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不断清澈见底的木琴声,夕阳中灿灿发光的河流,两岸树草葱翠,几点怒放的花朵。一处土石,几根钢桩,像是发生了滑坡,铁轮、履带、枪支,和散碎的躯体,礁石上打开歪斜的黑皮箱,金子撒了一岸,河水金光闪闪。河边一个不可辨认的上半身,破碎的衣服被血殷红,手摊开,手心上一件东西同样反射着夕阳的光辉,一把手枪,那么小,小得像一个玩具,像一个打火机。
走 火
木琴声渐远。河水金光灿灿,潺潺不息。
雷达和水塔上的红灯一亮一灭的,天空不是很黑,倒显得那小树林成了黑压压的一带,隐约可见其间几个持枪的身影,香烟的小亮点长长的亮了一下,又暗下去。灯光从草地东边的尽头刺过来,车库的门大开,月光洒了一水泥地,一两块儿砖头拉出了长长的影子。迎着灯光一个戴硬舌工作帽穿布满油泥的工作制服的人粗实的胳膊大幅度挥动着光棒,引擎隆隆声渐近,车门上漆喷的一块方形标志,半空中停住了一个红色的单词“come”,庞大的车躯进车库时轧着门槛“杠当”“杠当”了两声,可以从灯光所及中看到还停着大小几辆车,顺着墙码放整齐的柳条箱,钢筋脚手架还有梯子,“come”换成了“stop”,刺眼的车灯红下来暗下来,车厢四周的小灯也关掉了,那人熄掉光棒向旁边儿跑开,车库的铁门被外面的人合上了,铝合金大卷帘门也哗啦啦的落下了帷幕。漆黑,寂静,空气无法流通。
货车驾驶台火光一闪,亮起了一支烟,志雄轻轻的拍着方向盘,向后仰到了驾驶座靠背上。左边,第二个箱子后面有一个人,用的看上去可能是M4;大门旁边儿吊车开关那儿有一个人;二楼走廊有两个带夜视镜的,他们手里应该有狙击步枪,他们好像光着脚,在铁走廊上走动一点儿声响也没有;还有两个往这边儿来了……不过既然岳老板说要保证我的安全,我就不会出什么危险。外面有人敲了敲车门,志雄摇下了车窗。一个人绕到车后面,抬起枪口对着车厢的大门,另一个人登上台阶把脑袋探了进去,打开了手电,向志雄打了个招呼,从志雄手里接过了车厢钥匙,又在驾驶室里前后左右的看了看,收回头向外面挥了挥手,关上了手电,前面顶棚上一排四盏高瓦数的钨灯闪了两闪,嗞啦啦响着亮了,车库大厅瞬时通明透亮。
所有的都是按规矩办事儿,志雄什么都不知道,车厢里面是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对方也不会问他什么,他只要在驾驶室里静静的呆着,即使这个时候他睡着了也没关系,伸进车窗的那杆枪是不会开火的,所有的都是规矩中的事情。一会儿他将会被用黑布蒙上眼睛,就像刚才一样,然后被推到一辆小轿车的后座儿上,被拉到一个他一定能够识得的地方,比如说市邮局的门口,不同的是他的身边儿将会多出一大箱烫手的钞票。这整个过程非常简单,从这里到那里再回到这里,就像一条传送带,他所做的仅仅是兜里揣着钥匙把一辆大货车从一个布满岩石的他不认识的地方向前开,进入一扇大铁门里,再进入下一道铁门,然后熄灯,点上一支烟,摇下车窗把车厢钥匙交给探头进来的那个穿制服的家伙手里。岳老板说了能够保证他的安全,既然是岳老板说的,那他就不会出什么危险。
志雄的右手安静的滑进了裤兜,那里有一把小手枪,六发子弹,小得像一个玩具,像一个打火机。车窗外的那双眼睛瞪大了,枪管儿戳到了志雄的左太阳穴;志雄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一包“HOPE”,在方向盘上磕了磕,高出来两根儿,俯下身衔在嘴里一支,又递到车窗那儿,那个人没反应,他便无趣的又把烟盒放在驾驶台上。他不敢点燃,如果现在强作镇定也不是不可能,虽然他知道两把狙击枪的红外激光准星正扫描着他的额头,他完全可以把脑袋错开从车窗外伸进来的枪口,拿打火机低下头点上它,这样可能更会显得他像个组织的人物,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这么做,只是空空的叼着,口水把那本很粗糙的过滤嘴儿润得粘粘的。灯光很刺眼,应该戴上墨镜,志雄手指敲打方向盘的节奏表现出了不耐烦。他猛一转头,当然错过了枪口,香烟直指着外面的那个人,那个人下意识的往后一躲,“点上。”,火儿凑过来,他深吸了一口又靠回了座位。
从观后镜里可以看到他们已经把车厢打开了,吊车“卡拉卡拉”的往这边儿晃来,有不少人,至少有十个,有人进到车厢里把东西往外推,还有人用手电确认箱子上面的数字牌,有人打电话,一切井井有序。
第一声枪响打穿了车窗外面的那个人的脑袋,鼻孔里两柱子血。志雄紧忙抓住了探进来的枪管,往里使劲一拽,俯下身子,用肚子夹着,右手下意识的揣进了裤兜。然后又是几枪,外面有人嚷:“卧底!”。志雄摇上了车窗,周围电光火石成了一片,车窗马上就被打碎了,他趴在驾驶座底下,鼻尖儿上渗出了汗,从门的缝隙处看到了人们在跑,然后倒下。不知道是谁合上了电闸,还是把灯泡打坏了?不知道,外面儿一下就静了下来,不,还有人在走动,上上下下,二楼的铁走廊,有人在跑,声音很闷。他动着嘴唇儿,“妈的!我就给岳老板做这一次事儿,就出这种事儿!”但不敢抬头,确认一下引擎已经关了,如果打到了油箱,三枪之内不会发生爆炸,他是按照M4的威力推算的,可如果是MP5那就不一定了。外面又是一声枪响,很近,火光使车门下面的缝儿骤然亮一下,有人倒在那儿大翻着白眼儿,哦,对,是刚才那个站在车窗外的人。吊车的钩子掉下来,砸出巨大的声响,还有空旷的回音,货车随着震了一下,滑轮上的铁索的滚动,这一切都是那么刺耳,头疼。志雄从枪管摸索到扳机,搂了搂,搂不动,那半自动步枪的保险栓是合上的。
酒会上的那个岳老板是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短发有些白,身着白色帕农,很合身儿,这样他在大厅里如果不是有五六个穿黑西服的高大男人在后面站着的话,他只是笑呵呵的和旁边的晚礼服女人喝着酒说着话实际上并不会很显眼。
流光溢彩,音乐曼妙,舞池里人很满,摇晃着,扭动着,抱着,搂着,有一半儿是警察,不过他们不像往常一样穿着制服,他们不是在执行任务,交换着舞伴儿,调整着步子。女人们照旧穿得很漂亮,脸上笑着,黑发红唇,所有流动着的钻石珠宝都使这个金碧辉煌的大厅那么的璀璨迷人;每一个曲子完了之后,都会接有恰到好处的掌声,舞者们也自己鼓起了掌。整洁的服务生小心翼翼的穿行其间。
一首柔板的曲子刚开始不久时嘎然而止,众人安静下来,视线所指的舞池的那边出来了两个人,手背后,继而一架轮椅缓慢摇出来,向大家招了招手,这场酒会的东家金老板上场了,膝盖上平放着一大块儿白浴巾,上面绣着的组织的方形标志很显眼。全场都站起了身儿。两个人陪着来到了舞池中央,他骨瘦如柴,白色小胡子,微笑着眼睛从左边扫到了右边儿,又扫回来,从衣袖里纳出了一支细长的象牙烟嘴儿,一个人给他递烟,另一边的人给他点火。
“大家今晚玩儿得很高兴啊!好,好!来我金老板这儿就是要喝好玩儿好,哈哈哈哈……不过呢,我今天叫各位来,是有一句话想跟你们说。我是想跟你们说,就在我们这里,”金老板指了指大厅里的诸位,“出现了卧底。”眯上眼睛满脸的微笑,手紧紧地抓着轮椅把手,“各位,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满堂的惊诧,互顾左右。“哼!”他一拍把手“就在现在,我们的那个仓库正打得热闹!——到底是哪里的猴子现在还不清楚,不过,你们大家最好都给我提防一下。——我金老板没亏待过这里面任何一个人。”金老板又环视了一下,没人出声儿,他略微调整了一下轮椅所对的方向,“岳老板,上个礼拜六在彤云路斯巴达酒吧的事情,你能在这里给我一个比较让人满意的解释吗?”
