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借用一个地方,一个公众却又私人,一个众说纷纭却又听得到自己,一个属于聆
听但又可以诉说的角落。这个地方应该是在美国,那个我生活了五年零四个月的国
家;一个我曾魂牵梦绕想要离开,而如今却又魂签梦绕思念的地方;一个埋葬了很
多记忆,或者说从来没有产生任何记忆的地方。
玛雅是我在美国那段时间经常流览的网站,虽然从来没有发过言,但每日繁忙工作
之后,我常来看看。久而久之,像一个温馨熟悉的小咖啡馆一样,过往来客都成了
心照不宣的朋友。惭愧,国外的几年生活,你们是我唯一交到的朋友。
我回来了,回到了上海。我的生活像是走完了一个完整的圆。起点与终点的重合让
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完成了人生中某个阶段。完成是个满足但又可怕的词。当我
坐下来,想想自己究竟完成了些什么时,那种空无的感觉令人沮丧。是的,我可以
罗列出许多事业上的成就,但那些曾经令人羡慕的光辉如此短暂,竟无法照亮我此
时此刻的心境。像困在一片黑暗之中,我觉得我迷失在自己苦心经营的世界里,如
同一个骐跷的迷宫,我找不到开启的门。
一个朋友说我已经误入歧途太深,必须沿途而回,到我曾停留过的时间与地点去寻
找那些伤痛。如果有伤就得包扎,就得等待愈合。他说把过去那几年写下来。写那
些我曾忽略不记的,那些过眼烟云的瞬间。他说:不要说那是一个没有记忆土壤,
记忆的种子埋藏在深处,等待你的回归而发芽开花。
我的朋友是个诗人。他的话总是充满着一种诱惑性。我同意了。我说就去玛雅作个
博客吧。只是,我要写的并不只是现在,而是过去。我希望自己能在如此一种心态
下找回过去那些从不存在的记忆。我想否定自己长期有的观念:我在事业上成就林
立,而私人生活中节节失败。我想在过去的苦涩中找到一丝甜蜜,在过往的虚无中
找到一点真实的拥有。
我希望心照不宣的朋友能陪伴我一起走完这段旅程。我的目标微小却又庞大,唯一
的要求是真诚,来自你,也来自我。我想我会讲一些很隐秘的私隐,一些见不得光
的欲念和疑惑。那么我请你们务必担待,因为这是我唯一通往过去的道路。我会发
表一些偏激和狭隘的观点,也请你们宽容,因为我是一个不完美的女人。
谁说的,修得百年才得同船。是缘分,因为意味着必须共同承担彼此的生命。我们
也是,用文字建成的船,来共同跨过那道时间的鸿沟。不修得百年,哪来如此的缘
份呢?
- Re: 追忆日记(一)posted on 06/28/2005
欧,好!
真没想到我这个地方让你这样感动了。我是个很懒很懒的人,每天睡十几个小时。更是个对失败上了瘾的人,三天打鱼四天晒网,根本不是个好主人。
你说的跟我今天写的完全吻合了,但别灰心,你回到的起点是一个更高的螺旋点。人生虽然微茫,幸福稍纵即失,但明白了这个,我们就可以和失意、寂寞作好朋友了,把痛苦和失去当作一件快乐的事情来享受。 - Re: 追忆日记(一)posted on 06/28/2005
我希望心照不宣的朋友能陪伴我一起走完这段旅程。我的目标微小却又庞大,唯一
的要求是真诚,来自你,也来自我。我想我会讲一些很隐秘的私隐,一些见不得光
的欲念和疑惑。那么我请你们务必担待,因为这是我唯一通往过去的道路。我会发
表一些偏激和狭隘的观点,也请你们宽容,因为我是一个不完美的女人。
请讲你的故事,慢慢讲,真心讲出来的,不管多叛逆,我有耐心听的。 - posted on 06/28/2005
追忆日记(二)
上海是个奇怪的城市。一切都在翻天覆地的变化中,但似乎又一成不变,依然光鲜,
颓废,高贵,庸俗。或许这是所有伟大城市的特性,包含一切,甚至时间本身。
不变的是上海人,依然挥金如土而又斤斤计较,依然口出狂言却又小心慎微。我曾
经那么讨厌过这个城市的人们,但经历五年的流浪后,我发现内心中竟有一丝喜爱,
因为作为一个上海人的自己,同样拥有以上所有的品质:卑微和高傲,矜持与放肆,
作为一个女人都五毒俱全。
上海真的好像没有变,或许一个真正的上海人从来不会觉得它的变化,就像人查觉
不到自己的变化一样。我想这是我最终回来的原由,想回到一个熟悉的环境中。流
浪所负载的浪漫终究太沉重,无法如此行走一生。
我选择了先回妈妈家。回来了,但还没有做好应付一切的准备。我甚至没有通知儿
子。他还是和他爸爸住在一起。听说他后娶的老婆已经替他生了个女儿。一直很担
心儿子和他们的关系,特别是他们新生女儿后的状况。他是否能接受?是否还能被
好好对待?
