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眼前的遥远传说
—摄影家罗兰德和纽约艺术家们的故事

方振宁(日本)
现在东京活动的,今年四十五岁的罗兰德.哈根巴格〔Roland Hagenberg〕出生于维也纳,是德国《German VOGUE》和《建筑总览》〔Architectural Digest〕的正式撰稿人,然而也出版过几本有关纽约和德国现代美术的书,至此他最重要的经历应该是在八十年年代上半期,以自由撰稿人的身份,在纽约的艺术界结识那些艺术名流,并且用照相机记录了那些艺术家们的生活和艺术活动。特别是随著象安迪.奥霍尔〔Andy Warhol〕、凯斯.赫林格,以及罗勃特.麦普勒索普〔Robert Mapplethorpe〕这些现代艺术界的宠儿相继去世之后,这些从独特的视角拍摄的照片显得尤为珍贵,不久前在东京360°画廊举办的罗兰特.哈根巴格个展,让我们呼吸到纽约八十年的艺术空气。

展览这些照片的同时,罗兰德在每张照片下面付一段不太长的解说,一方面它帮助我们了解艺术家的背景,同时也可以看到罗兰德用那幽默的口吻在叙说他与那些艺术家们鲜为人知的故事。

1/凯斯.赫林格〔Keith Haring〕
在写道凯斯.赫林格时,罗兰德说那是我初到纽约的第一笔收入,那时既没有文章和书籍出版发表,又没有摄影工作,当赫林格需要将他的作品搬到苏荷的一家画廊时希望我能帮忙,然而如果乘出租车去显然装不下,下午十一点才开始工作的运输公司看来也来不及,只好乘明明知道半夜很危险的纽约地铁,结果无事,到了画廊之后,赫林格作为还礼付给我五十美元,那时帮他送的那张作品,现在已经标著几十万美元的价格。

 
2/杰夫.贡斯〔Jeff Koons〕
是一位美术评论家介绍罗兰德认识了杰夫.贡斯,杰夫与那些常常穿著脏裤子,每天带著被麻药搅得没睡醒的脸的画家和雕刻家完全不同,他象华尔街的白领那样,被一种健康优美的空气所缠绕,在什么时候都是以自然的笑脸夸别人的杰夫面前,感觉谁都是他的弟弟。几年之后,变得有名的杰夫开始建了一个工作室,有许多雇员,而他的那种友好完全没有变。那时,他的那位有名的黄色女明星带著孩子离开他时,杰夫拼命想从她那夺回孩子时,那种笑谁都难以想象。


  3/罗勃特.麦普勒索普〔Robert Mapplethorpe〕
罗兰德回忆麦普勒索普时说,他的工作室又潮湿又暗且神秘,与他的摄影作品引起世人非议的情况完全相反,麦普勒索普自己是一个既安静又羞怯的男人,声音又静又柔和。我常常想,我的大声说话,好象是冲破窗口从摩天大楼掉下去,再也不能回来那样。最后与罗勃特见面是87年,那时,他的身体已经被爱滋病侵蚀,他拄著拐杖在百老汇大街上稳步行走,不久在华尔街再也看不见罗勃特的身影,他是不能再回来的人。

我们可以看到,寥寥数笔,罗兰德对麦普勒索普怀著深情。


 
4/佛朗契斯科.柯勒麦蒂〔Francesco Clemente〕
“有时间吗?”柯勒麦蒂问罗兰德,接著他说:“想画你的肖像”。两个小时之后,青绿色的头的肖像画完成了,那就是柯勒麦蒂画的罗兰德的肖像画。罗兰德好象成了那张画的主人,有一种自豪的感觉。“因为画还没有干”,柯勒麦把这张肖像放到旁边的房间。过了一周,罗兰德来到这家画廊,柯勒麦蒂画的许多肖像画挂在墙上,其中有罗兰德,而当他去问画廊主人这张画价时,得到的回答是“已经卖了”。


 
5/杰妮.霍露茨〔Jenny HOLZER〕
“对人来说,松驰并不一定是好事”这是杰妮.霍露茨有名的口号中的一句。在世界许多美术馆中有这件作品,还印在夏衫上、走在电子光板中、刻在大理石上。罗兰德在谈到杰妮.霍露茨时如是说。20年前,在曼哈顿的闹市区的厕所墙壁上张贴抗议海报的她,现在已经是有名的艺术家。她和画家的丈夫、女儿一起生活在曼哈顿郊外的一个农场,一周只有一次工作室露面,然而杰妮还常常自问“真的那个地方有必要吗?”。她说:“如果说我的工作,有一张桌子、一只铅笔和安静的时间就足够了”。
这里,罗兰德只做了一个简单短暂的并列,既别人来讲“松驰并不一定是好事”,而对杰妮来说,“松驰并不一定是坏事”。


