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之死
- 给二十五岁的海子
诗人的夜歌唤出悲凉
诗人的天梯连接希望和绝望
天上的歌声在黑夜里弥漫
火光还继续把心灵照亮
你的内心是着火的废墟
广阔地涌动,肆意地呼喊
在火光中,在火光中
你的生命跟不上火的召唤
当火车的呼啸逼近
诗人最后的温暖鼻吸
融释了铁轨的冰冷
你终于化作了一簇火
在寂静的星空里升腾,升腾
你说无力报偿
头顶上那颗放射光芒的星辰
太阳永远寂寞地燃烧
你永远寂寞地等
你终归还是一团火呀!
回到太阳,回到天上
让天空的启示点亮又一盏灯
让大地仰望你美丽的灵魂
2005.3.23
- posted on 03/28/2005
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文/廖亦武
这一事件发生于一九八九年三月二十六日,首届今天诗歌奖授奖仪式的前半个
月。地点是山海关,方式是卧轨。我不清楚当巨大的火车头向年仅二十岁的海子迎
头扎过去的瞬间,别的诗人在干什么。一个生命就这样消失了,或者说去了远方。
我宁愿凭空为死者设想一个死因,也不要相信关于他为什么去死的种种传言。
一个人在地上走,一直走,忽然有一天,他感到身心疲倦得非常彻底。他望了一会
远方,觉得那儿挺好,于是就放弃了老是给他添麻烦的世界。写到这里,我碰巧读
到了海子发表在《世界文学》八九年二期上的一篇纪念荷尔德林的文章,里面引了
他自己的一句诗:
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海子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纪。他写《源头与鸟》,写水和太阳;他写龟王的故事,
写一条真蛇冥冥中把初恋与仇恨同时注入一条竹子编成的蛇体内,使其在千里之外
游动,最终杀死了敌人;他写亘古的废墟,幸存的人们反复吟唱屈原呀,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在他的诗中奔走着的虚无的波浪。高贵和典雅,离我们太远了。海子的
时代已经逝去了几千年(或者说在几千年以后)。在那样的时期,鱼在人的中间,
鸟在鱼的背上,美女在高天的河床中歌唱;人与寓言没有界限,人的存在就是寓言,
寓言和寓言相当于人和人。海子适合生存在那些无边无际的日子里,诗歌与呼吸息
息相通。
上苍错误地把他降生在我们中间,他的死是对上苍的报复。现在这个错误已经
修正了。
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海子道出了冷酷的真实。他注定要完结了。他不是
这个世纪的生物。我们对付这个世道的唯一办法是:赖着活,赖到底。该死的不是
我们,而是这个种族,这个现实,这个机械化符号化的人类。好死不如赖活对艺
术家来说,是挽救自身的一个信念(大约在海子队轨的同一天,我在武汉被人从背
后捅了一刀。我撑起来,捂着伤口,对着凶手由衷、僵硬地笑。我确信我会长寿。
借这一刀,我应证了我的灵魂与肉体都壮如种马)。但海子不可能赖活,他清澈的、
人类童年的眼睛见不得肮脏。人心的肮脏使他从皮肤到血管都发痒,他只能切开身
体止痒。有人说,海子在蔑视我们,他透过死亡蔑视世界。这是多年动听的谎言!
