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妞(小说)
方壶斋
百无聊赖的星期天夜晚,踱进一家拉丁酒吧。已经很久没有来。酒吧里一切依然如故:打弹子球的男人,振耳欲聋的拉丁音乐,跟给自己买了酒水的男人闲聊的女人,基本上都是妈妈级的。
到柜台要了一杯咖啡,如同孔乙己照例要一壶酒,一碟五香豆一样。这里只有水,咖啡,啤酒,chips。
从书包里拿出报纸来看。那里没有人看书看报,都是打工的墨西哥人。时间还早,一边听着音乐,一边看西班牙文的报纸,倒也看得比平时仔细。
见到一个以前说过话的妈妈桑,上去打招呼,却说不记得我了,说我见过的也许是她妹妹。我心想你是男人见得太多了。这里的女人都是见酒眼开的。
问过她们,都是有孩子的,孩子有的还在墨西哥。在这里是在农田里打工,或者在餐馆端盘子。
跟他们说话的男人也都差不多,到这里来无非排解一点异乡的寂寞。
我是最孤独的,因为无法跟他们深谈。即便语言过得了他们的关,文化上他们过不了我的关。
差不多十点钟过后,来了更多的女客,其中有一个皮肤白皙,身材丰满的女孩,穿了一件黑色的,领子上带点毛的外套,显得雍容华贵。彼此目光相碰,打了招呼。她在我旁边坐下。随便聊了几句。我说今天来早了,喝点咖啡,看点报纸,不错。
过了一会儿她坐到对面吧台上,喝一个男人给她买的饮料,并且跟他跳舞。这是这里的规矩。人家给你买了饮料,你不能拒绝跟人家跳舞。跳舞的时候贴贴脸,抱得紧点,你也不能发火。但是据我观察,这里的男人们倒是也有分寸。都是下层社会的劳动者, 还算本分。要是咱们中国的高官和大款来了,只不定怎么样呢。
借着去洗手间,出来后顺便站在舞池边缘,独自随着音乐摇摆。一会儿过来一个瘦小的女人,见到后笑了笑。我说跳舞吧。她张开嘴,嘴是歪的,还箍了牙:“给我买啤酒。” 我一笑: “没有带钱。”她笑笑便走了。一会儿,一个男人请她喝酒跳舞。
白晰女孩看起来是最年轻的了,以前没有见过。她跟一个络腮胡子男人聊天,不时朝我看过来,似乎在笑,昏暗里笑得很好看。
一会儿她走过来去洗手间,出来时我顺便问她跳舞吗。她说该走了,但是回到吧台并没有走。跟她说话的男人倒先走了。
她就那样坐着,旁边没有人。我走过去坐下:“要不要喝点什么?”
“好,十块钱!” 狮子张口,方显英雄本色。既然这样,咱们也侃侃价,定到五元。
吧台招待过来了。“你喝什么?' 我问她。“就喝水,”她说。便给她买了一瓶水,三块。“那你吃什么?”五块钱的预算还有盈余。“不要。” 我便把盈余捅进上衣口袋里。她用手把玩着水瓶,并没有拧开喝。过了一会儿,她拉拉我说,“跳舞去。”走进舞池,她却在放音乐的男人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我说跳舞啊?她说不会,只是举起两只胳膊把上身扭了扭,我想这大概就是三块钱的表演了吧。我站在那里,随着音乐在她面前微微摇荡着,好像她是客户,我是舞女。我故意向前逼近,她笑着把我推开。
过了一会儿,她又走到另外两个男人那里,跟他们聊天。我回到原来的座位上,拿着水瓶体验着手里的冰凉,看见她拿了十元钱过来买了两瓶啤酒拿回到那两个男人那里去了。“这个小妞是不是在涮我?“我想,不过很快地打消了这种念头:一分钱一分货。谁让我不肯多出钱。
刚才那个歪嘴的女孩在跟一个男人在舞池里跳舞。咳,别看她不漂亮,可到底买你的帐。这个小白妞,良心大大地坏了的。
白妞在那边呆了一会儿又回到我身边,拿起水,拧开盖子喝了。我很高兴,仿佛看到病好了的女儿终于吃饭了。“你叫什么?” “迪亚娜。” “什么?” “戴安娜。” “你很年轻。”她笑了笑。“我猜,25岁吧?“她点了点头。“你知道吗,你是这里最漂亮的女人!“ 我其实一点都没有恭维她。这里的女人,不是身体肥大如牛,便是一脸老谋深算。“谢谢。”她开心地说。沉默了一会儿,我想逗逗她,就说:“ 爹可爱啰!“。她哈哈大笑。一个只穿着 top 的女招待经过,戴安娜对她叽里呱啦说了几句,我听得出来是把我刚才跟她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女招待也哈哈大笑。我看看女招待,身材倒是很不错的。Top 把胸脯绷得紧紧的,给人很瓷实的质感。她干吗不学Seinfeld 里面那个把文胸当Top 穿的女人,那不是更性感?
