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生涯(九)
我有段时间在济南出差,是长差,两个月,说是指导那边的工作,其实我发现老大根本就是给了我一个闲职,这个100多人的分公司我名义是副经理,给我好大一个办公室,好大一个办公桌,什么都配好了,我却什么也不干,除了睡觉。
他们到车站接了我之后直接把我送到宿舍,宿舍里还有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戴了个眼镜,很文气的样子,是济南的财务经理,她对我的到来表示不甚欢迎,看得出来,她喜欢独处。
一般我对这种态度是有独到之处的,尤其这是一个白白净净干干爽爽的女人,没几天她对我敞开了心扉:老公在广州开公司,女儿在广西私立学校,自己不愿意吃白饭,原来是某市工商局的法制科科长。
我没事就在楼上打内线跟她聊天,她总爱着急,一急就上楼来骂我,说我是大头宝,一般这个时候我总是笑着看她,什么话也不说,晚上我回去的时候,给她带个西瓜,她就眉开眼笑。
我喜欢摩托,从小喜欢,喜欢人与机器同时的归属感,9岁就开始驾驶,从公路赛,到跨骑,到越野赛,到街车,到踏板,到太子,到艇王,所有的车型我都要拥有,幸好我胆小,从来不过120,所以从来也没有大事故。
在济南的时候我也弄了两个玩,夜深人静的时候,轰轰油门,到立交桥上转转,再饶大明湖一圈,感受一下风的刺激,完了再去济南最有名的豹与kiss吧喝点寝前小酒。
有一次下楼被她看见,她也要去,我就纳闷了,30多岁的女人,也要随我去附庸风雅谴愁排忧么?她换了件衣服出来把我吓坏了,油光水亮跟邦得女郎似的。
其实我还是负责一点具体事务的,山东经济电台每天早晨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属于我们的产品,这个电台+专卖店的销售模式每月能卖出大概8到12万左右的销量。
我玩了几天就丢给一个小姑娘做,然后每天跟她通2分钟电话简单询问一下,这样的轻轻松松终于给我带来了一件祸事,我遭遇了平生的第n次陷害。
那个月的销量突然明显下滑,居然只有4万出头,接到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南京的珍珠泉走独木桥,我直冒冷汗的同时开始找原因,回到济南后我反复听了录音节目,反复查询策划表,反复喊电台主任喝茶,一点病因也没有,我傻了。
老大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威胁我说等我下次回南京开会的时候要当着所有人惩罚我。
我靠我什么也没干怎么知道原因,鬼才知道!
她的财务报表救了我,她象鬼一样飘上来,帮我掐了烟,关了已经显示8度的空调,递上一张仙乐飘飘的纸头。
那上面详细分析了上月上上月的销量与赠品量,阐述了比例关系,作出了象限,还用红笔画了坐标等物。
在她将近半个小时的注册会计师的专业讲解中,我终于明白了她的表达意图:专卖店店员私卖产品,打入赠品单,由老总协同签字确认,最后货款没有,赠品严重超标。
老总不是老大的妹夫么?自己家人,干这样的事?
你知道他和那店员的关系么?你知道他的工资每月只有多少么?才1000块!其余直接在南京给他夫人扣下充军了。
其实他们每月都要搞一点,这次为了举报你工作不力,搞得有点出头了。我目瞪口呆豁然开朗,我很明显找到一个卸罪的理由了。
我正在庆幸的时候她又说:加上这个,你的电台这个月实际也只有7万,要努力!
我那刻看她的眼光犹如看我的启蒙老师,这样的课程对我来说是一记警钟,醍醐灌顶的觉悟使我对她感激万分,而那刻据她后来所说帮我提升境界的时光,使我毕生难忘。
她大可不必帮我,我询问她帮我的原因,她说,因为我是大头宝。
老大知道这事以后百分百暴怒,然而却叫我点到为止,我理解,这样的语焉不详,是如此的无可奈何,当家者的决断,往往会考虑太多的后果。
我会小贪,因为这方面有专人指导过,如今想来这位大哥后来的路并不甚好走,这让我意识到因小失大的道理。我那次甚至买了个150块的优盘跟人家要了个500的硬盘发票回来报销,她看了一下就收起来,却始终没给我报,你要交点学费,你才23岁,不要搞这个!