象海子这样纯洁的、敏感的、内向的、无力自卫的孩子居然会蔑视人们,让他的在
天之灵安息吧,不要让他再承担任何东西了。
海子去了,死得其所,只是苦了他的母亲,她见人磕头,她几乎疯了。但愿岁
月让她平息下去。回首当年,一个诗人的夭折同风起云涌的时局相比,实在是轻若
鸿毛,因此,曾在新闻和文艺单位工作过的众多诗人和评论家中,竟没有一个想起
应该利用职务之便,登载一则消息,就连死者生前参加过的民间团体幸存者俱乐部
的油印刊物《幸存者》也没有。在那诗人辈出的年头,诗人的自杀却纯粹是个人的
事。
海子后来走红是因为骆一禾和戈麦的连续夭亡加重了这一事件份量,九十年代
孤寂的诗坛需要一个诗歌烈士。一夜之间,海子有了那么多熟人和朋友,却没见一
个熟人或朋友把纪念文章的稿费捐寄给远在安微乡下的海子亲属。
后现代社会的一草一木,一块尿布,都可以透过利用、运作,成为艺术,何况
是诗人的死?海子自然成了稿费的来源和提高知名度的广告。成都一位同海子没有
任何私交的随笔作者,居然把友谊地久天长的文章抢先发到海外,这年头,做名人
就要不怕神、不怕鬼、不怕肉麻。
评论权威也来凑热闹了,他们从前没写过一行关于海子的文字;
女大学生也成群结队追逐来了,她们中任何一个的温柔都可以使海子不死;
而在我的眼中,海子象一个民间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诗人可
以到处流浪。海子曾怀揣几万行诗歌,走遍大半个中国,想找到一个知音。他曾坐
在成都街头,一个劲地掉泪。这是最推崇他的城市,这儿的民间诗刊登载过他许多
作品。
这孩子受伤了,大半年后,北京的诗歌同行又捅开了这结疤的伤口。中国没有
一个诗人同意海子的梦。真的吗?他们问,于是海子卧轨了。
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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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写雁荡的诗,又想起了海子的远方,GOOGLE一找,便找到一篇文
章,廖亦武的,贴在这里与ADAGIO的诗一呼应。
- posted on 03/28/2005
老廖说得好!廖亦武,这名字很熟,肯定见过他别的文字。
不过海子死时不是二十岁,是二十五岁,他64年生,属龙。据说他二十岁时开始写诗,短短五年,就写完了别的诗人的一生。
本人是两年前才接触到他的诗,可见愚顽之极。
海子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纪。他写《源头与鸟》,写水和太阳;他写龟王的故事,
写一条真蛇冥冥中把初恋与仇恨同时注入一条竹子编成的蛇体内,使其在千里之外
游动,最终杀死了敌人;他写亘古的废墟,幸存的人们反复吟唱“屈原呀,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在他的诗中奔走着的虚无的波浪。高贵和典雅,离我们太远了。海子的
时代已经逝去了几千年(或者说在几千年以后)。在那样的时期,鱼在人的中间,
鸟在鱼的背上,美女在高天的河床中歌唱;人与寓言没有界限,人的存在就是寓言,
寓言和寓言相当于人和人。海子适合生存在那些无边无际的日子里,诗歌与呼吸息
息相通。
上苍错误地把他降生在我们中间,他的死是对上苍的报复。现在这个错误已经
修正了。
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海子道出了冷酷的真实。他注定要完结了。他不是
这个世纪的生物。我们对付这个世道的唯一办法是:赖着活,赖到底。该死的不是
我们,而是这个种族,这个现实,这个机械化符号化的人类。 - Re: 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廖亦武)posted on 03/29/2005
廖亦武,四川诗人,六四以后写长篇诗作《大屠杀》被投入监狱数年,出狱后四处流浪,靠吹箫挣钱维生,所著中国下层的访问录最近出版,遭官方查禁,不说了,不说了,涉及政治,有人要扔砖头
s - Re: 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廖亦武)posted on 03/29/2005
他写底层的那书我读了,够底层的,但是没见过《大屠杀》。
那个时代有好多“大诗”,可惜我只有海子的长诗,骆一禾的都找
不到。 - repeatedposted on 03/29/2005
- Re: 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廖亦武)posted on 04/11/2005
悼念海子的诗有内在和外在的韵律, 很喜欢,作者是否在东海岸?因为钓鱼的缘故,我在东海岸数个城市经常云游,希望得空一见, 我是新发现这个网的,如有唐突,请鉴谅,望告知。
谢谢
steve - Re: 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廖亦武)posted on 04/11/2005
steve 先生:
谢谢好意。请留个伊妹,我们再联系。 - Re: 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廖亦武)posted on 04/11/2005
to Adigo:
steveguo@hot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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