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跟阿姗与淑芬聊天非常高兴。喝了两瓶啤酒,抽完了柜里最后的一只雪茄。提到了丹尼尔这个老朋友。就把这篇旧文找出来。我最近在整理修改以前的东东,悲壮地完成“未竟的事业”,把没写完的都收拾完。写完就能去西班牙了。赶紧吧。
看以前的这些眼泪都很无聊矫情了。要死要活的爱情也不过如此,来了去了,过后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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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尔
好几年前的一个晚上,天下着微雨,对面的中央公园很静。我坐在街角的一个咖啡馆里写一连串没有时间顺序的故事,没有其他的顾客,整个城出奇地安静。我后来很偶然地发现那一天恰巧是传说中的世界末日。我这十几年有一些不同寻常的经历。它们拼和在一起的偶然因素很多。过往的一切感怀心痛的事象窗外树叶一样纷纷飘落。人的运和命都是把握不太住的,像滑滑的泥鳅。人生如何把握?在我写完这一个故事以后,就想把身上所有的穴门都关上,让心成为一块清清凉凉来去无风的寂地。
我现在笑的时候,忧伤也会泛到脸上。忧伤这个词太作做了,真实世界里的忧伤常让旁人窃笑。 一个通达的朋友说, 人生象开车一样,要时刻看前方,时不时看一下左右,后面是根本不用顾忌的。我说那要反光镜干什么呢?更何况我现在是撞到了墙上,变成了一个穷途末路的人,看到的只是后面。
活在世上,每个人都是为有限的几个人,几件事活着的。爱护生命常常是出于爱这些人的缘故。那么这有限的几个人对于我是谁呢?是父母吗?是丹尼尔吗?我曾经是这样想的,他们是我生活全部意义之所在。丹尼尔离开了我的生活,心都给烧成灰了,很多事情于我都没有了意义。
丹尼尔,这个名字从我的笔下叉着手走出来。神采和风度依然是当年在匈牙利见到他时一样。 他的面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我见到 丹尼尔 的时候,他给我的感觉就象是 James Dean 在Rebel without cause 里一样, 如同他的鬼魂。唉,丹尼尔 就是丹尼尔,不象其他人什么人。丹从那个吸血鬼的故乡来,带来了让我飞翔的精气,然后就把这精气连同我的血都拿走了。现在气血都没有了,剩下这副躯壳又有什么用呢?只是每天都在舔那些伤口。给他再画一幅像吧, 给他最多的油彩, 给他最多的笔墨。其实丹尼尔 什么人都不像。当他用特快专递送来第一束玫瑰花的时候,我就开始预料到他的不同寻常了。他问我飞过吗?象鹰那样飞起来,一次比一次飞得更高。
时间一直往下流着,并不因为我的忧伤而渗出两滴眼泪。在一个不纯真的年代里写纯真的故事,完全是在和自己过不去。 我的这些梦只有在夜的掩护下才敢伸张翅膀,这些古旧的罗曼史和不值钱的眼泪。
我又在作梦了,电话拿起来,线的那端没有声音。对方在想象中是那个只会做白日梦的华尔托密蒂先生的鬼魂。我甚至学会了带着淡淡的微笑做梦,梦见丹。世界末日到了。 曼哈顿的大街上空无一人。街角堆满了骷髅。两岸的河水全部是血色的。血色的河流和海。天边是金灰色的云彩。灰色的摩天大楼。人全都死了。剩下的就是两个人在这残垣断壁之中。骷髅从银行,从律师楼出来,骷髅的眼睛空洞,他们打着领带,手里拎着公文箱。所有的骷髅都是男人。女人是美的, 生命的, 永远充满希望。这个世界到最后是没有女人,没有儿童的,所有的骷髅都是男人。
说什么已往
骷髅的磷光
我坐在地铁里,看见铁青色的楼房。 街道只有号码,没有名字, 没有人气。 工厂的烟囱还在冒烟。 黑色, 黄色,蓝色的烟。铁架子,铁轨, 就是没有树,没有人气。
天暗下来,闪电划过夜空,象裂开了一个口子。 天分成两半, 一边是雨雪,一边是艳阳,还有月亮,不奇怪。在去 Harlem 的地铁里,全部都是黑人,只我一个女人在这到处倒是钢铁,混凝土的危险世界里, 很快我就被那些黑色淹没了......