感谢我的生命中出现过这样的好人,他们喜欢我,帮助我,教育我,在我得意忘形的时候点醒我,在我失意的时候施以援手,却从来不要回报。
后来她到南京,又到安徽,再到无锡,甚至又去了上海,我们始终有联系,我们每次电话时间都很长,她却很少喊我大头宝了。
她是我的贵人,是我永远的大姐。
南京生涯(十)
我喜欢各种各样的休闲场所,也喜欢各种各样的城市,有一次老大问整天吊儿郎当的我:你能做间谍么?我说行,我早就想到青岛去看看,于是我就到青岛去做间谍。
对象是跟中脉远红齐名的大连珍奥,据说他们的服务站很有水平,苏鲁联络处的老邹,才30出头,2001年的时候已经身价1亿。
我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老邹,清瘦,白净,眼神犀利。为了更加的如愿所偿,我甚至漫骂了我原来的公司,这一表现博得了老邹的好感,于是我如愿所偿的当上了他们的官,如愿所偿的来到了青岛。
第一件事情显然是去看栈桥,看海滩,看五月的风,也就是鲁迅那个广场,青岛真干净,空气很海洋,有咸咸的味道,我很惊讶于青岛人的整洁,陪我做导游的烟台小姑娘指责我的衬衫后面没有塞好,象裁剪不良的丑陋燕尾服。
我在海滩上花了十块钱买了无数的东西,大概有一斤。我那时候想,要是批点回南京卖,估计比夫子庙那些假贝壳要有市场得多。
我去青岛前专门找了个130万象素的手机,走哪拍哪!这一举动引起了莱西服务站站长的怀疑,他说:陈经理,你是不是来卧底的。
这小子真是个明眼人。原来我做间谍是如此的不够资格。打那以后我就偷偷的拍,偷偷的偷各种各样的资料。
在青岛的时候老大来了,我们一起和青岛的本公司经理吃晚饭,我象个正宗的间谍一样絮絮叨叨的讲,发表我的感慨,间或描绘一下我以前的不足,讲完之后老大说:大禹,知道你以前的深浅了么?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了么?恭喜你的职业生涯,获得虚荣后的重生。
员工对我都不错,我有些内疚,有些感动,晚上熄了灯,我一个人在床上捧着电脑用红外发送图片,再打出那些图文并茂的感受,突然想起来有个朋友说过;大禹,世界上有很多无奈,其实仔细分析下来,我们的人生,没有什么可以舍得,也没有什么可以不舍得,所以,该自己承担的事情,不要为自己找任何借口。
我其实是在寻找一个违背良心的借口,一个月之后我不干了,我把我整理的材料复印了两份,一份邮寄给老大,一份邮寄给老邹,为了显示我的羞赧,我没要珍奥的薪水,然后关机,买票走人,消失。
消失半个月后我出现在扬州,给老大打电话,老大显得很惊喜:小子,谢谢你啦!跑哪去啦?给我的东西很有用,真没想到,你没留在珍奥。
老大的意思是:那时候珍奥开给我的是年薪,比我原来要高很多。回到公司以后老大承诺给我的双月工资,一直没有发下来,我也没要。
我要了又怎么样呢?老大很显然不缺这钱,他也很显然不是忘记,我想:让老大欠我一个小小人情吧,毕竟,我在心境方面的收获,不止这个数。
每次回想起这段经历,我总收获良多,看着公司的基本法向着我偷回来的珍奥基本法越来越靠近,我也总是欣喜,我们的公司象一条大船,载着我们每个人向梦想的彼岸前进,而在行程中,我们会碰到礁石和暗流,每一次舵手的操令中,都会带着一些改革,我有幸参与了根基的建设,这让我很感恩。
欧阳菲菲有首歌这么唱:我来自偶然,象一颗尘埃,有谁知道我的脆弱?这句歌词让我心动,主谓分明条理通畅,言情言事充满张力,荡涤我心别具通透。
职场生涯,非明即暗,非奸即盗。两年下来,各分公司领导人换来撤去,唯一从开始,到最后,还在坚守岗位的,算来算去,只有我了。
我有时候觉得老大挺坏,有时候觉得老大挺好,他虽然动过我的地盘,最后还是还给了我,他一直容忍我的失误和年少轻狂,一直给我机会,一直等我长大。
他也是我的贵人,所以我喊他老大,不管他让不让我做间谍,我都服从他,信任他。
人有时需要近乎偏执与幼稚的信任,
哪怕知道真相,
哪怕这世界上,
很多事情没有真相。
- posted on 06/25/2006
南京生涯(十一)
我在进公司之后的第二年遭遇了分家事件,那时候老大跟人合伙做全国的市场,主要是小新负责南京,大来负责周边全部市场。
公司曾经把会议营销做到极致,一度月销售回款量达到1000万,这在南京的圈子里创造了神话。而就在神话故事持续了三个月之后,两个老大就因为利益的分配开始各种各样的地盘划分。
两个老大跟我都是老乡,一个曾经是南农的教授,一个曾经是飞机设计师,一个善于开拓市场,一个善于保家卫国,对于他们的分崩离析,下面的孩子们都感到无与伦比的痛心。
那段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人都在猜测人人的去向,是跟他呢,还是跟他?