 
6/路易斯.布尔乔亚〔Louise Bourgeois〕
罗兰德认为路易斯.布尔乔亚是象乔治.奥娣夫这些女性艺术家一样,是美国伟大的年长的女性。布尔乔亚说:“只能选择,是接受过去,还是消灭记忆。然而,如果没有接受,那个时候就成为雕刻家了!”。她的工作室是由工厂改装的,有著许多石头。罗兰德回忆,当年见到她时想起我的祖母,特别是脸长的很相像,当她听我这样说时大声笑了,然后她开始说她周围有关幽灵的话题:“在这个工厂,一百年前的男人和女人们,好象偷偷做了些什么”。接著布尔乔亚带罗兰德来到她的工作台,抓起一个旧缝纫机的铁部件递给罗兰德说:“这个给你”,然后她找出一张纸好象在写什么,把写的纸条贴在给罗兰德的礼物上,纸上只写了这样一句话: “人越老越聪明—Louise Bourgeois”。


 
7/马克.克斯塔比〔Mark Kostabi〕
罗兰德策划出版了马克.克斯塔比最初的书《Upheaval》,大家都讨厌马克,但是谁都不说,然而他的艺术堂堂正正地出售,他是由于自己的作品都是由别的画家画的而有名。如果说他做了什么,那只是在完成的画上签名。罗兰德写道,马克专门雇了记者,而且写了下面这样一段采访,“如果是你,你对那一个进行签名?比如画、彩色纸以及支票?”,然而马克.克斯塔比的回答是:“支票的哪一边?”


 
8/安迪.奥霍尔〔Andy Warhol〕
“喂!”这是罗兰德在柏林第一次见到奥霍尔时,奥霍尔向他打招呼,好象他们过去就认识一样。几年之后,罗兰德去访问奥霍尔那间有名的工作室“安迪.奥霍尔工厂”时,他也是同样说:“喂!”。当然奥霍尔已经不记得罗兰德的事情,然而罗兰德跟奥霍尔提起柏林那次初次相识,奥霍尔只说了一句:“噢!是的”。从此之后每次见到他,他都是说只有一句:“噢!是的”。不论是在展览开幕式上,还是餐厅或巴遇见他,安迪.奥霍尔只是说“喂!”和“噢!是的”。
罗兰德说安迪从来不讨厌面对镜头,但是他的表情没有变化,这让人想起机器人。1987年安迪.奥霍尔突然去世,大家都很突然,罗兰德说当然他也很吃惊,当听到恶耗时,他脑海中浮现的只有两句话“喂!”和“噢!是的”。


 
9/白南准和久保田成子
现住在东京的罗兰德这样回忆对久保田成子的印象,他说,第一次告诉我寿司味道的是,纽约的影像艺术家久保田成子,然而那次我觉得不舒服,从那之后半年没有碰过鱼。当时她和她那有名的丈夫白南准住在苏荷,然而那里象堆满旧电视部件的仓库。白南准曾经在韩国来了上百台电视,电视厂家说帮他改造,然而白南准夫妇只是用这些部件做作品,他们的作品常常发生故障,在世界各国美术馆巡回展出时修理故障的是成子的工作。


 
10/巴斯蒂阿〔Jean-Michel Basquiat〕
罗兰德和巴斯蒂阿初次相识是在他苏荷的画室,几年之后巴斯蒂阿迷住了安迪.奥霍尔,与安迪同样,他也不爱说话,回答也只是“yes”和“no”,巴斯蒂阿的眼睛常常湿润,他常常看著周围的人们看不见的东西。罗兰德说他的画室乱七八糟,象大地震之后被露宿街头的人占领了一样,那部关于巴斯蒂阿自传性的电影要比他本人好得多。几年之后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时,罗兰德想起最初访问他的画室的情景。“他每天有钱穿新的西服,但是买不到一张能够从自己的过去逃走的票”。


 
11/巴巴拉.库鲁卡〔Barbara Kruger〕
象杰妮.霍露茨的作品一样,巴巴拉的作品也是以一种语言为题材和口号,她也是用一种动人的黑色和红色组成形象。如果看她的作品,可以明白她在有名之前曾经在广告代理店工作过的经历。巴巴拉常常穿著高级名牌时装在别人面前出现,罗兰德以前拍摄她的照片时还没有这样,现在她开始讨厌这些过去的照片,然而罗兰德发出质问,一位声称为表现和自由而奋斗的艺术家,关系到自身的形象时就开始操作和审查这些情报,这与自己表白的理念是否有根本的区别。

罗兰德的个展共有31个故事,我们在此只选了11个,虽然都是大师,然而罗兰德却用自己的感性去衡量每一位,想必读者会意会那些没有直接表达出来的部分,我们可以看到,当一位摄影家〔罗兰德道象一位批评家〕近距离去接近被神秘色彩所包围的艺术家时,才会发现人性中未曾发现过的更为灿烂和不太健全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