众人的眼睛都睁大了看着岳老板,他后面的那五六个保镖向后退了一步。
岳老板扶着桌子,尽量站直,他看着金老板一皱眉,“我上次已经跟您都说过了。”
“不,我要你在这里再向我解释一下。”
“好,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雇用了一个人帮咱们运货。那个人对咱们这里根本不感兴趣,他缺钱,他把货送到就离开。”
“说说那个人的名字。”
“……,叫志雄,崔志雄。”
这时人群里发出了一声儿尖叫,“啊!”,人们立刻扭头向着那个方向。大厅靠窗的地方一个苗条的中年妇人双手捂住了嘴,眼睛中露出了惊恐,靠在后面桌子上摇着头,碰了一下烛台,但没有倒。人们让开了一条路,金老板缓慢的把轮椅摇到了那个中年妇人的跟前,抬头看着后撑着桌子的她,双手合十行了一个礼,“别着急,崔夫人,我也没想到会把您的儿子卷进来。——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哈哈哈!去年他走失了,今年却是这样的回来了。”
“不,不,求求您,放过他吧!他还是一个孩子,他不懂事儿,他不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放过他吧!”扑倒在轮椅前,崔夫人抓着金老板的手。
金老板抬起头,“如果,他在走失期间没到过柬埔寨,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如果,崔先生在去年不是因为那笔货死在柬埔寨游击队的地雷上,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这两个如果都是‘不如果’啊——游击队需要那批军火,这我知道,可以来买嘛,又不是不卖给他们,价钱谈好了就给他们,怎么样也都不至于派你儿子过来捣乱,你说,是吧!”金先生瞪大了眼,两股凶光,只一下,又眯上了,甩开了崔夫人的手,摇着轮椅背过身去,“我早就说过,没有佛塔保护的仓库是不安全的,早就想把它给拆了!哎,岳老板,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不能过了今晚。”顺着舞池,左右跟随着,扬长而去,“大家继续!”。
目送着金老板离开了大厅,岳老板立刻从帕农上衣里掏出了手机,拨着号,向门口走,一边瞅了崔夫人一眼,手里的纸巾揩着满头的汗。崔夫人愣怔了一下,大叫了一声儿,上来要抓岳老板,她要抢手机,被三个保镖扑过去拽破了裙子给按住了,冰冷的手枪顶在她脑袋上,被拖下去了。到了门廊,看来岳老板平时没有穿习惯帕农,一边打手机左手一边沿着裤子找裤兜,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忘了他把烟放在皮包里丢在椅子上了。另外两个戴墨镜的保镖和警察局长也在旁边打电话,皮鞋尖儿嗒嗒嗒的点着地。其他的人纷纷散开,音乐声又响起来,继续那首柔板,有一对男女拥着抱着回到了舞池。更多的人惊魂叵定,气氛无法凉爽,男人给女人倒酒压惊。
“游击队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女人的眼睛像她的耳坠儿一样明亮,两个人自由自在的旋转着。
“他们动作快,现在车应该已经出了军事管辖区了。”
男人飞快的用嘴堵住了女人的红唇,两个人自由自在的旋转着。
从军火库后方攀岩越过阿里郎山,带上橡胶手套用铜丝短路通电的铁丝网,钳出一个半人高的洞,匍匐进去,再用匕首在五个雇佣兵的脖子上敏捷有力的划一下,用飞爪抓牢仓库的房顶,攀上去用玻璃刀划开天窗玻璃,跳进去站在电缆管道上,沿着墙走到倚在墙边儿的那个梯子,脱下鞋,把二楼铁走廊上的狙击手一个个干掉,然后把狙击枪口对准楼下控制卷帘门电源和吊车开关的士兵,这一切对于善于赤手空拳的游击队员来说简直都是小菜一碟。剩下的就是等待,等待外面有隆隆的汽车马达响,等待车库的大门吱嘎嘎的开开,卷帘门升起来,月光洒进空旷的大仓库,下面接头的那个工程兵摇着光棒出去,进来,引着车,大门被关上了,卷帘门落下来了,汽车熄灯,过去两个人,一个去拿钥匙,一个去检查车厢。等待开灯,然后射穿驾驶室旁边的那个人的脑袋。所有都和计划一样,甚至那个开车的司机都没有做任何反抗,他手里有一把半自动步枪,不过这并不重要,连保险都没有打开,是一个很常见的不会用枪的司机。
当天下午岳老板的那个电话来得很急,正在仓库里打牌的战友们都像后脊梁上被电了一下,浑身一惊,那个电话从来就没响过,那个电话向来都是往外打的,没想到会有那么大声儿,战友们东张西望还以为是火警要不就是有外人来发了警报,四处寻了半天,才知道是电话。指示很明白,有人卧底,看住那个司机,但不要开枪,他只是诱饵,这是金老板的意思,不许开枪!听见没有?!是!班长手握着电话打了一个立正,鞋跟儿碰鞋跟儿,周围的人也撒掉手里的扑克,跟着站直,行了军礼。
嗯?卧底?就在我们中间?哈!简直是像在拍电影。不过兄弟们好像不很配合,没有出现任何狐疑、紧张、惧怕、互相观望的表情,是我平时训练的好吧,大家加上我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我得带个头儿,这是一件严重的事情,严重的事情就要严重对待。嗯……不会是警察,不会的,听口信说警察是站在我们这一边儿的,每次活过来都有警察暗中护驾,那是,就凭他们那种小破砰砰枪,在这个城市根本混不到今天——金老板大慈大悲——那会是谁呢?整个军营只有我们三班知道今天晚上会到货,就在眼前的这二十九个人里面,有一个,内鬼——当然也不排除是我——笑话,肯定不是我,我是班长——这意味着我们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组织了如指掌,弄不好我们曾经做的不少事情都是在他们掌握之中的。哦……自己吓唬自己。穿着同样的军装有的时候真的很难分辨出谁和谁来,那个内鬼是用什么方法和外面的人联系的呢?——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简直像一个知识分子,连胳肢窝都不臭了——所有的人都没有配备手机,并且根本就出不了这个仓库,两部电话,一部向来都是我来打——很容易,只要按上#键——当然电话上就只有这么一个键——就会接通金老板,这个键只有我才能按,这就是权力;另一部是内线。就像这样,我过去一脚掀翻了牌桌,搪瓷茶杯滚了一地啤酒沫子,他们站得比刚才还直,露着肚脐儿,衣冠不整,有一位迅速吐掉了嘴里的烟屁。
“我们这里有内鬼!他妈的我们这里竟然出现了内鬼!兄弟们!那家伙就在这个队伍里。你最好现在站出来,大家在一块儿这么长时间了,骗了我们这么长时间了,你很有成就感很光荣吧,我们算是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了。现在这位兄弟,你要还他妈是个男人就站出来——也该让我们看看内鬼长个什么样子来开开眼吧。”
我从队伍头走到队伍尾,又踅回来,背着手,看着天花板上的电线,思考问题。要说平时我是没机会这么大发威风的,也许是小的时候看黑社会的电影太多了吧,这个时候正是演老大的好机会,可是话说到这儿,我却没词儿了,只好硬撑着,来来回回的走,来来回回的走……诶?你看我现在这身段儿,这冷峻的表情,像不像周润发?……想词儿。他们大屁都不敢放一个这时候。
“这样!今天晚上大家禁闭,我用另外一班人来接货。嘿!裂什么嘴!你们今天晚上都给我禁闭!”
他们没有动;我立定,面对他们,叫道:“向右——转!去禁闭室。跑步——走!自己把门锁上!”只留下一地啤酒扑克。
这样最安全,现在整个仓库里喘气儿的就我一个人。
然后跑到电话那里给那个磨磨唧唧的四班长打了一个电话,本来很简单的话,说要借警卫队的人来帮忙,不为什么,就是需要人,四班长他偏要磨唧他们说要看守四周也缺少人手,看好外面更重要,外面要是被打破了,里面的人就会遭殃,然后就是像他们这么重要的任务分的军饷却还是没有我们多,并且他的人不习惯仓库的那股动物园儿味儿,会窒息而死云云,真他妈烦人,哈欠连天;我只好说实话,说我这里出内鬼了,仓库重地安全第一,最好换一下人手,我不会亏待他弟兄的,那边又开始磨唧,说卧底的放在外面要是逃跑了怎么办?要是杀了他们的弟兄怎么办?要是帮助敌人进来怎么办?操!那他妈都是你的事儿!还问那个卧底叫什么名字?啊?不认识?那长什么样子?男的女的?漂亮不漂亮?三围多少?有男朋友吗?……“你他妈再贫,我一会儿出门儿就嘣了你!”“好,好,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他奶奶的吃饱了饭就知道拿着电话斗贫——接下来,让别人去打那个操蛋电话吧!我看司机,是卧底的就总得会露馅儿。到时候查下来事儿就不能在我们这个班里,我也是为了兄弟们好,大家委屈一下吧,合上了我的半自动步枪的保险拴,打开了禁闭室的铁门(腥臊恶臭,不过习惯了),跟他们说禁闭取消,今天晚上大家外勤警卫,呼吸新鲜空气。那位鬼朋友等货接好了你再闹事儿也不迟。
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样的钢筋水泥的仓库自然也不例外,你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要找到那个透风的地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啊,兄弟。你这么明显的寻找难道就不怕别人发现你是一个卧底的?我肯定没猜错,你就是一个卧底的。
好吧,兄弟,我给你三次机会,三次失败之后就不要怪我知会班长打电话去跟金老板说穿了,公平吧。这个仓库是很大,又构造简单没什么房间,宿舍浴室厕所厨房禁闭室都用一个门儿,连个耗子洞都没有,不过对于一个像你这样聪明的人来说这应该根本就不算什么,在这期间我可以帮你制造一些单独行动的机会,比如说让你一个人接近某个通风口,但这并不表示我不会在你把胳膊伸出水泥墙体的那一瞬间加速风扇的运动,有难度才会有意思,兄弟。作为同一个军校毕业的同学来说,我也很讨厌这样憋闷的只有开门的时候才能通风的充满男人汗臭的地方,我们只能把衣服晾在仓库里面,单调,没有女人,没有电视,无聊,我们看到的外面的唯一的一块风景——幸好还能够分得清楚四季——就是前面的那片铺着一路柏油的杂草地,草地外面的一圈树林,水塔和雷达,就那么几支老鸟还都被铁丝网电死了,当然还是有苍蝇蚊子蟑螂臭虫跳蚤的,不要说是你,就连我这个由组织从小养大的孩子都会发疯的,都会被判的,如果你肯告诉我那边的那个组织是个什么,我或许就会帮助你,陪你一块儿卧底……啊,不要多想了。你已经用了一次机会了,兄弟,是你胳膊上的那块新伤口告诉我的,还剩两次。不不不不,门口那儿不行,我试过了,对,马上就有人捡走了,那个清洁工比咱们想象的要勤快得多,幸好是一块鼻涕纸,别那么失望,好吧,还有最后一次。怎么?放弃了?别啊,卧底是一个多么有意思的游戏啊。
谁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喝醉了,谁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喝醉了,谁也不知道我根本就没喝醉,倒在你身上,来,搀我,否则我会吐你一身的。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也不希望我这么快就当上你的上司吧,哦,对,我如果当了班长,也不会是你的上司,你那个时候已经死了。我撑着墙俯到马桶前干呕,你也顺便去盥洗池洗了把脸,我抠了一下嗓子;就在这个马桶的水箱里,有一只虾米,活的。
你很聪明,我知道你会这么想:你会在冲水的时候看到那只虾米,一跳一跳的随着漩涡在马桶里打转,然后流出去;水塔的水都是经过处理的,不可能有这东西,仓库里也不会出现这东西,只能是谁放进水箱的,不过是谁放进去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马桶的下水道的另一头不是沼气池也不是污水井,而是和外面的某一条河流直接相通的。那应该是擦米尔河,一条湄公河的支流,我也是到了晚饭前才发现马桶里有一只虾米的,好险,就这么一个稍干净一些的“班长责任马桶”,其他的早就被屎给堵死了。你会认为有个战友因为好玩儿而把这只虾米暂时放进水箱里,养着,在封闭环境里呆时间长了智力水平会下降,谁都难免会做傻事情,比如说想和一只虾米说说悄悄话儿,也不排除是空虚好奇行为,当然你也可以有其他想法。然后你会用教练弹的5毫米塑料弹壳包上你要外面的人知道的事情,像吃药一样喝口啤酒吞进肚子里,坐在马桶上再去拉出来,放水冲出去,你知道为了防卧底,我们的制服没有口袋。如果你们那边的人赢了,我的要价不高,只要分给我一车军火就行了,但愿我这个不是一厢情愿。
我比较感兴趣的是你会在那小纸条上写些什么呢?我们每次任务的时间?到货的种类数量?外面的警卫人数?仓库的人数?几个狙击手几个工程兵?会不会用密码语言?会不会记载上我帮了你的忙?不知道,很想知道。从现在起,我们俩只是继续睡在一起臭在一起的普通战友,只是我知道你再也没有去冒险寻找过其它的出口,我知道每次大便对于你来说都有了一层新的意义,我知道你晚上执勤的时候耳朵上夹的不是烟而是一根绕着纸条的铅笔头,并且我还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是卧底。
上个礼拜六晚上八点彤云路,阵雨刚停,街上人影灯光清爽,停下了一辆白色法拉利,岳老板收好了车钥匙抄着裤兜夹着皮包踏上地毯,在门口点了一只烟小喷了一口门童鞠躬开门进了斯巴达酒吧。与柜台的酒保挥手打了个招呼,他选了一个在中央的位子,摘下帽子脱掉西服交给服务生。半圈儿真皮大沙发,茶几上两三只酒瓶儿烟缸,围着五六个近于赤裸的美女,芳香温热,岳老板他正对着舞台上那几瓣儿扭来扭曲的屁股流口水呢。周围的欢声笑语轰轰的音乐声和来回摆动又闪烁不停的灯光根本没有影响岳老板在那里憨态可掬的发呆,酒吧是一个喝酒发呆的好地方。崔志雄,那个去年在柬埔寨死掉的崔先生的儿子,还有崔夫人那个美人儿,握着和我一样多的股份的过气明星,那个靠脱衣服上床劈开大腿攀到董事会的女人,那么志雄为什么会出走呢?他回来了为什么没有去找崔夫人,还在社会四处游荡?他知道什么了吗?不管怎么说,有一点是明显的,他既然从柬埔寨完好无损的回来了,那一定是从那里的游击队拣回了一条命,他这条命留下来就是为了给他们的游击队在这里争取到一些什么的。
就在这天中午,薄纱窗帘前阳光柔和的协政路五号二楼,“不知道你是怎么看这个的。”金老板把一个黑色硬塑料小盒子轻放在宽阔的大办公桌上,很怪的样子,闪着金属光泽,像一枚子弹。
岳老板探过身儿从桌子上拿过来看看,5毫米教练弹,室内射击训练专用,拧开,倒出来一个小纸卷儿,国产卷烟纸,展开,上面写的不是米尔文,而是高棉文:“周三,我只……。——这是什么意思?”抬起头探究的看着金老板。
金老板把身子蜷在轮椅里,双手交叉在肚子上,“这是今天早晨从擦米尔河口捡到的,很巧,当时我正在那里钓鱼。”
“……您是说来自仓库?”
