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回忆（1)
白荒地

梦中时常浮现那儿时的村庄
一个大娘躬着腰
在田间收获着她的希望
我常常看到那赤脚的窈窕姑娘
在冰冷的水中插秧
在泥淖中
编织出
整齐的幻想
那大雨
那大雾
那茫茫的稻田和青纱帐
那哭泣
那悲伤
那满脸皱纹的老人的微笑
那小媳妇羞怯的低头
那中年汉子抱着锄头
一顿吃掉一斤干粮
那满地奔跑着
包括我自己在内
满手满脸是泥的孩子们
或在河沟中摸鱼捉虾
或出没在青纱帐
过年了
人们杀猪炖肉
炊烟中也飘出
酸菜灌肠加大料的
醇香
鞭炮声中
小姑娘
展示妈妈积攒了一年才买上的
花衣裳
小男孩
比试谁的“二踢脚”（1）
更响
我常常看那白发的孤独老人
在豆腐坊
面对鹅毛大雪
将灶坑的火
烧得很旺很旺
喝着他给我的热呼呼的豆腐脑
如同玉液琼浆
抽着装满老青烟其“冲”无比的大烟袋锅（2）
老人讲述着清朝
和张大帅年间的故事
在“北风烟雪”的夜晚（3）
当月亮升起的时候
我们
戴着狗皮帽子和棉手闷子（4）
列队撑着冰车
轰隆隆地
开往
那未知的地方

我走遍世界上的许多村庄
平添了无数莫名的哀伤
为什么故乡的村庄
总是凝固着的那般模样？

2004。 7。15
1）一种炮仗，点燃后先落地响一声，然后飞升上天，再响一声，故称二踢脚。
2）很“冲”是指烟的劲儿大，东北的关东烟比起古巴雪茄，其“冲”劲儿毫不逊色。
3）那是农民的土话，意指风雪很大。
4）棉手套，又称棉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