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复兴时期及早中期巴洛克(至巴赫之前)的管风琴 (16—17世纪)
(一) 文艺复兴时期
到1500年左右,管风琴出现了两到三个手键盘,也开始使用脚键盘(比如1361年建于德国哈贝斯塔特的一台管风琴) ,但总的来说脚键盘作用极其有限,多数时候只做简单的延音伴奏。在此期间,管风琴演奏者和制造者都期待着新的音色,此时欧洲展开了一场无形的竞争,法国南部,意大利北部,勃艮第,弗兰德及德国等等代表最高水平。
从制造技艺方面来说,这个时期的管风琴是过渡产物—从哥特时期混合型管风琴到巴洛克时期用音栓来分别音色的管风琴,所以多种类型的琴在各国家地区同时存在。当时,将鼓风用的风箱(wind chest) 装于音管底部已成时尚。风箱上拉着弹簧,用来稳定气压。当时的音管有了开,闭,筒形和锥形多种。机械加工水平日进,音栓越来越多,可以有细致的区分,尤其是在法国。由于音栓渐渐增多,开始使用管列,即相近音色的管子排成一列,各管列可以混用。在多数地区的教堂里,管风琴两边附加着极其繁琐的金银雕饰。
脚键盘的起始其说不一。管风琴师手脚并用是很早就开始了,但长期以来仅仅是为鼓风,或者用脚长时间压住踏板,发出单调的长音。1432年,法国特洛伊斯大教堂出现第一个有八个键的脚键盘,其后的琴逐渐增多。而在英国和意大利则根本不用。历史记载最早的带有脚键盘的管风琴乐谱是一个僧人爱尔伯格(Adam Ileborgh) 于1448年留下的乐谱。
由于这个时期的管风琴音乐还没有形成巴洛克的对位风气,旋律线比较单一,以伴奏合唱为主要目的,所以演奏者要认真对待句子的呼吸—这也正体现了管风琴演奏的分句传统。
德国
1511年,盲管风琴家和作曲家施利克(Arnolt Schlick)出版了一本管风琴制造工艺的著作<<管风琴制造者之镜>>,在当时影响很大。这部巨著总结了当时德国教堂管风琴的制造技术,书中还有按比例缩小的各个部件的图例。当时最长的音管可达七码。
他曾在加冕仪式上为国王演奏。而他本人也有管风琴作品传世。在那个时代,管风琴是财富和权利的象征。从传世的音乐来看,果然充盈着那个时代背景下的富丽喧哗之声。
笔者这里的文艺复兴管风琴音乐录音中,收有施利克的一首以民歌素材而作的圣乐,旋律单纯清澈,颇有牧歌风味,简单的模仿贯穿始终,从音栓配置来看,也尽力向笛声靠拢。
另一位德国管风琴演奏和制造的代表人物是斯威林克。有人说,他是德国管风琴学派的缔造者。他的很多学生都成为德国以至北欧国家的主流管风琴师,比如施耐德曼(Heinrich Scheidemann, 1596—1663), 普莱托里斯(Michael Praetorius, 1571—1621) ,施代特(Samuel Scheidt, 1587—1654) 等等。斯威林克的赞美诗至今是管风琴音乐会和学生的常用曲目,从音乐风格来看,他的作品不是辉煌华丽的一路,而是保留了早期素歌的温暖平和气息,脚键盘生出轻柔的回声。
此间德国流行的管风琴曲集,现存包括德国作曲家康拉德。鲍曼(Conrad Paumann ,1410—1473) 的<<管风琴基础>>,提供二百多首管风琴演奏的基本练习。鲍曼所引介的曲目却非教堂音乐,而是一些短小的民歌,供可移式和桌式管风琴演奏。他的作品展现了在民歌素材基础上的对位作曲技巧。另一部曲集,<
意大利
在此期间,意大利管风琴发展很快,而且出现了相应的新形式,比如托卡塔,幻想曲,康佐内,等等。托卡塔和幻想曲往往即兴创作演奏,被视为每个管风琴家必备的本领。
在当时涌现的作曲家中,最著名的就是弗莱斯科波尔迪(Girolamo Frescobaldi, (1583—1643) 。