金老板浅笑,看着窗外的那株大法桐,说话很慢,“现在,从这里出门向右拐协政后路上的一颗同样的树下有一个从柬埔寨回来的满脸胡茬的年轻人他需要一份儿工作,你认识,他小的时候你还抱过他呢。我猜他会开汽车。”
“……”
“那么你去办一下吧,弄不好这回是你的运气,感谢佛祖吧。”金老板双手合十在胸前,向岳老板埋了一下头。岳老板站起来,“好的。”还礼,退出门外,随手关上了门。
真的会是他?岳老板把手揣到怀里捏了一把照片儿,那还是两年前他和崔先生一家在志雄高中的棒球比赛上的留影。当时他们队赢了,冠军,志雄打了一个全垒,还是第一次看到崔夫人那么高兴,崔先生和柬埔寨游击队的交易那个时候正做得如日中天,金老板也说过崔先生简直成了组织的摇钱树。线人说那个在树下吸毒的孩子正是志雄。九点,如果时间不错的话,现在他应该来了。岳老板拿出一叠小费给了旁边的女人,摸了摸她的头亲了一口,起身去了洗手间,回头向酒吧角落那个幕帘后面的位子看了一眼,洗手,金老板到底要做什么?要干掉志雄吗?就算是仓库里有卧底,也不可能见过志雄的。金老板疯了?不过发生在境外的事情——我们也有人在那里卧底?没时间想了,志雄是个好孩子。
如果不是旁边儿有一个人拽着志雄的胳膊,他那摇摇晃晃的样子早就摔倒了,岳老板挥手让他们坐下来,向旁边的服务生小声说了两句,服务生鞠躬离开,一会儿便端来一个盘子放在茶几上,盘子里一小锡纸包。岳老板把盘子推到志雄跟前,扔过去打火机。志雄立刻抓过来,扯开了锡纸包,托在手里,哆嗦着另一只手在下面点着火儿,把鼻子凑上去,一股白烟儿。衣服肮脏,头发蓬乱。岳老板用湿手巾捂住了鼻子,看着前面这个小伙子的贪婪,悲伤的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志雄从沙发的靠背上睁开了眼睛躬起身儿。“看着我,我知道你是崔志雄,看着我,还认识我是谁吗?”岳老板向志雄挥动着一只手指头。
志雄抬头,睁大了眼睛,“……,啊!岳……”立刻要起身儿,被旁边儿高大的线人按住了肩膀,但没有按住。
岳老板立刻站起来,狠狠扇了他一个大嘴巴,“怕什么!你怎么成了这样了你!”声音很大,不过在这么吵闹的音乐下倒也不显得什么。
线人按着志雄的肩膀把他按回了座位,志雄捂着脸侧过了头。
岳老板理了理衬衫,也坐回到沙发上,用手巾擦了擦手,背靠过去,跷起了二郎腿,“看着我,志雄,看着我!”瞪起了眼睛,点了支烟,志雄扭过头,眼圈发红,“你父亲那次交易里大意了,中了埋伏……也没办法,那些穷光蛋没钱就不要去打仗!……你妈妈一直不让我们跟你说,是想让你别走你爸爸的这条路,我们会对你负责的。可是你,你他妈自己走了!你能活着回来真是件了不起的事儿啊,志雄,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跟我说吧,我相信你没有加入他们的游击队。”岳老板向扶手的烟灰缸点了点烟灰,和志雄对视着,不说话了。
志雄右手下意识的抄进了裤兜,六发子弹的小手枪,小得像个玩具,像个打火机,如果抽出来,如果能毙掉前面这个人,他一点儿防备都不会有,他和妈妈害死了我爸爸;岳老板左眼眉毛不明显的一跳;志雄伸出了手,是一包“HOPE”,从盘子里拿起打火机点上,“当时你为什么要让我爸爸去进行那次交易?是你的意思还是金老板的意思?!你们明知道边境线上的哨卡被游击队控制住了,你们知道我爸爸那次只能有去无还!是你们害死了我爸爸!是不是你们和我妈妈背后说什么了?”
岳老板左眼眉毛又是一跳,右手指关节抵着鼻子,嘴唇儿蹭到了食指上的金戒指,“你从哪儿知道的?”给旁边儿线人一个眼神儿,线人起身儿离开了,然后盯着志雄,他夹烟的那只右手。“你回来要做什么?”
“你以为我是回来报仇的吗,岳老板?”志雄从茶几上拿起酒杯润了润嘴唇,嘴角笑了一下,“不,不是,我爸爸帮金老板做事儿那早晚都会出事儿的,您也一样,只是早晚的事儿,不管加入哪一方我也早晚都会出事儿的,我不想回去找我的妈妈,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得那么难看我只想离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越远越好!”他吸了一口烟,又吐出来,“柬埔寨不是我能生活的地方,所以我就回来了,我想在这个城市找一份儿工作,自己赚钱,我不想回去找我的妈妈,即使你们再有钱,我也用不着被这样的脏钱养活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想你明白。”
“嗯。崔先生原来就跟我说过,货的事儿一个字儿都不要跟你说,让你自己走你自己的路。”
“可是我的爸爸他死啦!是被你们给害死的!”志雄把酒杯狠摔在茶几上,酒杯和茶几都碎了,“他妈的是你们……”他扑过去揪起岳老板的领带,一手攥着碎掉的酒杯。
岳老板立刻举起了双手挡住了落下来的胳膊,“跟我无关!这事儿是你妈妈和金老板商量的!”志雄揪着领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当时是在金老板的床上,你妈妈答应金老板如果除掉了你爸爸她就续弦给金老板……我,我也是听说的,她当时跟我说抱着那个老瘸子的大腿,你志雄以后的路会好走一些。”服务生过来收拾地上的玻璃和啤酒,被志雄一眼瞪得呆在一边儿,线人和岳老板的保镖也围过来,岳老板向旁边大喊:“没让你们进来!把帘儿拉上!”几个人都退出去了,拉上了厚厚的绒布帘儿。岳老板抓住志雄抓着他领子的那只手使劲一掰;志雄手一麻松开了,被岳老板撂倒在他身旁,被手肘顶得身子狠狠地向后靠着;岳老板右胳膊绕过了志雄的肩膀,“你爸爸在组织里的威信很高,办成了不少大交易,很多人都以为他才是真正的老大,金老板也早就想找个借口干掉他了。我只是照章办事儿,给崔先生办好了一系列官方的手续,不少事情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岳老板扭过头看着志雄,志雄在低头哭泣,“小伙子,我劝你现在别打害我和金老板的主意,并且所有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即使你不回去找你妈妈,远离这个组织,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如果是我,我会找个机会赚它一大笔钱,然后跑到国外,过自己的日子去。嗯?你看呢?”
