玩乐,哈扎尔族的朋友们。”
哈扎尔人心事重重地接受了邀请,他们的族长却慌慌张张地找到村长,希望我们能够取消击鼓的节目,“我们需要足够的睡眠,鼓声会让我们受到死亡的威胁。”
“这没有道理嘛”,村长正在指挥人们装点篝火广场,“我们的传统岂能因外族而改变。”
哈扎尔族长沉默地思索了许久,问道:“村子里可有聋子?”
“我们个个身强体壮、健康长寿!”村长很不耐烦地说。
哈扎尔族长愁眉苦脸地往回走,路过我家的时候,看见我两只耳朵都挂着蜂蜡(据说蜂蜡里面藏着蜜蜂的嗡嗡声,挂在耳朵上可以治疗耳聋,不过我的耳朵已经长了一倍,还是听不见任何声音),顿时喜出望外:
“他是聋子吗?”
我母亲白了他一眼,不过因为他毕竟是个族长,还是把我突然失聪的事详细地告诉了他。
族长听完连忙趴在地上用哈扎尔语祈祷,后来我才知道他当时说的是“愿哈扎尔公主保佑他今夜能安然入睡。”
那天太阳还没下山我就睡到了哈扎尔人的帐篷里面,哈扎尔族长向母亲保证能治好我的耳聋,“不过今晚一定得睡到我们那里,明天早上你的儿子就能听见啦,错过了今天以后可就难办咯。”
在回想起来十分好笑,我当时还为不能参加夜里的狂欢委屈得要哭,喝过一个哈扎尔人递给我的一碗治疗耳聋的药水后,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我梦见自己睡在河边的沙滩上,周围有五颜六色的贝壳和螃蟹,河水清澈透亮。远处几株模样奇特的大树,树下围坐着一些哈扎尔人,戴着鱼鳞帽,看不太清楚。
没多久那些哈扎尔人陆续走掉了,梦里面空荡荡的,我站起来沿着朝着那几株大树走去。看起来挺近,可不知走了多久才到树下,我抬头一看,不仅枝叶繁茂,树上还挂着许多青色的果子。我没费什么力气就攀了上去,摘下一个果子尝尝,味道奇特,我正要吐出果核,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扭头一看,一个哈扎尔人浮在空中怒气冲冲地对我嚷到:
“你在做什么?!”
我一下被惊醒了,睁开眼睛看见母亲、族长还有别的几个哈扎尔人站在周围。我觉得嘴里有什么东西,吐出来居然是一枚果核,不仅我大吃一惊,那几个哈扎尔人同样大吃一惊。我转身一看,旁边的一张毡子上熟睡的恰好是在梦中拍我肩膀的那个哈扎尔人。
我的耳聋已经被治好了,母亲不住地感谢,哈扎尔族长说道:
“应该是我们感谢你们才对。昨夜鼓声震天,我们都无法入睡,你的儿子为我们哈扎尔人守住了梦,我们感激不尽!”
母亲要带我回家,我却因为那个果子迷上了哈扎尔人的梦,固执地非要继续留下。母亲拗不过我也只好勉强答应,族长十分高兴,找来一顶漂亮的鱼鳞帽给我戴在头上,又把金光闪闪的项链挂在我脖子上,坠子是一个网兜的模样。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哈扎尔人的一员,你将会成为一名了不起的捕梦者,你愿意吗?”
“十分愿意!”我坚定地回答。
- Re: 浮生N梦――第一个梦posted on 01/24/2005
喜欢这个 应该是个系列长篇吧??继续继续
呵呵呵 浪漫主义时代又回来了:)
这两天正看豪夫童话呢 里面有不少好东西 - Re: 浮生N梦――第一个梦posted on 01/24/2005
错小朋友写得不错,继续写,我儿子的中文童话教材就有了。:) - Re: 浮生N梦――第一个梦posted on 01/25/2005
诺亚方舟与哈扎尔人什么关系?哈扎尔部族读圣经么? - Re: 浮生N梦――第一个梦posted on 01/25/2005
不是太长,几个故事而已,不是童话啊:)
做教材要交版权费,哼哼
随便胡乱写的,管他们哈扎尔人最后信的什么教:)
我今天加油写,明天就要回四川了,只能尽量,如果没有贴新的大家就完大年之后再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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