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
梦冉
秋寒料峭,昼夜间席卷了江南。雨山苍苍横翠微,枫红唯在梦中。夜来乘画舫,去到雷峰塔近处。沿岸树木在青绿灯光里,显出美妙而翻卷的姿态。亭阁楼台也被灯构出轮廓,极尽曼妙,飞檐隐约。水波在风雨里黑暗。
我看了许久雷峰塔,它是那么光明,那么崭新而古老,仿佛我曾在佛经里读到的佛塔。
烟花来时,在天空盛放著,若菊,若樱,若虹,若心。高低起伏,五颜六色。又有一种珍贵的蓝色烟花。一个小时连续不断地放烟花,天上的雨雾和烟雾不散,高耸入云的烟花,已不能见其全貌。贴著水波喷薄的烟花,就象孔雀开屏之翎。
寒风吹来,人皆躲进船舱,只有我还立在船头。看那水天相连,而烟花连绵,美丽非凡。一些烟花的光芒象古雅的灯笼闪烁不灭,在高空飘飘摇摇,渐渐也都熄灭。一些烟花如同巨大的火树银花垂丝缕缕,从天上一直飘坠到水上,引起人们的惊叹。
【长江】
梦冉
人有时候很奇怪,会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没有跟由。也许现实里连情绪都可能会累,有时会象三毛那样,推开虚空,任性地说:我没有信仰。
很小的时候坐船在长江里游曳。记得窄窄的三峡和人们蜂拥而观的神女峰。绿苔的峭壁上去云雾里极清秀的石像,却一直清新而无言地留在缓缓近而远的仰望里和那后去微翻的江水。
略大了些,有一次去遥远的乡村度无聊的暑假。青灰的天里信步竟走去废置的船厂。一些生锈的龙骨以及随处青草里跳动的昆虫,渐引我在江边的堤坝越走去荒僻之地。去至一处闸旁,江面浩阔,树枝少叶挑向青灰云空。一渔人撒网待鱼,重复起网,拾几条迷途的江鱼。
风吹来有丝丝凉雨,长江略有些白,茫茫地。很远的对岸,暮色渐浓,只为点明几点星火。我在离渔人略远的堤石上坐了很久,江涛不息地拍岸。
三两拖船或鸣笛的客轮驶过,倒象未落入渔人网中的那些鱼。
【在清华的日子】
梦冉
在清华住过一段时间,一次是暮夏,一次是深秋。很年轻,所有的记忆带著生动和莫名的新鲜。
都是一个人。夏天的时候在游泳池边,等一个人游好泳,我未下水,在池边来回晃那浅蓝有凉意的水,时间短暂而永恒,心中迷惑。记得那漂白粉的味道,与南方不同的。林梢很高而浅黑,遥遥的天流著灰云。然后黄昏的暮色里,也是比南方更深而沉沦。有一个中年的清华老师,极朴实的,眼睛很美。和我闲聊,介绍我糖拌西红柿,问我是不是去游泳了,我慌忙否认。他说在西湖边,一个人走在山上的小径,感觉最好了,那是一座无名山。我笑笑地走去帮他插好一块板子,闻到他身上有那漂白粉的味道,那是一件蓝色有灰白的褂子。我想这就是清华了。
一个人,很年轻,深秋的时候我又去了,住在荷花池后边,附近有一个圆圆的小岛,岛上有红色的柱和中间空旷的白地。早晨有雾,也有一些小花在朗朗的北京女人的声音里。阳光是真的金色而清冷地透明,挂在池边的柳枝上。可以租自行车,一个男孩带我飞快地驰在大大的草地旁,小桥一下子就飞到后面去了。我只是想如果车子一下子散架了,一定很痛。
鸡爪是出奇地便宜,又大。就很快乐地拿去别人家里煮,却有人在她家里相亲,只能躲在厨房里。终于统统地装在袋子,借一件长长的衣御寒,溜出门去。一路松涛,北方的松涛。银光遍地,无人。一轮平生见过最大的圆月,就在抬头。这是中秋月,我对自己说,一路乱跑,回去屋子里喝酒。
【阿育王寺纪游】
梦冉
回国总是匆匆,掠影而已。此次回去梅花正盛。因缘际会,先见着一株白梅暗香浮动,映着照壁与竹林。
彼时我刚从一座清静的佛塔下来,携着母亲的手走至后院,天气是冬天的阴暗。
这是几年来见着的第一株梅树,不由私自摘了一枝来嗅那香气。不远处一泓冷泉泠泠,一群白鸽歇着。一些鸟儿扬翅飞上亭子,一些则掠向山下广阔的禅舍与佛堂,象白色的光。相随的僧人解释说,寺院最多只能拥有九百九十九间屋舍。
后山上有着雾雾朦朦着灵秀的树林,稍远人声,便听着风呤。一条小径蜿蜒自山下的放生池来。
奇得是亭柱上竹刻的槛联: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我未料想到在此地遇见此联。
【优山美地】
梦冉
我在车行驶在优山美地的小径时,睡着了。
山里的树都是直直的,成千上万的电线杆子。当我醒来时,见到巨岩。岩石是青白色的,巨大的一整块,或者象石莲般,高到要仰头去望,又简单,就让我想到沧海桑田。
风如海水,瀑布飘飘地,从巨岩顶上层层迭迭地落将下来,化为清凉的溪水。我的脚浸入水中,水中无鱼但有阳光从树间落下的颤动。水是格外地清凉,浸了这水后,我的脚是可以化为鱼尾,没有尘灰间走动的松懈与迟钝了。
我刚从故乡杭州飞来,想起杭州的九溪和龙井。那满山的绿,细细茸茸的,精美绝伦的绿。龙井处有一块古石头,称为“一片云”,也是青白色的石,较之优山美地的巨石,就向我伸向月光里的一只手掌,而怀疑那是否是我的手掌,也不知如何用了。
【题永乐宫壁画】
梦冉
白嘴鸦漂浮,海面无人
海上的宫殿幽寂而废弃
无人走过的道路。扇子上的光影斜过去
花朵在神仙们的手里成为娱乐
长安的落叶无人扫
燃过的灰,回到炉子里
水气蒸腾
一席地,一席天
1998/3/29
- Re: 烟花,长江,清华,阿育王寺,优山美地,永乐宫posted on 10/14/2006
有趣。
鸡爪是出奇地便宜,又大。就很快乐地拿去别人家里煮,却有人在她家里相亲,只能躲在厨房里。
看来梦冉是个美丽女子。否则,被相亲者就会拉伊去做陪衬了。 :-)
“水本无皱" 一联好极。 - Re: 烟花,长江,清华,阿育王寺,优山美地,永乐宫posted on 10/16/2006
阿育王寺的茶花开得也很好,又大又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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