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家
南方周末 2005-10-09 13:38:28
达尔富尔日记
□彭伟强
在达尔富尔也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每天要面对相似的病人,处置不同的情况。许多的时候,都会有完全不同的体验。但是,家的思念也终于不可躲避的袭来……
早先那名受了枪伤的男病人,终于被平安送到埃朱奈纳医院了。他的情况尚可,子弹只击中了他的腿部,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由于天气炎热,而主治医生要等会才能赶来,一名医生便让他先离开急诊室,到外面阴凉的地方等候。然而,当主治医生赶来的时候,这名病人却说什么都不愿意返回急诊室。他用阿拉伯语和一位护士讨论了很久,连医院里的其他护士最后也加入了讨论。我不懂阿拉伯语,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热烈的讨论。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病人觉得,是那位医生让他在那里等候的,所以只有见到他,他才可以离开。
他的服从让我有点感动!想来他的同胞应该与他有相同的秉性,但在达尔富尔却经历了这样的悲剧。把他安顿好,我便离开医院返回诊所。
电话铃再次响起,有些时候,它们甚至不让你喘口气。在哈比拉驻点的“无国界医生”刚刚收治了一个50多岁的肠道梗阻的病人。依照在达尔富尔的处置法则,我们必须首先在电话里讨论———病人是否有生命危险,能否抵受得了五小时从哈比拉到埃朱奈纳的车程、还有就是有没有为他进行手术的可能性。
在这里,决定是否送病人去医院,除了要考虑病人的情况之外,还有沿途的安全条件、车辆和司机的配套,以及即便到了医院能否有用这些许多本来不属于医生的“职业范畴”。或许,这就是在香港当医生和做“无国界医生”的最大差别吧。
我们决定第二天早上再通电话,届时决定是否把那病人送来埃朱奈纳。因为,埃朱奈纳医院至今没有血液储备,而且同样也不要指望找到人来捐献。如果那样,他至少可以少受几个小时的颠簸之苦。
因为心里记挂着第二天的工作,这一晚睡得并不好。不到早上6点半,我便起来了。后勤人员比我起得还早,他们准备好了车辆,但依然没有为那位病人找到捐血者。我们还是决定把病人送到埃朱奈纳,因为只有在那里,他多少还能获得一些必要的帮助。
病人下午才能抵达,上午我还要先抽点时间参加难民营协调会议。这是营内难民第一次与所有在难民营工作的志愿组织会面,有些组织负责提供健康护理,有些负责食水及卫生,有些则专门负责为小童、长者及妇女提供服务。
营内的难民分成多个大住户,每户有一个首领代表,会议至少有二十名首领出席,他们大多身着阿拉伯服饰。会议在一个稍大的土屋里举行,有禾秆搭成的屋顶,有藤席铺在沙地上,众人席地而坐。
首领们在会上提出他们的关注和担心,比如说营内生活方面的困难,暴力事件和袭击,还有诸如营内有妇女为了生计私下酿酒出售,导致酒后滋事等等。一般而言,各NGO会帮忙协调各种矛盾,比如像妇女酿酒的问题,就会有专门关注妇女的组织负责为她们筹措其他营生的方法。
他们还关注难民营缺乏24小时医疗服务的问题。由于从难民营到埃朱奈纳医院,乘车至少要20分钟,而大部分难民都没有车。为难民提供医疗服务的组织,也曾尝试申请通行证,以便在戒严后仍可进出难民营。但基于安全理由,申请并未获得批准。这次会议恰巧有苏丹政府代表出席,所以讨论场面也难得的热烈。
会议占去了整个早上的时间。会后,从哈比拉送来的男病人也终于到了。肠道梗阻显然是寄生虫所致,这在达尔富尔是最常见的病因之一。依然没有血,所以也只能观察一段再说。
夜幕又一次降临了。由于灯光会吸引昆虫,所以晚饭后,我们总会关掉灯,点上蜡烛。看着闪烁的烛火,逐渐变得愈来愈弱,最后熄灭。我又想起已年届76岁、患有老年痴呆症的母亲。两天前,我突然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她在家中跌倒。我于是写了电子邮件回家询问,不料所梦见的竟是真事。我伤心不已,很想打电话回家,问候一下她的情况,这么多天了我已经习惯了打电话询问病情。但患了痴呆症的她根本不可能跟我沟通。我有些想哭,只愿此刻能身在家中……
晴朗的夜空挂上了一轮新月,我终于看到了达尔富尔的夜星。
图:
“无国界医生”彭伟强在工作中
=====
这尔富尔在哪里呢?
- Re: 想家(彭伟强)posted on 10/11/2005
Darfur, Sudan?
I always admire people in Doctors without Borders! - Re: 想家(彭伟强)posted on 10/12/2005
There's a movie about the Doctors without Borders - "Beyond Borders", it's also a love story.
Please paste HTML code and press Enter.
(c) 2010 Maya Chilam Found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