志雄扭过头,泪痕未净,看着岳老板正用平和冷静的眼光看着他,“我这次出走只是我不相信爸爸是发生车祸死的,没想到爸爸的背后会有这么多事情。”点上了岳老板递给他的一支烟,“到了柬埔寨,我没找到游击队,也没有找到那个哨卡,……什么都没有找到,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还染上了毒瘾,我只知道那个游击队也不是个好东西,他们用你们给提供的武器在那里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我生活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好东西!当我流浪回这里的时候,我知道有人在监视我,我不能回到学校,我的同学因为我有不少也受到了牵连,你们要把我怎么样啊!你们!你们要把我怎么样啊!”说着又抽泣起来,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
“我给你钱,让你走。但有一点,就是你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志雄吃惊的看着岳老板,沉默了一会儿,“走之前,我还是想再看看我妈妈……”目光迷茫。
“恐怕不能。这是咱们俩私下的决定,别人会干掉你的。”
“……,我想杀了她。”
“你不敢,你没那个出息。并且,她这也是为你好,如果崔先生不是死在国外,而是后来被金老板用其他手腕儿搞掉了的话,你是活不到现在的,小伙子。别太幼稚了。你妈妈她是个聪明人。”
志雄又扭过头看着岳老板,“好吧。”
“呵呵,这就对了。不过这钱不会白给你的,你明白吗?”志雄向前俯身儿,胳膊撑在腿上扶着脑袋,点点头。“嗯,这样,下个礼拜三帮我送一趟货,是什么你不要问,也没有人会问你——我想你应该会开车吧。到时候晚上八点你到市邮局门口等我们就行了,我保证你的安全。你记住我这句话,我岳老板保证你的安全,你就决不会出什么危险。然后我再接你回来,报酬足够你在国外生活三十年的,还有机票和护照。这个你信得过我吗?”扶着脑门儿点头,“嗯,到时候如果你不在邮局门口我就一点儿法子都没有了。好啦!”岳老板拍了拍志雄的背,撩开了帘儿喊服务生,“把这儿收拾了!”起身整了整领带,接过西服,拿起帽子,戴上。志雄没动窝,浑身抽搐,岳老板小声对服务生说:“再给他一包,都计我帐上。”服务生点头走开,他便和保镖几个走出了酒吧大门,没有忘记到柜台的酒保那儿开一个玩笑。
街上灯光人影稀疏。
哈!他们来啦!人数真不少,你多想向他们招招手啊!不过这样你会死得更快,他们会以为我们已经发现了他们,他们会马上想到你出卖了他们,他们中计啦,他们中埋伏啦,他们根本就不信任你,而且你知道我的枪口正对着你呢。
这是那个四班班长的主意,换来值班的人每个人的枪口都要轮流对着另外两个人,他的解释很烦人,足足说了三个小时,边喝酒边哈哈大笑,指天骂地的,吐沫星子乱溅,恨不得脚心朝天,一副欠抽的样子,好像我们这里出了个卧底的,我们这里面所有的人都活该去死一样。谁也别想轻举妄动,因为有两把枪从两个角度对着你呢,就在那里好好站着,看好交给你的另外两个人;如果有一个人被打死了,那个开枪的也要被另外一个人干掉,否则盯着他的两个人也都会被岗楼上的那个狙击手射死,这样可以避免误杀,或者说内斗,谁都不能保证那个卧底的不会先开枪杀死自己的弟兄,然后再逃跑。岗楼上的人是四班的,他们可以先漫不经心的弄死一个,然后再一个一个顺理成章的杀光我们,好一个如意算盘;所以聪明的人肯定会先射死岗楼上的那几位,这才是正常逻辑,可惜那个唠唠叨叨的四班长脑子好象有些不正常。谁也不知道是谁开的枪,一晚上都没有看到岗楼上露出脑袋来。我可以先打死你,然后再逃出去,怎么逃还没想好,铁丝网上通着高压电,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再不过盯着我们俩的那个人会认为我就是那个卧底,就会射死我;我可以在开枪之前大叫“卧底!”,即使逃不出去也会受到奖励的,不过他们会相信我的话吗?凭什么会让他们相信你就是那个卧底呢?你已经死了,就算我在你脑门上写上字也会被认为可能是我诬陷,还是免不了要挨枪子儿的——总之,你是我的一个大麻烦。或许还有另外一个人认为我才是那个卧底呢,然后这样一枪枪下来,飞出它二十九发不信任的子弹,就是说要不就是我们这二十九个人都活下来,要不就是我们同归于尽,真是个令人讨厌的游戏规则。好吧,如果有另外一个人杀了你,我是绝对不会开枪的,火光没有从我的枪口里出来,就和我没有关系,这样至少我可以活下来;最好谁都不要开枪,你活下来对我有好处。
你今天看上去好象哪一点儿别扭,到底是哪儿呢?你的行动和我一样,端着枪走来走去,盯着你要盯着的那两个人,没有东张西望,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激动,军装也和我的一样,夜视镜也一样,制服被汗阴透了,裤衩也没问题,鞋我看见不见,相信游击队的人也不会看见……啊!你只穿了一只袜子!这种半长不长防蚊子叮腿的袜子,对了,前几天你说自己的袜子剐破了,班长又一直没有新的配给你,说至少要等一周。我猜这个就是暗号。你是不是用张小纸条告诉他们说穿一只袜子的人是自己人,别杀,是吗?嘿嘿,简单,我也脱掉一只,和你保持一致。
铁丝网外的山坡上有人影,很小,很模糊,很安静,能看到一路的树动。大家为什么不开枪?都和我打着一样的主意?好,我也不开枪。
哦!他们过来啦!像是一队耗子,速度真快,灌木沙沙响了几下。我想他们一定是用什么电线短路了电网,然后用钳子把短路的部分铰出一个洞,这个法子我原来也想过。应该修墙的,不过可能是为了省几个钱吧。他们干得很利索,像一阵风,从后面锁住一个人,然后用匕首使劲一划,并且配合得很好,一个人出来吸引视线,另一个绕过去抱住一刀,所有都悄无声息。他们从山那边儿过来的,山那边儿是擦米尔河,应该有直升飞机送他们过来,飞机会停在河对岸,那样远的距离雷达是探测不到的,这些都应该是你这个卧底的功劳。他们进了铁丝网,长驱直入,或许一开始还担心岗楼,或许岗楼上的人是他们给干掉的。动作很轻,没有做任何打草惊蛇的动作,没有破坏探照灯,没有咳嗽或者打喷嚏,一路上杀了四个,没有缴掉他们的武器,是啊,来占军火库的,换作我也是不会在意这些蝇头小利的。方法是一样的,没有犹豫,有一个好像发生了肉搏,要喊,但,应该说那一刀下得比较果断及时。怎么?他们还杀了你?他们抹了你的脖子!你还没来得及向他们指指你的袜子,和他们打个招呼——当然现在也不是拥抱握手的时候——就被如法炮制了!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不应该啊!难不成内鬼另有他人?要不就是他们觉得卧底已经没用了,灭口,以除后患?哦,那么我更不能暴露我自己了,还好,他们没有发现我,我想是因为我摘掉了夜视镜,没有发出那个该死的蓝光,这么亮的夜晚根本用不着那破玩意儿的,并且我蹲在草丛里了,他们也根本就没从我身边儿经过,他们一路直向仓库跑过去了。他们好像根本就不在意还有其他的外勤兵,就好像这个仓库就是为他们开的一样,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开一枪,我想能够打死一串儿——还没有人开枪吗?——那个四班长倒更像是个卧底的。
那辆货车开进来了,刺眼的车灯把树林子扫了一遍,照出了几个弟兄的影子,他妈的竟然还有人在这个时候抽烟!有人在前面摇着光棒引路,以前这个可是我的活儿,比较客观的说他的那个动作确实很业余。仓库还算正常,大开着门,车开进去了,两个弟兄跑去关上大铁门儿,骑门缝儿的一块方形标志,然后站在门两边,端着枪互相看着,真是傻蛋!
不管他们,现在正是好机会!我想游击队他们不会在一路上布置地雷的,否则他们逃走的时候将会很麻烦,不过也说不定,他们占领了仓库,就可以走正门了,我还是沿着铁丝网去那个“入口”吧。不过所有的动静儿都有可能挨枪子儿,不能不考虑弟兄们反悔然后拿我解恨,要匍匐过去,躲开灌木,这时潇洒不得,出去之后用我这把半自动步枪抢一家银行或者珠宝店,然后去老挝或者柬埔寨,如果能够飞得更远,我选择扎伊尔,那儿有我的一个亲戚,并且那儿应该没有组织的触角。铁丝网外面一个人也没有,那些游击队真有信心,连个放哨的都不留,果然有一个半人高的洞,铜丝接得很粗糙,用两把接线钳固定着,可能是他们忘了带绝缘胶布了,不是电工做的活儿可真是不敢恭维,不管它,先把枪和子弹袋儿扔过去;穿过这么一层薄薄的铁丝网,简直像过了一辈子。在仓库里的枪声儿传出来了,真响,一群马蜂被关在罐头里,或者是微波炉里的爆米花儿;外面也有枪响,非常密集,好像就在我身边儿;再往前爬一米我就自由了。汽车马达的声音,轮胎的爆破声,哗哗的流水,什么东西倒了,什么东西砸下来,还撞翻了不少汽油桶,流弹打下来我头顶上的一段树枝子,好险,我想兄弟们应该都去救仓库了吧。当我再抬起头的时候,前面一片火海,树枝子烧的噼噼啪啪响,先不急着离开,看看美景儿再走,仓库里发生了接二连三的大爆炸,透过倒掉的水泥墙露出的钢筋,看到的满是火。嗯?那边山坡上好像有一架火箭炮,在指着仓库,啊,那边儿还有一架,还有一架……嗯,我猜得没错,他们包围了这里。
又是一把枪顶着志雄的太阳穴,恨不得要把那里戳穿,不过这回的是在右边,比起刚才的那个冰凉的枪口这个要热得发烫,它刚杀过两个人。志雄能够感觉得出,这回车厢要比刚才沉很多,不但有很多柳条箱的子弹,还多了几个人。铝合金卷帘门儿刚打开了一条缝儿,汽车的挡风玻璃就被打烂了,游击队的人向前扔了两颗烟雾弹,紧接着是手雷和扫射,中弹,从车厢顶上挂下来一副死人脸,又被子弹洗得一干二净;驾驶室的椅子和后面的钢板瞬间千疮百孔,车灯被打爆,水箱漏水,仓库里星光灿烂。
突然停下来,估计大家在换子弹匣,志雄从驾驶台上抬起头,抖了抖头上的玻璃,一枪便砸过来,用生硬的米尔语说:“快开!”
“去哪儿!”志雄怒视着旁边的那个游击队员大声儿吼着,又是一串儿子弹。
“出去再说!”
