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朋友说一定要去按摩一下才好。以前按摩过,知道按摩那舒服的滋味儿,我也没说什么,表示不拒绝,脑袋里面整个人早飞到按摩室了。
关于享受生活,我想世界上恐怕没有哪个民族有中国人这样的想象力,如今大街上洗脚店、修脚店、洗发店、掏耳朵店等等,应有尽有。我同事去过最发达的美国,说在纽约、洛杉矶也没看到过有洗脚店,有一段我还捉摸,这美国鬼子挣那么多钱都干什么花呀?

朋友的小车开得飞快,很快就到了一家叫群英健身俱乐部的地方,俱乐部的停车场早都挤满了车,惹得我们找了半天位置。车多说明这里生意好。朋友说,“在中国,干什么都能挣大钱,你看这按摩店的生意,估几个小姐,票子花花往兜里进。”
大厅里亮堂堂的,等往楼上一走,光线就暧昧了,是那种桔红色的,香港王家卫电影里喜欢用那种颜色,空气里因此就有一股挑逗的气息。身边不时有穿旗袍的女孩子上上下下,还一边喊,“来客人啦,来客人啦。”

朋友相当客气,安排我一人一间的贵宾房,我说不用花这么多钱,两个人一间房就足够了。朋友说,咱别相互打扰。我说不打扰。朋友还是坚持,后来我躺在床上想,我脑袋进水了,他不打扰我,不能说明我不打扰他呀,尽管我是客人。
叫侍应生喊了个搓澡的师傅,我在桑拿房先蒸了五分钟,感觉身上的泥巴都出来的时候,我就光溜溜地出来了,躺在房间的条形窄床上。搓澡的老师傅面向和善,手上缠了一条毛巾,在我胸脯子上只刮那么两下,“老板,你身上的泥可不少啊。”我说,“肯定不少,要是没有我就不搓了。”我看着那肥大的泥条滚落到地上,又感觉到不管什么样人模狗样的外表,都掩饰不了内里的肮脏。人就是个埋汰的动物,但是习惯于自我感觉良好。
顺便说一句,我就一个打工的,不是什么老板。岭南地方的服务风俗是把所有男性都称呼为老板,忽悠人高兴。又把所有女人都称呼为“靓女”,这个我倒是有很大的不服气,老板是无形的,靓女可是有形的啊,广东人就这么乱叫。

桑那搓澡完毕,我冲了冲淋浴,神清气爽,换上衣柜里的宽大和服式统一制服,再回到客厅,这回进入正题。
我躺在床上,忽然发现天棚上有两排不锈钢扶手,这是干什么用的?以前在电视看过,有人喜欢趴在床上被踩,那两个扶手应该是踩人的按摩师用的,要不然下边被踩的人一翻身,按摩师没有抓手,该掉下来了。没做过那种按摩,不知道什么滋味。估计有受虐狂倾向的人会喜欢。
一开门,进来个很年轻的小女孩。
女孩说,“把上衣脱了,然后平躺。”说话声音很轻柔,有点儿像北方人。
我照做,刚躺下,女孩就从旁边的一个瓶子里倒出一些汁液在我的胸口上,冰凉凉的,挺受用。转而又想到这些化学用品的质量,女孩没有动手之前,脑海里浮现出我的前胸如同癞蛤蟆皮一样的恶心样,我想问问这是牌子的洗浴用品,女孩的手就已经在我身上按摩了。她一按摩,啥话也不想问了。
我们两个面对面,我虽然不是那种害羞的人,可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一个女孩的事儿,我也干不出来。晚上也喝了不少酒,索性闭上眼睛享受。一闭上眼睛,就看见满天的星斗,亮晶晶的,寂静的夜里没有风,没有月亮,只有温柔的黑暗。
女孩不时地把那些油在我身上擦来擦去,两只手又擀面一样在我胸脯子上抹来抹去。客厅里的电视没关,电视台乌哩哇啦地在讲着香港话,一串又一串,听着像蜈蚣的脚。我一睁眼睛,那女孩没看我,两只手在搓来搓去的,但两个眼睛却透过玻璃窗在看电视。
“这天棚上边的铁扶手是干什么用的?”
“噢,噢,这个是做泰式按摩用的。”
“那我这个是什么按摩啊?”
“你这个是中式的。”
“那个贵呀?”
“泰式的贵。”