黑色的长笛呜咽着,配合著 老旧屋檐 下清亮的风铃,时间是银河中的一粒沙子......
曼哈顿的楼妖厦鬼又向我冲来了, 这些在纽约的黑色幻影......
这半年的每个星期三下午,我都要花两个多个小时在我的牙医的治疗椅子上,这也是我最有灵感的时候。我会想些童话出来。一些传奇,不纯真的童话。比如设想这样一个莎士比亚现代剧。 罗密欧与朱丽叶没有双双殉情,他们美满地结婚了。在罗密欧37岁时,不小心发了一笔横财,还不小心遇见了一个纯情的女大学生。 朱丽叶此时已是徐娘半老 ,昏天黑地的做爱变成了两周的配给制。在某一天,他们决定不能在这样下去 了,于是他们争吵,吵到了阳台上,罗密欧被锁在门外,朱丽叶打了911 电话,叫了警察,罗密欧没有冲着朱利叶唱情歌,而是一溜烟地跑到他的律师那儿去了, 接下去的事稍微有些人世经验的人中年人都知道的,无外乎是律师,法院,和restrain order......
讲这样的故事太不浪漫了。可这样的故事你见过的一定比说永生永世的要多。永生永世的童话是用来赚人眼泪的。 《霍乱时期的爱情》 里的那两个疯疯颠颠的老头儿老太太坐在船上在同一条河上来来回回地兜圈子,他们为彼此等了53年7个月零十一天, 这故事太美了,而现实中的我们到底能为爱等多久呢?
可是我还是禁不住去找丹尼尔问那个问题:不能永远,为什么要说永远?
象一个难缠的女人,一定要讨个说法。
刚才说到我的牙医,每一次去见她,我不仅为她的丑陋而情绪不佳,而且在整个治疗过程中,我还一直为她的性生活担心。我极尽想入非非之能事,也很难想象会有哪个男人愿意跟她做爱。“她该不会把性压抑发泄到我的身上吧?”这样为她担心了8个月后,我开始对麻醉用的笑气产生了依赖。这是一种很神奇的麻醉药,吸了几口之后,人就会飘起来。然后一波接一波的晕眩向你袭来,全身麻酥酥的,象喝醉了酒。 我说,这比sex 要好。这个胖墩墩的医生是犹太人。她还在纽约大学兼一份教职。一双小而臃肿的眼睛。她的诊所位于第五大道上的一个豪华公寓里。墙上挂满了她父亲,她爷爷,她堂舅舅和她叔伯兄弟的各类毕业证书......
这是一个爱情全有可能变成阴谋的世界。这是一个爱与不爱解释不清的世界。 我们在真情与假戏之中分不清楚, 又何必分清楚呢? 问一句, 你快乐吗?
咖啡馆的门开了又关, 在一个因果不定的世界里,爱情与时间同等质量,同样轻同样重。在永恒的世界里,笑容永不会被收敛,哭泣也永不可能停止,暮色永远苍茫,天气永远晴朗, 梦永远不会醒,爱意永不会被抹去,家,永远是那个在稻田边的老屋,猫永远咪咪叫。
人人都在诉说天堂和地狱,有谁知道我们现在所处的时空不是地狱呢?
- Re: 丹尼尔posted on 06/09/2005
不能永远,为什么要说永远?
此生这是个难题! - Re: 丹尼尔posted on 06/09/2005
喜欢你的文字。这篇真让我着迷。真喜欢这样的文字。
怎么你又要去西班牙了?有时间给我E.真可惜很长时间没能与你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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