在小新组织的一场会议上,这样的暧昧受到了挑战,几个干部陆续离开会场,倒戈相向。小新立刻在晚上的时间召开会餐,进行批判与指责。在这次会餐中我受到了小新的密令,立即赶赴在大来处组织的会餐,进行摸底与调查。
经查,有5个干部已经得到新的授命,即将赶赴一些空白市场。
其实我的立场也不稳定,因为大来也很有魅力,不仅人帅气,有能力,更加的原因是他
的魄力,我本质上是不好意思探听所谓军情的,然而各位,我先碰到的是小新,这种先入为主的概念,相信是每个人都有的吧。说即便是这样说,当时的实际,依然尴尬万分。
我同时对这样的事件又表示同情,这两个人是十几年的朋友,好到睡过一张地铺,而所谓的利益冲突,迫害这原本高洁的友谊,这让我和贝贝去辞行大来的时候一起垂头丧气。
大来曾经有段时间陪我一起上电台,他激昂的表情,手舞足蹈的动作,汗水淋漓的后背,对我的职业生涯产生了浓厚的影响,作为一个领导人,他一天只睡4个小时,但是他认为自己的精力可以,什么事情也难不倒他,这让我佩服。
大来依稀也是欣赏我信任我的,曾经把我的一篇软文放在他的办公桌上见人就读,还有一次让我去交广告费,我背了15万块骑自行车交到交广网,关于安全问题他一字不提。
大来有辆原装别克,跟小新后来买的一样,那一次两辆车在公司门口相遇,两个人都探出头来询问我:大禹,上车么?那会大来要去镇江,小新要去扬州,我夹在中间为难了一会,还是上了新的那辆,我看到大来脸上不自然的笑容,心想:不必,原来大可不必啊。
大来后来越做越好,上海,杭州他都运作得非常成功,短时间内就冲破了100万大关,而小新还是原来那些地盘,一动也不动,甚至还有些萎缩。
这就是说,理论上来讲,当时我要跟了大来,便比现在可能有前途得多。
然而我没有后悔过,这世界上的事情,有得必有失,而选择的重要与必然性,在一当初早就锋芒毕露无可挽回。
天下大势,总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最近他们又有机会在一起运做同样一种产品,我为他们高兴,因为曾经的好朋友,也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我也再不用因为逢年过节时候突然冒出的想问候大来的想法,而感到对不起小新了。
南京生涯(十二)
我曾经碰到过一个非常有能力的女孩子,才21岁,就能领导市场做出30万的销量。我没有意识到这个女孩子能跟我发生什么样的联系,直到我的兄弟开始泡她。
我进公司的时候见到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我感觉到了我们之间那种蠢蠢欲动的必然契机,果然就一起在企划部工作了,我们合作非常愉快,别人喊我们一对宝贝,即我是宝宝,他是贝贝。
我们一起做文案,一起在办公室看a片,一起在游府西街学人家喝茶,一起因为自己是农村人而嚎叫自豪。
贝贝有段时间绝望到想要自杀,后来我见到他的笔记本扉页上写着:楚有大鹏,三年不飞,三年不鸣,一飞冲天,一鸣惊人。
原来贝贝对于成功的渴望一至如斯。原来贝贝是如此的需要迸发才能。原来贝贝如此的需要权力。我对这小我3天的孩子怀有莫名其妙的关怀与期望。
贝贝原来是有个女友的,在联通卖手机,对贝贝很好,可我经常劝贝贝把她扔掉,我觉得这个女孩子可能日后配不上贝贝,因为贝贝的进步,是如此的飞速。
贝贝终于是跟那21岁的女孩子好了,我很赞成,我觉得这样搭配比较合理,我并不是对纯粹的爱情与同居生活表示唾弃,我只是觉得有些排列组合需要更加的优化一些。
他们约在中央的门口,贝贝的原女友失常得厉害,最终终于是哭晕了过去,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女孩子可以通过牵扯把我弄到满头大汗。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发狂也可以有那么大的劲。
我不能让她去撞车,因为贝贝把她交给了我和另外一个前文中我提到现在江苏音乐台的dj,自己跑走了。
贝贝现在很幸福,和他的现女友在杭州发展,带了100多人的队伍,月销售过100万。他有时候喊我到他那去一起,我不能。
因为骨子里我和贝贝,没有优势互补,我们是一类人,我们都宁做鸡头,不为凤尾。我们都甘愿默默的忍受一切,只为最后一刻的璀璨和泪水。
我认为贝贝最终的成就要比我大很多,贝贝实在要比宝宝要上进得多。贝贝清心寡欲,一心工作,是个典型的内秀人才,虽然没有做过基础的工作,以后难免吃点小亏,然而他在思索思考方面的境界和独到之处,远远可以弥补。而宝宝总是感情用事,绝而不断,在越来越残酷的竞争中,免疫力总归要差一些。
前几天我和弟妹约在南京吃饭,她刚下车,我马上要上车,中间只有一小时的空,我跑到军人招待所二楼军供饭店等她,进来的那一刻,我不禁再次为贝贝的眼光喝彩。
她比以前更有味道了,成熟了一些,妩媚了一些,内敛了一些。贝贝的电话在他女人坐下前就打了过来:大禹,本来想让她给你带茶的,杭州的新茶,可是她忘在办公室了,下次好么?
那一刻我一心的亲切,前程往事浮上心头:贝贝,小我三天的兄弟,你要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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