一咬牙,脚下一使劲,大货车猛往前顶,迎面的狂风,轧过了几具肢体,横冲直撞的,蹭倒了左边一排箱子,机枪、手雷撒了一地,爆炸使货车失去了平衡歪斜过去,不过志雄踩了下儿闸又大倒了一阵方向盘,货车终又回到了地上。一枪砸过来,“喂!你他妈小心点儿!……”,高棉语,志雄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噗的一响便夺掉了那位的话语权。发动机不听话了,车厢里的游击队员都逃了出来,带着门口的一连串儿爆炸,可是外面的士兵们已经杀进仓库了。志雄紧紧抱住方向盘,汗如雨下,脸贴在上面,手脚剧烈的操作着,一会儿猛冲砸在墙上,一会儿又急刹车,站起来又砸下去,口吐白沫,他的毒瘾犯了,身体不听使唤,货车只能倒退,挂档坏了,像一个大屎壳郎在仓库里做着布朗运动,左撞右撞,不知怎么又成了车头向前了,被一脚踢出了仓库,又被一拳给打了回去,带倒了门口的两层汽油桶,滚得到处都是,着起了火。“小心!离那些桶远一些!爆炸!爆炸!”,这可把游击队员和那帮士兵吓坏了,也顾不上打枪和扔手雷,吃惊的看着这个漏了气儿的大气球呲呲呲满天乱飞,左躲右躲,有的害怕的抱在了一起,一看是敌人,又开始抽枪,还没打完一梭子,就被撞飞了,要不就是被从天上掉下来的箱子砸成了地面,“真他妈见鬼了!”“疯子!疯子!”“打它的轮胎!打油箱!”“妈妈!救命啊!”,米尔语,高棉语,在爆炸声中此起彼伏,钢筋水泥的墙被撞出了几个大洞。志雄如军荼利神附体,仿佛长出了一千只手,执著的踩着油门儿,又陶醉般的打着方向盘,鼻涕眼泪,满脸口水。一个人瞅准机会站在箱子上往前一扑钻进了驾驶室,龇着牙二话不说便开了枪,要打死旁边儿的这个疯子,这时好像撞到了炸药箱,车子大震,一梭子子弹全打高了,打穿了驾驶室的顶棚,闪光轰鸣之后,右边的驾驶室消失,两个轮子被爆,一个侧滚翻大货车到了仓库外面猛地一掉头又扎回了仓库,在大门对面的水泥墙那儿又猛的一掉头,整个车厢狠狠拍在墙上,二楼的铁走廊垮下来,紧跟着又是几个箱子,仓库大梁上的灯被挂住了,高压线噼里啪啦的扫得满仓库都是电,又是一片惨叫。志雄可能是死了,他早就失去了知觉,他刚才在梦游。一辆只有一侧轮子的车头飞出了仓库,腾空打了几个滚儿撞破了铁丝网,轮子还在转,挖着树底下的泥,志雄的左脚仍狠狠地往下面踹着,抱着个方向盘摔到草地上,满脸是血,时不时大颤一下,猛踩。
一个人从仓库房顶的铁板后面探出头来,“嘿!那个不要命的活见鬼走啦!”,拿机枪向下面乱扫一气,“兄弟们,继续打他们丫梃的啊!哈哈哈哈!”,被一枪打碎了脑壳,“这是个傻逼。”。仓库的框架里又红红火火的开始噼里啪啦轰。
估计要有五十发火箭弹
报销了这座已经被报销了的仓库
在空中划出的火线和粗大的浓烟交织成了网
连雷达和水塔都没有放过 倒下的时候像骨折了一样
树林子的火更大了 舌头舔穿了铁丝网
周围兵营里呼啦啦出来了一大堆人向四周的山头乱放着枪
然后变成了一大堆炮灰与草木的尸体沉淀搅拌蒸馏萃取
和成泥水流成了小溪
顺着山势 汇进了深沉宽广的擦米尔河
转湄公河 流经柬埔寨 融入了古老的海洋
武运长久 天地开阔
汽油桶爆了 “大”字形的火云
伸展着长臂撩开了那个腼腆的月亮的裙裾挑逗着她的私处含羞带笑
打了一串大喷嚏 整个交响乐的最强音 地动山摇
火 沿着水漫成了海 山体红艳欲滴
指挥转过身擦汗接鲜花儿向观众三鞠躬,观众鼓掌擦眼泪擦鼻涕拥抱接吻做爱。
警车、救火车、救护车晃着灯过来打扫战场。
这是一个真正闷热的下午,周围的士兵都光着膀子穿着短裤,水汽弥漫,这样的天气还包着头巾是一个失策。
“崔先生,老朋友,别来无恙啊!”从直升飞机上下来的人操着不熟练的米尔语大步走过来,双手合十鞠了一躬,头上是一顶又脏又旧的贝雷帽,颧骨上一道疤,一脸硬扎扎的胡茬儿。
“好,好。”崔先生还礼,大货车就在他的背后,被他的人手端着微冲围了一圈儿,不过他们已经被更多的持枪的游击队分子包围了。
几幢歪歪斜斜的草屋子中间的一块平地上粗糙的抹上了水泥并用石灰画了个圈儿中央一个叉子,这就算是个游击队的机场了。崔先生在那个人的引领下进了一个有人站岗前后两个门的屋子里,一张桌子,三四把潮湿的凳子,桌子上摆着一盏油灯。向站岗的人行了军礼,又行过了进屋礼,拜过了墙上的佛像。“你们现在这个季节好像历年都很闷啊。”
“是啊,崔先生,马上就要到雨季了,不少弟兄都中暑或者得热带病了。”
“那你们这里现在药品供应赶得上吗?”
“哎,国内把通往这里的官方交通线给封锁了,我也很犯难啊。”
“要不我下次来给你们这儿带一些药品来?”
“哈哈哈哈,崔先生,您果然是一个商人啊,三句不离本行……说来,你们那里现在也不会很好过吧。”
“你还真说对了,我们那里有武器但是没士兵,保镖倒是不少,但大多都是街头的小流氓。政府那边儿金先生会打点的。”
“您说米尔语喜欢加‘儿’,儿话音,哈哈,我学不来,终归我还是一个外国人。”
“呵呵,你这儿打得还算顺利吧。”崔先生环顾着这间破败潮湿的小屋子,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了烟盒儿。
“还好,不过这个不是您操心的范畴了,崔先生。”那人递过来一根粗大的雪茄。
崔先生接过来,点上,指尖相顶着,肘撑着桌子,收敛了笑容,“龙先生,我带来了一条消息,我相信你会很感兴趣的。”
“哈哈哈好,说。”龙先生侧过坐着,跷起了二郎腿,也点上了一支雪茄,狠吸了一口,裂开了嘴。
“武器涨价了。”
“哈哈哈哈哈……”,龙先生大手拍着桌子,接着一脚蹬了上去揪住崔先生的领子眼睛瞪着崔先生的眼睛,崔先生也“唰”的站了起来。高棉语:“你他妈有种就再说一遍?嗯?”两个人的右手同时抽出了匕首,都掩在背后。从前后门外冲进来很多人,枪口对着枪口,剑拔弩张。
眼睛对着眼睛,谁也没有眨一下,“武器涨价了,二十万铢一吨。”一字一顿。
看着崔先生,龙先生死死的咬了雪茄一口,断掉的雪茄打在崔先生的衬衫上掉在地上,一眯眼睛,“哈哈哈哈哈哈哈!”撒开了崔先生的领子。
崔先生弹掉了袖子上的烟灰,又坐了下去,靠着椅背,吸了口雪茄吹出来,仍然顶着手指放在桌子上。
“散开,散开!”龙先生也坐了回去,他后面的人撤开了,“哈哈哈哈,买!那也买!这几个银行足够了。”他向后面的门外用高棉语大声一吼:“我们打到金边去!”也不知道这小小的村落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人,只听见外面海一样的回应着:“打到金边去!打到金边去!”几只破旧的帽子在空中飞舞。
龙先生的秘书进来提了一个黑皮箱,打开,那是一箱子的金条。“这些,应该够了吧,崔先生。”龙先生又点上了一支雪茄。
崔先生合上皮箱,抱起来又放下,“不够。”
“再来一箱!”这回龙先生自己打开了箱子,拉着把手向桌子上一摔,金条哗啦啦的撒了一桌子一地,灿灿的满堂辉,有一个士兵在后面直咽口水。龙先生从背后的人手里了拽过了冲锋枪,看着崔先生枪口冲上,“嗒嗒嗒嗒嗒嗒嗒”,房顶上落下来不少灰尘和茅草,然后那枪口比着崔先生的额头,“这回呢?”
崔先生没有抬头,右手习惯性的转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再来半箱。”然后一把掰住了龙先生指过来的枪口,那冒烟的枪口还烫着呢,龙先生要撤回,崔先生顺势往前一推,龙先生一个没站稳摔在椅子上又向后靠翻了过去,这回是崔先生垮在龙先生的身上,膝盖抵着他的胃,一只手按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里一颗手雷,用牙拔了引信,呲呲冒着烟儿。屋里的人立刻都退到了屋外。
龙先生的光头上立时泛出了汗珠子,手也抖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又忙扭过头,“听见没有?崔先生说再要半箱!”门边儿腿软的秘书马上往外跑。
崔先生捏着手雷,瞪着满头大汗的龙先生,嘴角一笑,挥手一撇,窗外一片短暂的骚动,接着震天的一响,火光使屋子里登时一亮。
游击队员把散落一地的黄金收拾好了,崔先生的人从他们手里接过来。崔先生右手上缠了绷带,插进裤兜里拿出一把小枪,六发子弹,很小,像个玩具枪,更像个打火机,枪口对着龙先生,“这样以后我们还可以继续做生意……这货车就留在你这里吧,借我一辆装甲车,边境那边儿很麻烦,并且难免有地雷。”
龙先生手里很认真的摆弄着一只炮弹,查弹座编号和弹体钢缝儿,闻了闻上面的机油味儿,扭过了头,“嗯?!这是什么?”
