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铃霖·魇
  ——给小虚

这架倒挂在月球腋窝底下,从滴着淤血的痣上分娩出来的微型小机械,口含着电子云,手抓一大把质能方程,在游标卡尺那些约等于彼此的临界点,电灯泡细如累卵的钨丝,公共厨房通往私人卧室战火纷飞的布线上,经由蒲公英,金鱼眼泡和拓扑梦,植入了三次。第一次,它蹲在环行火山的口子上,往时间的坑,丢生锈喑哑的小石子,整整丢了一万年四个月零三天,直到时间的细胞壁开始坍塌,凹陷,而它,披上来世的胞衣,咽下现在进行时的舌头,吮着今生的痣,游入了前世的卵。第二次,它躺在深水处,一架浅浅低吟着的水车发条般吃紧幽暗的心里,跟万有引力比赛拓扑式跳高,后者因肺活量和灵活度不够,败阵,遂掏出顿牌手枪,把自己给崩了,身体悬挂在水底档案室,从左往右数,第9.8头牛的脖子上面,而它,则裸露着黄金颜色的皮肤,撕开了一堆性无能分子链,分割臃肿群,逸出愚蠢集合,弹出权力试管,嗅着脚掌心的痒,轻盈一跃,便从万劫不复的水下喷薄而出。第三次,它站在了一颗沉默矮星的无名指尖上,切割磁力线,练习立定跳远,一下,一下,再一下,又一下,如此往复,在第九百三十下蹦出了地磁场,对着面朝落日套弄性器的裸体山谷,漫山遍野性别不分纠缠着燃烧的风车,呵出了几条嘴角上翘的抛物线,以示赞许,便有倒立佛漂浮在撕裂开的地平线上空。黄昏边缘,浴风而行的微型小机械,就此诞生。
可是,小家伙啊,这不,它又割下了酥软的脐带,为银河系修建了四通八达的叶脉公路,往月亮输送了几大马车浓稠蜜。取下一片肺叶,为宇宙安装了一架风之谷钢琴。摘下左半球脑垂体,剜补了一个培养皿,栽培曲面神。切下左乳房上的一粒痣,上帝留下的吻痕,入口,细吮,用溶菌霉,斜挂于胸口的蜜,稀释了一座天的星辰。并向星辰们传输了十七趟银河列车新鲜柔嫩,暖意微熏的发条心。每一枚心上都缀挂着一星微光,一夸克神经元齿轮,一微克螺旋藻弹簧,一微克铀,一克蜗形海域,一克拓扑星云,二克梦型吻痕,二克染色体地图,十五兆黑白条形码编织的古典琴键,以及制成了电路极块星际认准的八字节拇指纹乐队,配备了X,Y两位雌雄同体超凡入圣的鸡尾酒钢琴师,有Z,N编号的两支原子军队护航,并且人手一册形而上习题集和拓扑催眠曲,以供夜夜温习。
这不,它又骑着兔子,翘凸着的性器下面还滴淌着月的经血,跳过河狸与云彩的新婚帐篷,在漂满了浮冰的山脚下,坐进一个木桶,在布袋熊车站,换乘了一辆彗星牌四轮马车,口中含着蝙蝠的雷达,蚊的次声波。从北极星造梦工厂租来一柄吻状汤匙,撑开月亮湿漉漉的酥软腋窝,舀了一勺子奶泼向星辰的海岬,便有成群的雷蜕出卵壳,从板块的罅隙中汩汩溢出。这不,它携着一根飓风搓就的鞭子,走向了雷,鞭打,挠痒,咯咯咯咯,吱吱吱吱,惹得雷满地打滚,还一再恳求,“万,万,万万不可停止鞭打”。这不,它将表现最突出的那颗雷幻化成的痒,放入培养皿,培育成了马铃薯,把马铃薯削成了一个永恒旋转体,把永恒旋转体编成了一架风铃,把风铃绑在蜻蜓玲珑剔透的羽翼上面,在蜻蜓的胳肢窝里插了一支丝绸温度计,一枚吻型女神,并且迅速刷出一条标语,“要永远信赖雌性圆周运动,千万不要和雄性直线运动扯上关系”。这不,它为天空装了一个发达的蓝色泪腺,向内凹陷的皮囊,皮囊里面盛满了水银,“如果不堪重负,便可向地平线上,那些优雅的雷铺排而成的五线谱倾诉”,又说,“女神与虹必着盛装与膜在处女地上空的云彩中显现,为你现场作解答”。这不,最后它还将沉入湖心的那座袖珍教堂提上了水面,笼上一层薄如蝉翼的梦之穹隆,指挥着一个庞大的十六分贝星际网蜘蛛乐队,分泌,啜饮,并且舔舐着,那些弥漫在天堂餐桌边缘醉心不已的圣乐。
哦,这架微型小机械,这时已经睁开了双眼。凌晨两点的雨洗濯着芭蕉掩映的窗外。它那充满了醉意的眼睑上面,此刻,一队亮晶晶的蜜正流淌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