一打开话匣子,我忽然对这个小女孩产生了了解的欲望。
“哪里人?”
“重庆人。”她一说重庆人,我就猜到她肯定不是,可能是湖北人或者湖南人。
“多大了?”
“你看我多大?”
“十、六七岁吧,未成年少女。”
女孩哈哈大笑,“又骗了一个人,我二十一啦。”
我瞄了一眼,怎么也不想二十一岁。
“读几年级毕业啊?”
“中专毕业。”
这女孩像是个学生,因为她没有乡下女孩的那种土气。
“一个月挣多少钱?”
“我们提成,不好说,一点点啦。”
越问越隐私,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不过这是在中国,大家平日里也都这么问。我看女孩仍旧不停地看电视,就让她去把电视关了。
“把电视关了吧,声音太大,有些吵。”

光按胸脯子那怎么能叫按摩?这回该轮到下半身了。
女孩把那种油顺着肚皮往下擦,最后擦到我大腿根上,就在我神思恍惚之际,她就恰到好处地停了。我也不说话,任凭她在我腹部揉啊揉的,有短裤封锁,女孩那手到了禁区附近就戛然而止。
“我问一下,你们这样按摩,有没有客人提出特殊服务要求?”其实我的问话很明显,两个人的房间,那些色情的手淫之类的活动随时可能发生,而且不用任何担心被第三者发现。
“没有啊,你指什么特殊服务?”女孩问,还一边狡黠地笑。
“那没什么。”
女孩用手指了指墙面,我发现上面贴着一块标牌,“严禁任何色情活动”。

擦完了大腿,我趴过去又擦后背,这个女孩倒来了话头,还边说边笑。
“先生,您刚才问的是指什么特殊服务?”
“先生,您以前来有人给你做过特殊服务么?”
“先生,你喝多啦?怎么不说话了?”女孩开了口,话多起来,和给我的第一印象一点儿也不一样。
我趴在床上,假装喝多了。我喜欢矜持的女人,多嘴多舌让人讨厌。
我可是享够了福,一个多小时,除了中间接听一个电话,一动没动,老爷一样地被服侍。女孩擦到我身上的油让我很烦,淋浴冲了半天还是感觉油腻腻的,那些油要是窒息了我的皮肤细胞,什么后果还不可知呢。等着吧。

女孩走了,说欢迎我下次再来。
靠在沙发上,慢慢地体验适才做老爷的好处。怪不得古代那些书生拼了命地要当官,这让人伺候着还真舒服,我自己在家里洗澡,怎么也够不到后背,折腾来折腾去累个半死,还是感觉洗不干净。这要是有钱了,天天来这俱乐部找人搓澡。
和朋友出了洗浴俱乐部,夜色迷人。
“还可以吧,爽不爽?”朋友说。
“好,非常好。”我说,“就是这地方不能常来。”
“你还洗上瘾了?”朋友说。
“不是不是,不是那意思。我是说,这地方要是常来,包准得下道。你看那小姐按摩都快按到鸡巴那里了,时间一常,能不出事儿么?”
“咳,我还以为啥事呢?这也算个事儿吗?”朋友哈哈大笑。

车子开得飞快。街头带霓虹的地方色彩斑斓,不是酒店,就是按摩店。夜生活刚刚开始,只有像我这样的呆子才每天都对着电脑和不认识的人聊得火热,那些有钱的中国人原来都猫在按摩店里。
如果有下次,我去试试泰式按摩。

2006/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