“哦!别怕,火机。”说着搂动了扳机,从撞针后面燃起了一小团儿火苗,点上了烟。
“怎么还有子弹?”盯着那小玩意儿,又看看崔先生。
“装饰品,这样才像真家伙啊。哈哈哈。”说着枪口对着自己,给龙先生也点上了烟。
“哈哈哈哈!没想到崔先生你还有这么个爱好!好,给你!”把炮弹放下来,用手巾擦了擦手去夹烟,和崔先生出到了门外,葱葱群山,夕阳普照。
潮湿的小村落里已经有了炊烟,味道还不错,战士们打野味儿,摘野果,从城里抢啤酒和米,女人们拿着大勺子站在大锅大灶前哼着小调做饭。在一辆还算说得过去的装甲车前,崔先生说吃不惯丛林饭,龙先生怎么也留不住他,说来不管怎么造反革命,什么样的战火硝烟,高棉人永远都是好客的。
“那么,后会有期吧,崔先生。”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后会有期。”崔先生还礼,上了车。
一路顺利。在进境的时候,崔先生留意了那里的哨卡,换了批人,不同的军装,武器上面有他们组织的方形商标——有了装甲车就不怕了,即使是遭到了埋伏,愣冲过去也能安全回国。他们没有受到任何盘查,崔先生从车窗里探出头与哨卡的士兵交换了军礼,他们用手电在车上粗粗的照了照便收起了枪搬开了路障,并向远远的第二道卡摇了摇灯,表示检查完毕,安全放行。一辆装甲车轧过荆棘和断木,渡过这座吱吱嘎嘎响的横在湄公河上的大木索桥,就到了国内了;打开车窗透透气儿吧,熟悉的没有硝烟的丛林的味道。崔先生松开手掌,心想,游击队占领了边境哨卡,金老板岳老板不应该不知道,那他们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让我出来做这笔交易呢?回去要好好查查,自己出来的这几天,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有人要害我。佛祖啊,让我看清楚些吧。崔先生专心的闭上了眼睛,食指点在眉心上,摇头。不是游击队这边儿的人,也不是自己的手下——是我的老婆,是的,我的老婆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儿她在笑!脊梁一阵冷,满手心的汗一直没有干。
部下从后面递给了他水壶,“崔先生,您不舒服吗?喝点儿水吧。”
“噢,可能是中暑了。”他接过水壶,一仰头,整个车猛烈震了一下,水洒了一脸,火球卷着肢体、血块儿从后面滚过来,接二连三的巨大响声中崔先生感到厚重的钢板连同自己的身体都被撕开了。
木索桥腾起来痛苦的挣扎了一下便扭曲的拍下去,火焰中三个裂开的箱子漫空泼洒着黄金,涛墙浪帐,喧嚣哀号。
满河的金灿灿,如波光般粼粼。
连绵不断清澈见底的木琴声,夕阳中灿灿发光的河流,两岸树草葱翠,几点怒放的花朵。一处土石,几根钢桩,像是发生了滑坡,铁轮、履带、枪支,和散碎的躯体,礁石上打开歪斜的黑皮箱,金子撒了一岸,河水金光闪闪。要躲过边境的哨卡,最好是游过湄公河,水很急,在扒着横在水中的木板时胳膊肘被金子硌到了,没有伸手去捡,攀着粗大的锁链一块木板接着一块木板,脚够到了河底,顺水上岸,拧干了衣裤穿上了鞋,坐下来背靠着一棵树,展开了手掌,的确是那把小手枪,爸爸的护身符,轻轻一抠扳机,“扑嗒”一声儿,撞针后面燃起了一小团火苗。那个骗酒喝的阿三说得不错,爸爸确实来到过柬埔寨,并且他还死在边境上了。凝视着火苗,手攥着它拳头发抖。柬埔寨!金老板!一颗泪珠滑落了面颊,志雄睁开了眼睛,岳老板坐在旁边。
“岳老板……”他要起身儿。
“躺下,小伙子,躺下,我说过我岳老板保证你是安全的,你就不会出什么危险。”岳老板递给他一面镜子。
志雄对着镜子,豁然睁大的眼睛,直直的盯着。
“从新做人吧小伙子,”,这句话岳老板自己对自己不知道说过了多少遍,后面往往还有摇摇头说的一句:“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觉一笑,“啊,不,我的小姑娘。你暂时是安全的,没有人会认出你,从现在起你叫月永洁,你的名字,现在这么写。”岳老板递给她一张名片儿。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风撩起了白色的窗帘,颤抖着白色的名片儿,月永洁,一片苍白。
岳老板扭过了头,抿了一下嘴唇,又看着她,“我答应你的钱明天送到,然后我会派人送你出国的,再也不要回来了……好吗?……我儿子将会以男朋友的身份护送你到西藏的拉萨机场,藏大神学院会有人来接你。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拍拍她的肩膀。
永洁的视线离开了名片,看着岳老板,报以男人的微笑,深深点了一下头。
他妈的我还是被发现了!我没有沿着铁丝网走,四处都是火,我只能往山里逃,故意不走山路,后面打得再热闹,我也不看,只顾走我自己的。不能攀登岩石,哪儿不显眼哪儿树多就往哪儿走,如果碰到了游击队,我想我身上的子弹足够用了。很顺利的就看到了擦米尔河,河口一个人都没有,啊,不,再仔细观察观察,是的一个人都没有。下山的时候我的膝盖挨了一枪了,我忙抱住了一棵树端起了枪,有人狙击我!在哪儿?我回想着刚才挨枪的角度,子弹来自右后方,哪里窸窸窣窣,我端起枪对着四周一顿扫射,树枝子哗啦啦的往下掉,一个人从我头上扑下来,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死死按住了。
我被蒙上了眼睛,我知道我是坐在一辆车里,路途很长,没有一个人说话,然后被推推搡搡的出了汽车,我差点儿摔了一个跟头,两个人从后面锁住了我的胳膊,被架上台阶,左拐右拐,带进到一道门里,空调开得很凉爽,脸上被猛地一抽,灯光刺眼,我要抬手去遮我的眼睛,当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前面是一个大办公桌儿,后面合上的墙帘上一个大大的方形标记,这是谁?一个背对着我坐轮椅的老头儿,外面的侍者把门关上,轮椅缓慢转过来,其貌不扬,满面红光,但能看出他昨天晚上一定没睡好觉。金老板!对,是那个金老板,早就听说我们的头儿是个老瘸子。但我现在叫不出声儿来,我的嘴被堵上了。
金老板从后面儿摇着轮椅慢慢悠悠的出来,鼓起了掌,“想不到自打三年前柬埔寨的那帮猴子就开始惦记起我的货来啦!哈哈哈哈!”笑声洪亮,从衣袖里纳出了一根儿长烟嘴儿插上支烟衔在嘴上,旁边的一个打手也顺势裂起了嘴,凑过去点上,金老板吸了一口正了脸,怒视着我,旁边的那位也马上严肃了,咳嗽了一声儿,金老板瞪了他一眼。“你说!为什么所有看仓库的战士都死了就你还活着?”我呜呜了两声儿。“把他的嘴放开!”一只手扯掉了我嘴里的布,我活动了活动下巴。
“我是逃出来的。”大人物面前我向来实话实说,他们什么都知道,编瞎话反而不聪明。
“怕死的逃兵?能从那样的战场中逃回来,你小子可有点儿能耐。我看你他妈就是在这儿放屁!你,你是个卧底!”说完了他又大笑,“没想到我金远猜英明一世,却糊涂一时,竟然让个柬埔寨猴子给卧了底!哈哈哈哈!这可是天大的笑话!”
“我不是!”看来他是老糊涂了,我哪儿长得像个卧底的?
金老板抓起办公桌上的一个纸卷儿扔了过来,“不是?让他看看!”旁边的那个打手接过来在我面前展开。
“周三,我会只穿上一只袜子。”看我那两只脚上,只穿了一只袜子;看来我当初猜得不错,那家伙果然是个卧底,我不应该帮他,不应该,那样的傻瓜就应该给他造一个陷阱他跳进去我拿到证据交给班长,可能还会见到金老板,不过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的狼狈,现在,我的两只手被人反剪着,我的衣服被树枝剐烂了,我的膝盖残了小腿疼痛的瘫着,我的两只脚上还他妈的只穿了一只袜子!另一只,我给丢在仓库的树林里,估计早被烧成了灰儿。唉,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抬起头,我想说,可我说什么呢?——“臭小子,你以为我会枪毙了你?哈哈哈!我可不会为了只猴子浪费值钱的子弹的,哈哈哈!”金老板摇着轮椅背过身去,扬起了手晃了晃,示意“都出去吧。”——当然,那是当然,他们当然不会用冰凉的子弹,这儿是市中心,并且是金老板的机关重地,别说枪声儿就是地上有了血,查下来他们也要吃麻烦的,他们不敢,这个我早就料到了。他们在另一间屋子里已经为我准备好了绞架。
白色法拉利在去曼谷机场的路上飞驰,立交桥,摩天楼,站牌边儿看报纸的人们,行色匆匆的人们,清风明月。没想到岳老板会亲自开车送我去机场,车窗开着,横横竖竖的霓虹灯凌乱的表演着繁华的千娇百媚,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月永洁用手托着还不习惯的乳房,她昨天练了一晚上怎么控制尿道括约肌,而不至于尿裤子,可还是不行,于是早晨在内裤里垫了厚厚的一层卫生巾,哎,多尴尬的事儿啊,一想到这儿永洁就脸热,顺手摸了摸裤兜。“我的‘HOPE’呢?”
“女孩子,不能抽烟的。”岳老板拍着方向盘,头随着那节奏一点一点的,中年的脸侧眼调皮的看着她,幸灾乐祸的样子,崔先生是个帅哥,崔夫人也长得不错,志雄早该是个女孩子,这可是倾国倾城的样子啊!脚底下也有节奏的轻点着油门儿和刹车。
“少废话。快给我!”抓住了岳老板的肩膀,另一只手伸到方向盘上。
“诶!别乱来!这儿可不是在仓库。你住院的时候都被我给搜走啦。还有这个。”从裤兜里掏了一下在永洁面前张开了手掌,“女孩子可也不能玩儿枪的。”
“这是打火机,你没看明白吗?”
“哦?是吗?”他手放在方向盘上,来回掰弄着这个小玩意儿。“好吧,算你赢,给你。”岳老板从衬衫上兜儿里拿出两支烟,给了永洁一支。衔着烟,说话时烟就在他嘴里一翘一翘的,真可笑,永洁原来怎么没发现呢?可能成为女孩子之后敏感了吧。“我儿子在机场等着咱们呢,得快点儿。”说着脚底下踩了一下油门儿。
岳老板把小手枪的枪口对着自己,“啊,这个打火机不是这么用的!”
“你少骗我,开什么玩笑,我岳老板……”他自信的搂动了扳机。火光。然后爆响了一下。然后永洁的眼前出现了一块溅血的焦黑。然后空白。永洁用了全身的劲儿摇岳老板的肩膀。永洁最后掩住了自己的心脏。永洁猛地一抬头。一堵厚重的水泥墙扑面而来。永洁大大的张开了嘴。
NG·花絮
“志雄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一包“HOPE”,在方向盘上磕了磕,高出来两根儿,俯下身衔在嘴里一支,又递到车窗那儿”,班长接过来夹在耳朵上。
“CUT!”
崔夫人“被三个保镖扑过去拽破了裙子给按住了”,那三个保镖看着大白腿发呆。眼神儿不对。一个大耳帖子,然后螳螂拳对鸳鸯腿。
“CUT!”