儿子已经长大了,13岁已经像个大人,说法举止都有个分寸,让人觉得陌生。我问
他的所有问题他都用三个字来回答:还不错。功课好吗?还不错。你爸爸好吗?还
不错?他们对你好吗?还不错。如果我再多问,他就用那种不耐烦的眼光看我,好
像我是个外人在多管闲事。儿子很瘦,很高,像跟竹竿一样。我用一种开玩笑的口
气说他被风一吹就会断。他不屑一顾地撇了我一眼,并没有领会我语气中的亲密,
反而好像被冒犯了。我赶紧向他道歉,而他只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很瘦,看上
去很弱,但周身却如同筑了一到坚固的堡垒,作为母亲都无法进入。作为母亲,我
是不称职的。这我清楚。儿子眼中的冷漠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我。
我一直是到了机场,才给妈妈打电话。我说我回来了。她问什么时候?我说现在,
我已经在浦东机场了。妈妈不相信我,她说你这个小宁(人),不要总是瞎三话四。
我说真的,一个小时后就回家。妈妈这才意识到这是真的,在电话里嚷起来,要不
要叫什么人什么人去接我?我说不用了。我自己叫车回来。我又听到她在电话一段
大叫起来:那不得了的贵。叫车从浦东机场太贵了!母亲是个俭朴的人,即使如今
衣食无忧,她依旧活在一种物质的恐慌中。
挂了电话后,叫了辆车就回家了。远远地我就看到妈妈在街口等我。计程车停在街
边,她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好像没有认出我,然后又伸头往远处张望。我走出计程
车,叫了声:姆妈!她才回过头,一脸惊讶,直嚷嚷:哎呀,怎么穿一身黑,黑不
溜秋,我一看还以为哪个中年妇女坐在车里,哪像我女儿啊?
我的妈妈就是这样口无遮拦的人。心直口快,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她说车里一身老
气横秋的中年妇女怎么像她的女儿?我苦笑一下,拍拍妈妈说:姆妈,你不知道你
已经是步入老年,自然你的女儿是中年妇女了。我们母女都是这样得理不饶人的刀
子嘴。
就这样我回来了。还是没有谈起我昨天想说的那些过去。我是个习惯生活在现实中
的人。这是个坏习惯,太现实的人丧失了做梦的随意与飘渺。明天,明天开始谈过
去。我这样答应自己。
- Re: 真心祝福你!posted on 06/29/2005
非常感谢码雅咖啡,我们相聚在此,是人生的缘起,真心祝福你!
楼主姐姐,我们有太多相同的痛,我儿子与你儿子一样大。
我想请你到武汉我家来小住几天(虽然条件没你上海家里好,但还是可以交流,也可以去宜昌市我母亲家住,我那边还有一套空房。)
除了我没去国外,其它可能比你还坎坷。我也走不出这种痛如骨头里的感觉,所以,我打算去隐居一段时间!
我的博克,请斧正!
http://lengzhu.tianyablog.com - posted on 06/29/2005
两朵梅花
冷烛 2003-9-7 钱江晚报 晚潮副刊
父母离婚时他才6岁,但是他快要上三年级了,他很懂事地忍住眼睛里的泪水不往下淌,看着父亲绝然地赶走了母亲,母亲一步步地从他身边走出去时,他觉得丢了什么东西,心里空荡荡的。
母亲没有歇斯底里地吼叫,非常冷静地接受了被抛弃的现实,没有带走任何东西。这使父亲隐藏不住诧异和高兴的同时也有些许的愧疚。同时只有他知道,母亲走时的一瞥深深地烙痛了他幼小的心。
那天下雨,雨滴答滴答地敲着窗子。父亲在几千公里外的地方上班,他靠在教室的门上看着同班的同学们陆续在爸爸妈妈的接送下离开学校。他央求老师给母亲打电话,母亲来接他去了自己的宿舍,他孤零零地坐在旧布沙发上,脸上的笑堆砌得有些拥挤。
他小声说:妈妈,我饿。
母亲正在做针线活,她的眼神没有离开手里的衣物,她缓缓地迷惘地转向声音的来源说,等等,等会儿我去做。
母亲以为他正在完成美术老师的作业———一幅贴画。可是他继续小声央求着说:妈妈我饿,妈妈我饿了。
母亲艰难地站起来,颤巍巍地挪步进厨房,找碗,把米煮熟。苍老的她犹如80岁的老奶奶。心灵的创痛可以让女人在瞬间苍老如斯,而且永留在记忆深处。父母分手时他本不懂,但是他听别人说:“你要有后妈了。”模糊地他感觉到一种看不见的绝望,提醒他,从此失去的是完全的父亲和母亲的爱。或者,还有将来的很多甜蜜的心情……