“你还想喝别的吗?“我问她。“她歪过脸来冲着我说:“十块钱!” 我说刚才不是说好给你花五块钱吗?“对对,好吧,五块钱。“我掏出刚才的盈余塞给她:“喏,这两块。“然后指指瓶子:"总共五块!“ 她打开手袋,把钱塞进去,拿出来一面小镜子,在嘴唇上补充了一点唇膏,眨眨长睫毛的眼睛,瞥了我一眼,摇着头无奈地笑着说:“ 啊,奇诺!奇诺!“ 我不想给咱们伟大光荣正确的共和国丢脸,就撒谎说:“我不是奇诺。“ 不过也没有说是什么,说是什么都不好。说日本人吧,有报复当年人家侵略之嫌; 说韩国人吧,有栽赃遵纪守法良民之意;说越南人吧,咱长得也不像他们尖嘴猴腮的。最后只好说:“我只是亚细亚提客。”
对面一个男人朝这边看了看,跟她打了个招呼。戴安娜说:“我去去就来,”便坐到那个男的旁边去,一坐下屁股就沉下去了,还喝起来一瓶啤酒。
我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废纸,一支笔,画她的素描。我画她的时候,她看出我在做什么,只是一笑。那个男人又跟她跳了个舞后走了。她坐到我旁边来,看那张素描。我的技术并不好,但是大体的相貌倒是抓住了。我说你以后给我张相片,我能画张好的。她点了点头。但我我想那只是敷衍罢了。我们在酒吧碰见,纯粹是巧合。我差不多一个多月才去一次。我跟她随便说了几句话就没话说了,因为音乐太吵,她的英文也有限。我的西班牙文还到不了打情骂俏的地步。她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拿过那张画。我说我是想把它放在自己家里的。她笑了笑,渐渐地把画叠成一半,四分之一,八分之一......。又坐了一会儿,彼此相视笑了笑。一个小伙子过来叫她,她便去了。
我看了看表,12:30了,就起身过去跟她握手说我该走了。她用英语说很高兴见到你,发音倒是比一般的墨西哥人准确。我说:“娃鳌易,得伟儿,隐秘斯歪牛。“ 她说:“好好。”
走出咖啡厅,发动汽车,沿着没有人的大街开着,想着这个半途夭折的泡妞活动,觉得很好笑。下次看见她,干脆多给她买点啤酒,看看她如何表现。也许她比她看上去的样子老于世故,但是我宁愿把她看作是一个好女孩。
2005,7月初稿,11月修改
- Re: 泡妞posted on 07/04/2005
老方:
请恕俺直言,泡妞要慷慨,心疼钱就别去那种地方,反正也找不到好女子,
不如扩大社交范围,找好妞,也不需要明码的交易 - Re: 泡妞posted on 07/06/2005
老方, 你理论一大堆, 考验你的时候就要来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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