在意大利的Giuseppe教堂, 由Antegnaiti于1581年制造的管风琴是一台典型的意大利文艺复兴管风琴。它仅仅使用主音栓,有限的一些笛栓和脚键盘延音装置(在双手演奏时脚踏板让某个伴奏音长期发声),却混合出非常细腻甜美的声音,适合抒情作品。弗莱斯科波尔迪在管风琴作品集的序言中写到,演奏者“必须深深地爱这些音乐” ,要以牧歌的风格和感觉来演奏,要注意分句,尤其快速经过句要用呼吸来细分,高潮要稍稍减速以强调。笔者手中有弗莱斯科波尔迪若干小曲的录音。在这些“圣乐” 中,作曲家一段段地转调,切换色彩,尤其是用小调形成尖利的效果。这在后代作曲手段中毫不新奇,但在当时是非常大胆的作法(甚至到如今,教堂音乐都不提倡中途转调) 。弗莱斯科波尔迪被视为文艺复兴/早期巴洛克作曲家中最有试验精神的一位。
法国
这个时期的法国,名作曲家辈出,形成了非常独特的传统,这特定时期内的特定声音,在风气衰落后竟如昨日黄花,不象德意志管风琴音乐那样流布深远。我们要探寻这珍稀的声音,只能依靠挖掘早期音乐宝藏的当代管风琴家多多录音。
当时,法国管风琴开始应用“大联音栓” (Plein jeu), 也就是所有音栓联用,脚键盘也以低音唱和。比较典型的管风琴音栓联用,包括从16码,8码,4码至1码,两个手键盘(Grand和Positif) 的齐用。其中一些音栓在其他国家很少使用,仿佛为当时温和清浅的法国作品量体而制。
法国管风琴乐派开山之人公认是提特罗兹(Jean Titelouze, 1563—1633)。他在作品中应用了大量复调手法,并且,用脚键盘演奏独立旋律的传统,应该自他而始。不过,他的管风琴曲,其实仍然类似多声部合唱,不过将人声换成了管风琴。早期巴洛克的器乐发展大多如此。在“大联音栓” 管风琴的应用下,音乐可以做出非常细腻的变化,从微小的喘息样的声音到洪亮的联奏都有。提特罗兹是在这个世界里开始展开手脚的第一人。作曲家们渐渐着迷于这样多变的色彩,索性用长短曲相间的方式更加强调对比。
英国
在此期间,英国的管风琴文献极少。在清教运动影响下,人们自然不情愿花巨资在教堂内安装管风琴。而在有限的记载中,我们看到英国管风琴基本以荷兰和弗兰德样式为准,只有一个手键盘,通常六个音栓。
值得一说的主要是他们的“管风琴教材” ,<<穆林纳管风琴曲集>>(Mulliner Book),收集了世俗,圣乐,民歌等等多种内容的管风琴小曲。
西班牙
这里的管风琴制造和创作并没有明显的民族特色,其制造者大多来自意大利或荷兰。他们的管风琴主要特点是,使用一个以上的混合音栓(意大利一般只用一个) ,还有许多花哨的“加料” 的效果,比如铃鼓声,夜莺声等等。
这个时期的管风琴音乐风气本来是奢华肤浅的,然而却有一个西班牙作曲家以朴素严谨著称,这就是卡巴赞(Antonio de Cabezon, 1500—1566) 。他写作的教堂音乐(赞美诗,经文歌等等)大多有严格的对位,在当时是个异数。
(二) 早中期巴洛克(至巴赫以前)
法国学派
在提特罗兹之后,库泊兰叔侄以及勒伯格(Nicolas-Antoine Lebegue) 等等渐渐摒弃严格的对位,向轻灵纤敏的一路发展,尤其是装饰音变化繁复,而且依赖于演奏者的即兴发挥。库泊兰的弥撒作品代表了当时管风琴创作的最高成就。他自己曾经强调,“德国人演奏准确的时值,而我们另辟蹊径。” 法国风里充满了附点音符以及带着短休止的装饰音,听上去有些醉醺醺的味道。此时的德国作曲家忙于发展对位,而法国人强调和声之内的细微色泽,比如旋律进行的时候,往往是一手先行,脚键盘和另一手逐渐导入,声部也是逐层堆积,把和声堆到繁花如锦。他们的另一特点是,善于用明亮的笛栓造成石破天惊的瞬间之美。
这些作品中,一些具有天才奇想的杰作(多为小品)不输北德的最高成就,但由于特别的音栓而轻易获得的效果造就了大量缺乏创新的作品。法国古典学派终因其语汇狭窄而渐渐用尽了发展的空间。最后,他们输给了缓慢但顽强发展复杂对位的德国学派。
英国学派