班长说到:“——也该让我们看看内鬼长个什么样子来开开眼吧。……(长考)这样!……”
“……”
“这样!……”
“……,真忘词儿了……”傻笑,过来捂住镜头。
“NG!CUT!”朱老叉腰擦汗。
“志雄立刻抓过来,扯开了锡纸包,托在手里,哆嗦着”,撒了一身。
“NG!”
“ACTION!”
“志雄立刻抓过来,扯开了锡纸包,托在手里,哆嗦着另一只手在下面点着火儿”,一股黑烟儿,纸被点着了,忙甩手。
“他妈的CUT!”场务救火。
“嘿嘿,简单,我也脱掉一只,和你保持一致”,脱下来,闻了闻,对着镜头扇了扇鼻子。
“NG!”
“崔先生捏着手雷,瞪着满头大汗的龙先生,嘴角一笑”,就是攥着不扔,对周围的人笑,冒了一屋子白烟儿,“啊,我知道那个是廉价道具,就别玩儿啦!CUT!”
“风撩起了白色的窗帘,颤抖着白色的名片儿,崔志雄”,啊,印错啦。
“NG!”
金老板“笑声洪亮,从衣袖里纳出了一根儿长烟嘴儿插上支烟衔在嘴上”,从兜里掏出打火机自己点上了。
“CUT!”以头捶墙。
没办法,摄制费给得太少,业余演员就是费胶片。哎,这样的烂片子能赚到票房吗?
演职员表
编局、导演、监制:朱老剑客
摄影、剪辑:朱老剑客他哥
录音、音效:SilverDake
剧务、道具、服装、化装:四山
场务:Ulver、赵小龙
崔志雄:Ulver
崔先生:朱老剑客他爸
崔夫人:朱老剑客他妈
月永洁:SilverDake他爱人
岳老板:SilverDake
金老板:秀铮三段
龙先生:Ulver他爸
三班长:四山
“我”:黄钦
卧底:朱老剑客
特技替身演员:赵小龙
群众演员:朱老剑客他大表妹、他大表妹的男朋友、他大表弟、他大表弟的爱人、他二表妹、Ulver他弟、他女朋友、赵小龙他爸、四山他爸、Poorwind、Poorwind的男朋友、王晖、朱老剑客他哥、他嫂子、他侄儿、他大姨、三姨、四姨、五姨,及各位姨夫,还有朱老剑客他大姑、二姑、老姑,及各位姑爷,朱老剑客他大堂弟、二堂弟、二堂妹、朱老剑客他姥姥、朱老剑客他奶奶……没办法啊!找不熟悉的人拍戏不给钱会挨打的!掩面而哭。
……谁给递一块儿手绢儿啊!卫生纸也行……
不要袜子、内裤!
月水电影制片厂出品
- posted on 07/18/2005
粗瞟了一遍,语言的力度,节奏都很棒.特别是不给人conventional的感觉. 结尾好像有些实验小说的意味.可惜太长, 没时间细看了.
朱老剑客 wrote:
连绵不断清澈见底的木琴声,夕阳中灿灿发光的河流,两岸树草葱翠,几点怒放的花朵。一处土石,几根钢桩,像是发生了滑坡,铁轮、履带、枪支,和散碎的躯体,礁石上打开歪斜的黑皮箱,金子撒了一岸,河水金光闪闪。河边一个不可辨认的上半身,破碎的衣服被血殷红,手摊开,手心上一件东西同样反射着夕阳的光辉,一把手枪,那么小,小得像一个玩具,像一个打火机。
走 火
木琴声渐远。河水金光灿灿,潺潺不息。
- Re: 走火(哲学拼图小说――观照)posted on 07/18/2005
感觉正好相反,这是一篇和拼图毫无内在关联的小说,然后在标题上这么点一下,硬攀。
即便不用拼图小说的那些约束条件,也是没劲地在写,要和好莱坞电影节奏拚,不仅是硬朗,还得让故事编排得好看,但这篇不好看。国内倒是有个叫恭小兵的,写越战写得舒坦,朱老剑客有空不妨可参看一下。 - posted on 07/18/2005
个人感觉您被评语误导了。
我认为这篇文章和观照的联系在于叙述角度都是角色的观照,但是否存在更高角度的观照(例如,作者,或“命运法则”之类的)不好判断,因为解读是从香肠得到猪,难度较大。
我同样认为这篇文章没有很好的阐述观照在地图上的位置或是周围的情况,只是反映了有人在观照。
写到这里回头查了一下,我开始迟疑了。这位老兄在选题时写的是关照,本文的主题也可以解释为岳老板对志雄的关照。能请朱老先生出来讲解一下您对观照及其在版图上的意义的设定么?这样就是对将来的对接也有助益。
我这么关心,是因为我一开始的设定就是在另一个层上叙述,也想顺便听听大家的意见。
七格 wrote:
感觉正好相反,这是一篇和拼图毫无内在关联的小说,然后在标题上这么点一下,硬攀。
即便不用拼图小说的那些约束条件,也是没劲地在写,要和好莱坞电影节奏拚,不仅是硬朗,还得让故事编排得好看,但这篇不好看。国内倒是有个叫恭小兵的,写越战写得舒坦,朱老剑客有空不妨可参看一下。 - posted on 07/18/2005
七格 wrote:
感觉正好相反,这是一篇和拼图毫无内在关联的小说,然后在标题上这么点一下,硬攀。
即便不用拼图小说的那些约束条件,也是没劲地在写,要和好莱坞电影节奏拚,不仅是硬朗,还得让故事编排得好看,但这篇不好看。国内倒是有个叫恭小兵的,写越战写得舒坦,朱老剑客有空不妨可参看一下。
这篇儿的题材是泰国军火走私团体与柬埔寨红色高棉羽党之间的冲突时的一件事情。跟小兵的越战没什么关系,也就不用从战争的角度去写什么,出现了武器,只是一种符号而已。我的这篇儿东西在技巧上说白了只是用了“港台匪片儿+三角洲+希区柯克”,没有太多的复杂的技巧在里面,并且我非常反对美国的那种用“个人英雄主义”来宣扬人类自由的模式套路,没劲,骗钱!在这篇文章里我倾注进去的是泰国民间小说的那种“物哀”,注意这里日本的那种自然主义“物哀”,而是泰国的那种镶着金边儿的堂皇华丽的“物哀”,跟好莱坞大片儿没什么关系。如果说看得没劲,我想可能是细节上的联系密度太大了,这是为了弥补我上次写的那个错别字“关照”,当然这篇儿文章的定位是“观照”,所以只能把“关照”放在字里行间了,其他方面上就不能再采用。说来,上次写了一个错别字,倒是定下了这篇文章的整体语言基调,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对于“观照”的理解,我不是搞哲学的我弄得不是很多,当然也没有去考虑地图上给观照一个海湾这一点,我是从我的对佛教“观照”的理解(也不是佛经上的解释,而是我自己的理解)中去构思整篇小说的。佛教中,观照是一个具有模糊意义的名词,是两个字的并列词,即“观”和“照”。
“观”,说白了就是“用眼睛去看”,引申出用心去看,闭上眼睛,目空一切的时候,大千世界尽收眼底,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且不能盲人摸象,用不同的“观”法得出来的景物是不一样,即得到了不同的“观”,观者自观。“观”这个动作是要和自己的常识联系起来的,具有不同常识的人,“观”到的东西也是不一样的。比如说,您七格,从这篇文章里看到了越战的影子,看到了美国大片儿;若之看到了语言;imac看到了角色——这些都是“观”。
“照”,说白了就是物体发出来的光华地达到了另一个物体上的动作,在小说这个过程中,就是文字被读者看到了这个过程,它是物质本身的东西,不是靠“观”能够改变的,但同时又受到了“观”者的影响,比如说我只看树叶子,其他的不看,那么也就只有树叶子照到了我,说树干不会照吗?当然会照,但是我没看,所以,树干便找不到我了。“照”是普遍的,而“观”则是局限的,用一个局限来看普遍,得到的结果仍然是局限的,所以“照”便是我的这篇儿文章的“物哀”所在,已经存在,但是没有人发现,比如说崔夫人后来如何了呢?文章里实际上通过岳老板的话包含出来了,但是估计没有人会去注意;再如,志雄住院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写了几条,而其他几条也在文字之中,估计也不会有人看到,“照”是普遍存在的,也是普遍悲哀的。
两个字放在一起,解释很多,可以是“观其照”(看物体本身的光华),“观之照”(看自己看到的物体的光华),“观既照”(看到的既是物体的光华),“观受照”(能看到是由于物体光华所致)等等,此一接受体一发出体,发生于了别之间,成就了万象横生。
综上所述,这篇小说就应该具有以下特点:
1、内容广泛联系,细节绕过情节直接表达线索,以满足最大限度的“观”和发出最大限度的“照”。同时词汇之间互相“关照”,不出纰漏,并且互相“观照”,一问一答,词词相看,连绵自流。
2、叙述中广泛埋藏暗线,适时露出头来成为明线,一针一线,针脚清晰细密,同时内容上又不能拖沓,保持速度和节奏,提供读者“观”之喜、作者“照”之哀。
3、故事本身充满“观照”,比如说四班长的主意(明线),金老板只看到了纸条而错误的认为“我”是卧底(明线),崔志雄出走后崔夫人的如意算盘落空(暗线,估计不少人也给忽略了),龙先生在装甲车上放了炸弹崔先生智者千虑难有一失(照杀观,这是常见的市井哲学,暗线),自作聪明的“我”自认为无所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照”哀“观”悲,明线),在全篇文章中对人物性格都在“走火”(岳老板、三班长、卧底都没有按照金老板的如意算盘去做,各行其是,金老板最后找了一个无关轻重的借口没有枪毙“我”,崔先生怕自己人在境内埋地雷要了辆装甲车但至死都没有怀疑金老板,从这里又可以看出崔夫人在组织中的实际地位(她那的股份和岳老板一样多)与酒会上为了志雄下跪作比较看出崔夫人的人格变化,岳老板到最后却没有保证志雄的安全,龙先生杀死崔先生实际上没有必要,因为他在两年前已经安排了卧底,杀死之后又没有去抢回黄金,说明那金子是假的,崔先生掂了掂箱子应该知道那金子是假的,但还是照单全收,他是想通过这个报复金老板,但被已经不再需要和崔先生做生意的龙先生灭了口(大暗线)而对比崔先生以前的功劳可以说这次是明显的背叛等等(全篇文章中只有一个人没有走火,就是“我”,一个坐标,方能产生动静之分,内容自己观照自己呢。大“照”无“观”,统统暗线,留给那些仔细看我的文章有勤于思考的人去发现的)等等(不多说了,还有很多很多还是留给读者自己品味吧,再说就读起来没意思了)。处处“观照”都是“泰国的物哀”,所以就把故事的地点选在了泰国,再加上泰国的佛教本身信仰的就是“观照”,真是再好不过。
