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烈士墓前
我为她擎起一方无雨的天空
谨以此献给长眠在战场上的我的战友
“也许我倒下,将不在起来,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谷子
那天下午,郁闷至极的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拿起收音机乱拨一通,是一个叫做“你的心事 我的牵挂”的直播节目让我的不老实的手停止了粗野动作——很少听广播的我忽然发现这里原来有倾诉自己的心事把心迹大胆地袒露给别人的地方呢。这时,一个四川口音的女性把电话打进直播间,征得主持人同意,她要讲一段在老山前线经历的往事。也曾是“老山人”的我立刻被吸引住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讲的竟然是二十年前在老山前线烈士陵园里我也经历的那一幕。我的心狂跳不已,眼前又一次出现了一片雨中的碑林和墓碑前红色的背影……
那年,我所在的那支部队终于结束了在老山前线的作战任务,在边境的一个小镇休整一段时间后准备撤回内地。那天下午,收拾完第二天出发的行装,我走出帐篷,这才发现天上飘起了毛毛细雨。望着远处在雨雾中隐现的老山主峰,我的心也隐隐藏感到了一种悲壮的滋味。弹雨、硝烟、血……这种经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当后方人正在为金钱和富足的生活奔忙时,我和众多的同龄人却在战场上迎接随时而来的生与死的考验。点燃一棵大重九香烟,沿着一条泥泞的小道,我默默地登上一道山梁,当我把视线从远方收回时,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灰白色的整齐方阵——那是千余座在冲锋路上倒下去的战友的墓碑。一层层一排排,依山而立,象一个个挺起的身躯,随时再一次接受进攻的命令。我的心不由得一紧,明天,我们就要凯旋回到家乡,而他们却要长眠在这南疆的红土地里……
我又一次走进战友们用血和肉铸就的碑林……
整个烈士陵园静悄悄的,笼罩在一片蒙蒙细雨中。墓碑上刻着一个个陌生而鲜活的名字,而生命却永远凝固在十八、十九岁的年轮上。炮声永远离他们远去,他们就这样默默地望着北方、望着家乡。站立良久,我仿佛感到我和他们的呼吸又融在了一起……这时,我好像听到一阵女人的哭泣声。抬头向山坡望去,在一座幕碑前有一个跪着的身影,红色的上衣在雨中特别醒目。突然在一座肃穆的陵园里出现一个女性,自然引起了我的好奇,虽然有些紧张,可我还是轻轻地走了过去……只见那个女人双手捂着脸,瘦弱的双肩因哭泣而一阵阵颤抖着,幕碑前放着一瓶五粮液酒,还有几棵点燃了的大重九烟。透过缓缓飘浮烟雾和细细的雨丝,我仔细看着墓碑上刻着的战友的简历。“王振平,十九岁,四川乐山人,×年×月在自卫还击战中牺牲。”我的泪不知什么时候也流下来了。他们是兄妹,还是一对恋人?死者带走了遗憾,不幸和痛苦却要陪伴活着的人。我在心里默默地安慰眼前的那个陷入悲痛中的女人:你哭吧,你应该自豪,你的亲人是为祖国荣誉而死的!这时,雨突然大了起来,那几棵正燃烧的香烟被浇湿熄灭了,沉浸在一片悲痛中的她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我想提醒她,可又怕打扰了她的思绪,正在一筹莫展时,不知为何,我竟然自然地做出脱下军装的动作,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托起,在她的头顶遮起一个雨棚。她几乎一直没有停止哭声,急一阵缓一阵的哭声融进浓密的雨丝中,我的心也一阵阵跟着难受。一阵风吹来,上身只穿着背心的我冷得浑身打冷战,由于长时间保持一个固定的姿势,托衣服的双臂也累得有些发抖,可我怕惊动了她,仍然咬牙坚持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的哭声渐渐小了,她用双手把散落在眼前的长发向后拢起,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上并没有在大雨中湿透。当她回过头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军人在一直为她遮雨时,她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她缓缓地站起来,凝视着我,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她只说了声“谢谢”,便回过头又一次望了望墓碑,
然后朝山下走去。
那个红色的背影渐渐隐没在雨中……
我回过头,抚摸着冰凉的墓碑,心中升腾起的那种神圣而悲哀的东西顶住嗓子眼上,让我好长时间喘不过气来,难受至极。在那个墓碑前,对着那个红色的背影,我庄严地行了一个军礼……
收音机里传来她的哭泣声。“那时,跪在哥哥的墓碑前,我感到了生活的绝望。我唯一的亲人,从小就和我相依为命的哥哥永远地走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如果不是那位军人大哥给了我振作起来的力量,我恐怕早就……她为我遮风挡雨,也为我擎起了一方生命的晴空啊!他让我看到了生活的希望。我后悔当初没有记下他的名字,但这么多年,我一直挂念着……
我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了下来,二十多年过去了,有些事早已淡忘了,连战场上的生死战友有时也不会想起了。为了生计为了喘气,我们中的许多人堕落了,善良丢了爱心消逝了,和活着的没有思想的动物无异……我没有理由不自责自己,如果没有听到广播,那个曾感动了我的红色的背影怎能又一次重现眼前?但我同时也有一丝欣慰,我的一次不经意做的一件事竟然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
- Re: 老山烈士墓前posted on 06/14/2006
军礼! - Re: 老山烈士墓前posted on 06/14/2006
Is Wenzhai in China? Just curious...
I digged out Gadfly's ZT from wikipedia for your reference.
http://www.mayacafe.com/forum/topic1.php3?tkey=1132334466 - Re: 老山烈士墓前posted on 06/14/2006
The middle in the pic
Susan wrote:
Is Wenzhai in China? Just curious...
I digged out Gadfly's ZT from wikipedia for your reference.
http://www.mayacafe.com/forum/topic1.php3?tkey=1132334466 - posted on 06/14/2006
Susan:
谢谢你推荐的材料,关于越战的性质我很早以前就听人说过。看了wikipedia的资料
就更清楚了。
我转载的这篇不是小说,是我在一个当过兵的记者博客上看到的,所以觉得很感人。
另外我觉得不论战争正义与否,作为参加战争的普通士兵我们还是应该给予尊重,国家更应该给这些人补偿,而中国政府在这方面做的很不够。
Susan wrote:
Is Wenzhai in China? Just curious...
I digged out Gadfly's ZT from wikipedia for your reference.
http://www.mayacafe.com/forum/topic1.php3?tkey=1132334466 - Re: 老山烈士墓前posted on 06/14/2006
最啊,我知道好多文革的墓地也都没有了。
但愿这老山墓地能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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