直到17世纪,管风琴在英国仍被视为伴奏乐器,而且自身形体规模比较小,功能较少,没有脚键盘。不过,在1661年,罗伯特。达拉姆设计了一台法国风格的琴,有两个手键盘,二十四个音栓。这是有史以来第一台大型的“双层管风琴” 。与此同时,伯纳德。史密斯又于1699年建造了一台“教堂皇家管风琴” ,是当时功能最完善的管风琴,也是当时制琴技术的代表。它可以演奏多位名家的作品,比如布克斯胡德,普塞尔,弗莱斯科波尔迪等人的作品,从华丽的装饰到坚实的旋律声音都可胜任。
音乐/艺术史背景
文艺复兴通常指1430年到1600年的一段,始于意大利北部,影响欧洲大部份国家。
这当然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按历史学家的总结,文艺复兴把人类从中世纪带入现代文明。这个时期里不光文学艺术(尤其是绘画) 大兴,科学成就也空前灿烂。可以说,除了古希腊伯罗奔尼撒战争之前的黄金时期,人类历史上从未象文艺复兴时期那样,在短期内天才辈出,各个人文领域内的突破此起彼伏。在这个时代里,人们也象古希腊那样,追求“通才” ,“统一” ,在依然热烈的宗教氛围里期待“万物和谐” 。当然,艺术和科学的发达带来了所谓“渎神” ,“道德败坏” ,感官娱乐的精益求精成为腐败的温床。
所以,与渐渐成熟的文艺复兴相伴随的,是自十六世纪上半叶开始的宗教改革,继而反宗教改革运动。教堂音乐在此间深受影响,而对管风琴的使用,出现了尖锐对立的做法:德国宗教改革者路德领袖本人有着深厚的音乐修养,著名作品包括若干赞美诗音乐和<<德语弥撒>>,也不反对教堂内的传统装饰。而瑞士的宗教改革加尔文严格禁除管风琴在教堂内的使用(但在世俗比如宫廷场合仍然允许)—尤其禁止多声部音乐,因为他认为复调会干扰会众的注意力,使之偏移歌词本身。加尔文经过对传统法语赞美诗的收集整理,最后在教堂里推广使用的,是极其有限的上百首“日内瓦赞美诗” 。英国的新教赞美诗包括无伴奏人声和器乐与人声的合唱。
有人认为,巴洛克的装饰风格表达了反宗教改革的精神—追求形式,仪式,而不是宗教改革所大力提倡的简朴。但这种说法未免将巴洛克精神过于简化了。巴洛克作为一个历史上的时期,本身充满矛盾,难以一言蔽之,或者说,太容易找到各种结论的反例。造成这种芜杂现象的原因之一是,其间的各种战争带来了艺术形式和观念的冲突,不仅在教派之间,也在神学家和人文主义者之间。而欧洲各国宫廷普遍有着艺术传统(包括音乐,绘画,装饰等等) ,宗教讨论和战争人为地扼杀或者发扬了一些艺术形式。比如管风琴作为宗教乐器,自然被波及。此外,十七世纪是艺术相对独立于科学和哲学的时期。因为科学出现重大进展,并趋于系统化,哲学渐渐脱离神学,已经不易为艺术解释。人们观察和思考世界的角度发生了重大变化,人和自然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从哥特到文艺复兴时期那种对宇宙的情感式的神秘体验受到抨击。此时信仰和宗教生活仍然是重要的社会内容,但教派日增,彼此可以形成尖锐的对立。
从音乐本身的发展来看,自十五世纪晚期开始,复调音乐就慢慢进入意大利,荷兰等国的主流风气。
蒙特维尔第被认为是历史上第一位伟大的歌剧作曲家。他
到了1637年,歌剧盛极一时,1650年以后,威尼斯成为歌剧和戏剧中心。歌剧,圣乐和康塔塔到了A。斯卡拉蒂(1660—1725) 那里,发展到成熟的顶点。斯卡拉蒂将感官之娱带入宗教音乐,在当时的地位相当于法国的吕利。
巴洛克音乐的另一特点,是器乐的兴盛。意大利作曲家柯列里的三重奏鸣曲使用室内乐器组演奏,并引入活泼的舞曲节奏。器乐演奏的技艺也有了重大发展。