很香很香的饭,如果有红苋菜盛开在雪白的米饭上该多美,他又看了手中的贴画,上面什么也没有。老师放学时布置作业说:同学们,用你的手沾红墨水留在白纸上当梅花,然后用黑彩笔画上树干,就像今天课堂上做的一样,明天看谁的贴画最美。
母亲说没有买菜只有咸菜呢,电饭煲煮出的饭只有一碗。他不敢吃,他乞求地看着憔悴的母亲,
妈妈,我们一起吃吧。
母亲定定地看着他,心里想怎么这么像那个负心人!母亲刚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然后啊地叫了一声,是针扎在了手上,鲜红的血渗出皮肤滴在白色的画儿纸上,一滴、两滴……他看到母亲痛苦的面容,他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排山倒海。
妈妈,我不吃菜了,你别拿。
母亲把他揽进了怀里,一个已经僵硬冰冷的怀抱。
他用小手摸了摸母亲的伤口,猜想里面一定很痛。然后他一声不想在苦涩的泪水中吃完半碗饭就睡了,第二天他又离开了母亲。
老师很奇怪他交上来的贴画怎么只有两朵梅花,后来他仍然得了一个优。他珍藏着那幅由母亲的鲜血染成的贴画,一直到成长为一个即将读初中的少年,尽管他才10岁,可是雪白的饭让他不再有饥饿感,他告诉母亲和老师他最喜欢的颜色是雪白和血红。
http://manat.tianyablog.com - posted on 06/29/2005
两朵梅花
冷烛 2003-9-7 钱江晚报 晚潮副刊
父母离婚时他才6岁,但是他快要上三年级了,他很懂事地忍住眼睛里的泪水不往下淌,看着父亲绝然地赶走了母亲,母亲一步步地从他身边走出去时,他觉得丢了什么东西,心里空荡荡的。
母亲没有歇斯底里地吼叫,非常冷静地接受了被抛弃的现实,没有带走任何东西。这使父亲隐藏不住诧异和高兴的同时也有些许的愧疚。同时只有他知道,母亲走时的一瞥深深地烙痛了他幼小的心。
那天下雨,雨滴答滴答地敲着窗子。父亲在几千公里外的地方上班,他靠在教室的门上看着同班的同学们陆续在爸爸妈妈的接送下离开学校。他央求老师给母亲打电话,母亲来接他去了自己的宿舍,他孤零零地坐在旧布沙发上,脸上的笑堆砌得有些拥挤。
他小声说:妈妈,我饿。
母亲正在做针线活,她的眼神没有离开手里的衣物,她缓缓地迷惘地转向声音的来源说,等等,等会儿我去做。
母亲以为他正在完成美术老师的作业———一幅贴画。可是他继续小声央求着说:妈妈我饿,妈妈我饿了。
母亲艰难地站起来,颤巍巍地挪步进厨房,找碗,把米煮熟。苍老的她犹如80岁的老奶奶。心灵的创痛可以让女人在瞬间苍老如斯,而且永留在记忆深处。父母分手时他本不懂,但是他听别人说:“你要有后妈了。”模糊地他感觉到一种看不见的绝望,提醒他,从此失去的是完全的父亲和母亲的爱。或者,还有将来的很多甜蜜的心情……
很香很香的饭,如果有红苋菜盛开在雪白的米饭上该多美,他又看了手中的贴画,上面什么也没有。老师放学时布置作业说:同学们,用你的手沾红墨水留在白纸上当梅花,然后用黑彩笔画上树干,就像今天课堂上做的一样,明天看谁的贴画最美。
母亲说没有买菜只有咸菜呢,电饭煲煮出的饭只有一碗。他不敢吃,他乞求地看着憔悴的母亲,
妈妈,我们一起吃吧。
母亲定定地看着他,心里想怎么这么像那个负心人!母亲刚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然后啊地叫了一声,是针扎在了手上,鲜红的血渗出皮肤滴在白色的画儿纸上,一滴、两滴……他看到母亲痛苦的面容,他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排山倒海。
妈妈,我不吃菜了,你别拿。
母亲把他揽进了怀里,一个已经僵硬冰冷的怀抱。
他用小手摸了摸母亲的伤口,猜想里面一定很痛。然后他一声不想在苦涩的泪水中吃完半碗饭就睡了,第二天他又离开了母亲。
老师很奇怪他交上来的贴画怎么只有两朵梅花,后来他仍然得了一个优。他珍藏着那幅由母亲的鲜血染成的贴画,一直到成长为一个即将读初中的少年,尽管他才10岁,可是雪白的饭让他不再有饥饿感,他告诉母亲和老师他最喜欢的颜色是雪白和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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