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州袖手人 提交日期:2005-9-23 15:58:00
为微波炉一辩
家庭主妇们最终敞开怀抱,接受了杀伤力相当于手榴弹的高压锅和液化气罐,却始终对微波炉心怀疑虑。一揿动微波炉的开关,她们会马上招呼亲人“快闪”;在隐蔽的地方听到那清脆的“叮”声响起,她们仍然会等待片刻,好像需要对付的是危险的哑炮。
微波炉奇特的加热原理(物体内外的水分子一起震动)缩短了我们的烹饪时间。但我们还没有雅量接受固有观念的改变。与此相类似的是,喷气式飞机让我们打破了空间的限制,我们很多人却将之视为一种最危险的交通工具(事实恰好相反)。是的,必须把微波炉和喷气式飞机相提并论,只有在这个意义上谈论微波炉我们才没有低估它——不能把它看作仅仅是个炊具。从炊具的角度来谈微波炉是对发明者的污辱,更进一步说,是对人类文明进程所付出努力的无知和犯罪。
对于不热爱烹调的人来说(比如笔者),烹调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了。因此能够缩短这段痛苦时间的微波炉对他们来说地位犹如解放者一般。而对于热爱烹调的人,缩短烹调时间无异于缩短了他们一段宝贵的生命体验。台湾的简媜在随笔《肉欲厨房》中称她不喜欢微波炉,微波炉无法让人听到“成熟蹄膀的鼾声、油焖笋娇嫩的呻吟、干贝香菇菜心的呼唤以及什锦豆腐羹发出孩童般的窃笑。”最关键的原因在于,微波炉是一个“败德者”。对于家庭主妇来讲,这可能是一种颇有见地的说法。
但是围绕微波炉聚集起来的众多谣言却是不能让人接受的。这些谣言有老的有新的,有意识形态的,有宗教的。它们总有大量的悲观主义者听众。归根结底,正是有了这些总在怀疑自己身边存在大量阴谋的听众,谣言才会源源不断地产生出来。正如凯撒在《内战记》中所说:“往往自己在盼望什么,就乐意相信什么。”他们既不相信国家标准,也不相信科学家(发明微波炉的科学家斯本塞是人类中接受最多微波辐射的人,他活了76岁)。他们只相信自己的悲观主义噩梦。
现实中的悲观主义散播者并不满意自己的悲剧角色。与他们观念的孱弱无力相对应的是他们充沛的精力。与张弛有度的乐观主义者的生活方式不同的是,悲观主义者一天到晚就像上了弦似的。他们不遗余力地贬低人类的创造力。还企图用充沛的精力把更多的人拖下水。现在他们已经不满足在世界卫生组织还没有作出权威结论之前的“科学真空”的狭小领域内活动,他们甚至把自己的阴郁思想扩展到了外太空。晚期悲观主义者至死也不愿相信人类登上了月球,他们穷其一生的精力来反驳人类登上月球的事实。
人类是可悲的,单凭悲观主义者的庞大数量就可以证明这个事实。但人类从各方面看来也是很有前途的,无数创造性活动更证明了这一点。
针与线
谈论针线活也许不是我的强项。先容我援引本雅明回忆母亲的一段描写:“白雪公主的母亲做针线活的时候外面下着大雪,这片土地越静谧,这种安静的家务活就越高贵。”这是在描写母亲与针线活的众多作品中我读到的最辉煌的篇章。在其中,我仍然喜爱本雅明的迟疑与敏感,“在我身上施用的这些雕虫小技与针线盒里兴师动众的大量用具太不相称……”
针与线这种先戳破后连缀的功能以及穿针引线的技巧曾引发了文人的思考,李渔在其《闲情偶寄》中谈到戏剧结构时专门写了一节《密针线》,他认为:“编戏有如缝衣,其初则以完全者剪碎,其后又以剪碎者凑成。剪碎易,凑成难,凑成之工,全在针线紧密。”这实际上是启蒙,并没有讲透针与线的道理。“四大名绣”之一的“苏绣”中有一种“乱针”技法,乱针乱线,效果直追梵高的后印象派画风。
针与线总是出现在需要修修补补的地方,这种技术在中国衍变成了一门叫“织补”的出神入化的手艺,这可能源于我们总是不善于把珍贵的东西保护好。话说有一次,他们连进口的“雀金裘”这种高级货也不爱惜,弄坏了就去麻烦生病的晴雯“将里子拆开,用茶杯口大小一个竹弓钉绷在背面,再将破口四边用金刀刮的散松松的,然后用针缝了两条,分出经纬,亦如界线之法,先界出地子来,后依本纹来回织补。”这些描写可能是真的,阿城参与策划的中央台《人物》栏目介绍过“织补大王”吴兴扬,他补好尼克松夫人的天蓝色丝巾的神奇手法可能与晴雯不相上下。
在西方,王尔德更愿意谈的针线活是刺绣。他警告刺绣曾经走在欧洲前列的英国人:“衣服上的刺绣几近完全消失已剥夺了现代服装一个主要的优雅和想象的因素。”他讲述西方流传的大量类似我们“四大名绣”式的神话以鼓励“刺绣文艺复兴”。法国人莱弗布尔写过一本《刺绣和花边的历史》,对于“机绣花边”时代的到来,作者报以冷笑,称艺术将消失在机绣花边“妄想取代情感的刻板的计算”之中。
不过,真正做过针线活的女人可不这么看。我注意到玛丽·兰姆(她是查尔斯·兰姆的姐姐)在1814年写的《论针线活儿》,作为一个爱写作的女人,她觉得“做针线活和积累知识是一场战争”。她认为,从经济上来说,中产阶级的妇女完全没有必要自己缝制衣服,因为成品很容易可以买到。用针线活儿来打发时间,这些业余的女裁缝不仅剥夺了专业女裁缝的生存的权利,也使自己一无所能。我认为这些看法非常精辟。不过,玛丽·兰姆认为妇女可以利用闲暇时间来阅读和写作。她没有想到在有一天,一批在中国崛起的家庭妇女作家真的开始了写作,她们已经开始剥夺职业作家的生存权利。因为她们和中产阶级的妇女缝制衣服一样,可以不要报酬,或者职业精神。
- Re: 『闲闲书话』东写西读专栏posted on 09/24/2005
一批在中国崛起的家庭妇女作家真的开始了写作,她们已经开始剥夺职业作家的生存权利。因为她们和中产阶级的妇女缝制衣服一样,可以不要报酬,或者职业精神。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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