同时,法国的路易十四国王大力支持歌剧创作和演出,宫廷音乐家吕利名重一时。他最初与喜剧家莫里哀合作,后来关系破裂,他转向另一个剧本作者菲力普。昆纳尔(Philipe Quinault) 。吕利的音乐有着精确的效果控制和庄严的气质,很适合宫廷盛典使用。他的一大贡献是将舞曲和合唱引入歌剧。另一位重要的作曲家是弗朗索瓦。库泊兰,主要创作活动是在路易十五时期。除了歌剧,他的键盘音乐(为羽管键琴和管风琴而作) 至今被演奏。
英国此时迎来了巨人莎士比亚,本。约翰逊和约翰。德累顿,舞台戏剧发展到高峰。此间最重要的作曲家是亨利。普赛尔,主要作品包括歌剧,键盘音乐和室内乐。
科技/探险史年表
1425 北欧国家发明油画技术,出现大量作品
1450 德国出现活版印刷;画家达芬奇尝试多项技术发明,比如机械,飞行,水利,光学等等
1492: 哥伦布到达新大陆(1451-1506) (Bahamas)
1543 波兰天文学家哥白尼发表日心说
1572 德国天文学家开普勒发现行星轨道
1578 中国药学家李时珍完成<<本草纲目>> 1600 在荷兰人的磨制镜片的技术基础上,出现了望远镜和显微镜
1610 迦利略用望远镜观察星相,支持哥白尼日心说
1628 英国外科医生哈维描述血液循环
1642 帕斯卡发明第一台加法器
1687 牛顿发表运动定律
艺术史年表
1430
文艺复兴起始。主要体现为希腊罗马简洁的古典风格的推崇。在教堂音乐之外,世俗音乐发展很大。当时最有影响的作曲家Josquin Desprez被称为音乐王子,同时在法国和意大利宫廷服务。
1481
但丁的<<神曲>>出版
1485: 波提切利完成<<维纳斯的诞生>>
1495-1498: 达芬奇 (1452-1519) 在米兰完成了<<最后的晚餐>>。
1501-1504: 米开朗其罗 (1475-1564) 完成雕塑大卫王
1550
画家瓦萨利出版<<画家传>> 1562
教皇Pius四世发动反宗教改革运动,将教堂音乐扭转回单声部的风气,教堂乐器只保留管风琴,在乐风中试图剔除世俗影响。当时的意大利作曲家帕勒斯特里纳恰好满足这种需要。他的著名作品包括弥撒,圣咏等等。
1565
意大利出现阉人歌手,女人不得在教堂和舞台上演唱。至1574年,阉人歌手非常流行。
1588
英国小夜曲流行,代表作曲家为托马斯。莫利(Thomas Morley), 创作了大量感情丰富的世俗音乐。
1590–1604
音乐家在沙龙里聚会,讨论音乐剧的试验。歌剧就此初具雏形。最早的意大利歌剧,佩里的<<达芙尼>>诞生于1598年,1600年继续写出<<尤丽迪思>>。
1600
历史学家将十七世纪初定为巴洛克时期的开始,文艺复兴的结束。巴洛克时期以它严格的形式和繁复的装饰为特征。
1607
意大利作曲家蒙特威尔第写作歌剧<<奥菲欧>>,被当作早期巴洛克音乐的音乐典范。
1625
第一位著名的女作曲家女作曲家,弗兰切斯卡。卡契妮(francesca Caccini) 的芭蕾舞剧在波兰上演。
1631
英国出现女性职业歌手。
1666
第一批签名的斯特瓜里瓦底小提琴于意大利克里莫那出产。
1667
英国清教徒诗人约翰。弥尔顿写作<<失乐园>>。
宗教史年表
1417
马丁五世教皇结束教会大分裂
1431
法国圣女贞德被焚
1494
意大利弗罗伦萨的宗教改革鼓吹者萨瓦那罗那被当作异教徒而焚
1517
德国宗教改革者马丁。路德张贴“九十五条” ,呼吁天主教会中止金钱赦免,清扫教堂腐败
1541
出生于法国的宗教改革领袖约翰。加尔文在瑞士的日内瓦发动宗教改革运动
政治史年表
1450
梅第奇家族开始统治弗罗伦萨,而洛伦佐的入主,打开了文艺复兴的辉煌一幕
1453
君士坦丁堡被土耳其人占领
1494
梅第奇家族被驱逐,共和国建立于弗罗伦萨
1524
德国爆发农民战争
1555
路德与天主教会之间的战争正式拉开序幕
1618—48
欧洲三十年战争
1630
英格兰向北美殖民地的大规模移民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