4、在结尾,不要传统结尾,而是利用比较弱智粗糙的“NG·花絮”笼统观照全文,再用我的亲戚朋友的名字编成的“演职员表”再一次观照(只有我的亲戚朋友能够理解其中味道),再用“月水电影制片厂出品”最后一次观照(经常看我的博克的人都能看懂),三大重音拍结束,和中间指挥的那段插写“关照”。同时,粗糙的结尾,使观众跳出故事,有利于“自观”“自照”。
从上面的分析看出,这篇文章是普遍提供“观照”的,也就是说读者看完了我这篇文章之后可能不能在表意识上感到“观照”的行为和物象,但是已经不知不觉的进行了一次“观照之旅”。写“观照”,要进入到读者潜意识中去才行,“埋住”最重要。
这篇文章也有失败的地方,就是明线太多,大暗线太少,小暗线的密度不高,可能没有“埋住”。被imac看出了角色观照,这实际上是一个失败,应该什么都看不出来,“观照”之心已经在头脑中舞蹈数遍那才好玩儿。
以后再写这样的题目时,以上的失败之处要吸取教训,这回是被“港台匪片儿+三角洲+希区柯克”这个写作技巧给耽误了,技巧没选好,没有很好的为内容服务,这时失败的地方。 - Re: 走火(哲学拼图小说――观照)posted on 07/18/2005
能请朱老先生出来讲解一下您对观照及其在版图上的意义的设定么?这样就是对将来的对接也有助益。
我这么关心,是因为我一开始的设定就是在另一个层上叙述,也想顺便听听大家的意见。
我真没想到这个小说还和那个版图相关,我只是根据题目写了,并且那个版图把观照放在一个角落一个海湾,也未必科学。不能牵强附会的说什么,只能说我没有考虑那个版图,就权当是一篇小说被装在瓶子里随风浪飘到了“观照湾”吧,:) - Re: 走火(哲学拼图小说――观照)posted on 07/18/2005
能请朱老先生出来讲解一下您对观照及其在版图上的意义的设定么?这样就是对将来的对接也有助益。
我这么关心,是因为我一开始的设定就是在另一个层上叙述,也想顺便听听大家的意见。
我真没想到这个小说还和那个版图相关,我只是根据题目写了,并且那个版图把观照放在一个角落一个海湾,也未必科学。不能牵强附会的说什么,只能说我没有考虑那个版图,就权当是一篇小说被装在瓶子里随风浪飘到了“观照湾”吧,:) - posted on 07/18/2005
再补充一句,人物普遍“走火”,突然发生逻辑之外的状态,也是“观”与“照”之间的差别了,你如此看他,但他不一定会让你如此看,“观”到的不一定是“照”,但照者反观,往往才能豁然开朗。如果,我的那把小手枪到最后不走火,虽然没有点题,但一定是一个戏剧性的“大观照”(观者能够感到自己在“观”,那个“照”也就显现出来了),说来还是我的胆子小,不敢“以哲学的名义”把小说写太失败。惭愧啊。
说来如果我的这篇小说到最后如果不走火,那可真就是一个天大的“走火”了,也就是天大的“观照”了,呵呵。嗯,这回先这样吧,原来写《恶时辰》的时候就手软了,没让读者把神经病状态保持下去,实在失败。
另外,我的这些解释都是我的“观”,读者如何“照”,那可能就是“物哀”了。 - Re: 走火(哲学拼图小说――观照)posted on 07/18/2005
是烤烟的朱蓬蓬吗
- Re: 走火(哲学拼图小说――观照)posted on 07/18/2005
飘音阁 wrote:
是烤烟的朱蓬蓬吗
不是,是朱老剑客。朱蓬蓬的东西很不错呢:) - Re: 走火(哲学拼图小说――观照)posted on 07/18/2005
任何一篇小说你不觉得都能用你这对观照的说法去套么?
文本结构和文本内容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东西。 - Re: 走火(哲学拼图小说――观照)posted on 07/18/2005
七格 wrote:
任何一篇小说你不觉得都能用你这对观照的说法去套么?
文本结构和文本内容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东西。
这可不一定。又比我在“观照”上下功夫大的小说我承认,我也相信他们在谋篇的时候也同样思考到了“观照”这个概念。还有很多小说没有思考这个概念,是否思考,这从文本的表达形式上是能够明显区别出来的。
结构和内容是不一个层面上的东西,但对于形而上的哲学概念来说,是没有什么东西不会在一个层面上的。 - Re: 走火(哲学拼图小说――观照)posted on 07/18/2005
七格 wrote:
任何一篇小说你不觉得都能用你这对观照的说法去套么?
文本结构和文本内容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东西。
这可不一定。又比我在“观照”上下功夫大的小说我承认,我也相信他们在谋篇的时候也同样思考到了“观照”这个概念。还有很多小说没有思考这个概念,是否思考,这从文本的表达形式上是能够明显区别出来的。
结构和内容是不一个层面上的东西,但对于形而上的哲学概念来说,是没有什么东西不会在一个层面上的。 - Re: 走火(哲学拼图小说――观照)posted on 07/18/2005
很抱歉至少我没看出来。
而且我得坦率地说,在内容上你这篇小说缺乏哲学的乐趣。你所强调的一切乐趣都需要你另外在结构上强行赋予它。
我们看吧,这并不是说你的坚持是不对的,或弱的,只是作为一个哲学小说的文本共同体,我们看它的兼容程度怎么样吧,也许会有人调用你的文本资源。 - Re: 走火(哲学拼图小说――观照)posted on 07/19/2005
",“照”是普遍存在的,也是普遍悲哀的。"
老朱, 你说的这一句, 能讲得更具体些吗?
你是搞科学出身的, 在写小说时也自觉或不自觉地运用科学的方法论. 在你自己, 是一种特色. 在文学中, 百花齐放, 当年法国新小说学派(以摄影为参照)还得了诺贝尔奖呢. 哲学和科学不同, 哲学应该比科学前进半肩, (而不是并肩:).
至于现在除了人们对哲学的喜欢和爱好之外, 是否还有新生哲学, 真让人试目以待了.
所谓诠释, 这次活动, 我看来是各人的学习经验, 名之为哲学的文本, 确实贴切.
- posted on 07/19/2005
梦冉 wrote:
",“照”是普遍存在的,也是普遍悲哀的。"
老朱, 你说的这一句, 能讲得更具体些吗?
这是个推论。从“照”对于“观”的目的出发的。比如说“怀才不遇”,是一种悲哀吧,口头上是否承认是一回儿事儿,事实上产生的“悲哀”是存在的。因为“观”永远不能把“照”看全,就向人们永远就不能把整个宇宙的历史和规律看全一样,所以宇宙存在的“照”都是悲哀的,当然,如果一件事物本身不想让其他事物去看到,那就不存在“照”,也就不存在“悲哀”了。这里面说的是“照”,而不是物质的其他属性。
比如说,写小说的人是为了让人们去看他的小说,并且希望人们能够从他的小说知道他的想法,往往这是不可能的,或者说,从绝对意义上说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写小说人的“照”是普遍不被人所“观”的,他们是悲哀的。
搞艺术的大多如此,其他方面也一样,人与人之间没有可能充分了解,这就是“伟人”的悲哀吧。为人既“照”。动物也如此,植物也是这样,大地天空等等物象,想明白了的人自己就隐藏起了自己的“照”,作为一个纯物质的人去生活,反而能够容易得到快乐。“观照”说来是一个大学问呢,我是小的时候去八大处拜佛的时候听一个居士给我讲解的,一直也就耿耿于怀,这篇小说实际上是做了一个顺风车,没有这个小说游戏,我早晚也是要写出自己的对“观照”的感悟的。 - Re: 走火(哲学拼图小说――观照)posted on 07/19/2005
明白了,就是小说,而非哲学拼图小说。
- Re: 走火(哲学拼图小说――观照)posted on 07/19/2005
imac wrote:
明白了,就是小说,而非哲学拼图小说。
刚才细看了规则,发现是我错了。我一开始只是看到了地图上的各种概念,就要参加游戏了,没有细看游戏规则,是我失败:(
要以第一人称写,并且要和地图有关,哎,虽然下了很大力气,但这次失败了。推翻重来。 - Re: 走火(哲学拼图小说――观照)posted on 07/19/2005
刚才我好好想了想,觉得自己非常失败,还没有看明白游戏规则就是一猛子扎进去猛写,现在才发现自己写跑题了。哎,我又给大家添乱了,非常对不起大家。
对不起,七格,以后不给你添乱了。 - Re: 走火(哲学拼图小说――观照)posted on 07/19/2005
刚才我好好想了想,觉得自己非常失败,还没有看明白游戏规则就是一猛子扎进去猛写,现在才发现自己写跑题了。如果再写,自有补过的意思,难免敷衍,不会写出好作品来,所以我决定退出这次游戏。我的这篇作品也退出这次游戏,非常对不起,给大家添乱了。
非常对不起大家。对不起,七格,以后不给你添乱了。 - Re: 走火(哲学拼图小说――观照)posted on 07/28/2005
朱老剑客 wrote:
刚才我好好想了想,觉得自己非常失败,还没有看明白游戏规则就是一猛子扎进去猛写,现在才发现自己写跑题了。如果再写,自有补过的意思,难免敷衍,不会写出好作品来,所以我决定退出这次游戏。我的这篇作品也退出这次游戏,非常对不起,给大家添乱了。
写吧写吧,随便写写,人多好玩。作品好坏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是集体创作。我刚写完第一轮,来看看别人写的。你这么能写,敷衍一下也肯定好看,拼起来也好玩。鼓励!(希望你能看到这些。写完以后,我们讨论音响。) - Re: 走火(哲学拼图小说――观照)posted on 07/29/2005
哈哈,谢谢您鼓励。我正在听贝多芬的弦乐四重奏。我不太喜欢这次游戏规则所定的这种哲学表达形式,不喜欢就很难写好看了,既然已经知道自己会写不好看了,为什么还要去写呢?
以后再有游戏,我再参加吧。:)
对于音乐我看大家来说就很好啊,我发现我说音乐仅只限于科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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