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大家都坐在院子里,边烤边吃着羊肉串,喝着15年的苏格兰陈酒JUNNY WALKER。

  熟悉的孜然和肉香的味道刺激着食欲,绵醇的酒加上可乐,柠檬和冰块使人飘飘欲仙,大人们聊着天,孩子们吃饱之后在院子里跑进跑出。两个男孩手里拿着自制的弹弓,英雄的那个因为太软,他又在上面缠了一些纸胶布,非常的粗制滥造,一看就不好用。女儿和安娜正聚精会神地用手编织着塑料绳,打着简单的结。

  这些都是几十年没有看见的玩意儿了,钰感叹说;“我们那时候用玻璃绳编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孔雀,金鱼,青蛙……等等,可漂亮可精致了。”我应着声:“到我们那会儿已经不流行了,但我见过好些人的钥匙链上有小金鱼青蛙什么的,可眼馋了,怎么也弄不明白是怎么编出来的。”女儿她们一听,便缠着钰让她教。钰没有办法,说:“那我一会儿给你们教一个最简单的 - 小灯笼。”女儿她们很高兴。

  大口吃了肉大杯喝了酒的老公兴致很好:“有铁丝没有?我来给孩子们做个王八盒子。”一大卷铁丝和一把老虎钳子被找来,老公拿起来,边想边开始弯起来。男孩们很兴奋,问:“什么是王八盒子呀?”“就是一种枪,可以象弹弓一样打子弹的。”老公回答。孩子们这时哪儿都不愿意跑了,都聚在老公的身边看着,等着。钰又建议到:“孩子们,你们可以先做子弹。”钰拿出了纸,给孩子们示范怎样叠出可以套在橡筋上的子弹。

  男人们来了兴趣,这个说:“我以前还用铁丝弯出冲锋枪来。劲儿可大了。一打子弹飞好远。”那个讲:“还有木头制的,嵌上铁皮,装上弹簧机关,效果也非常好。”我忍不住插嘴;“不是叫马家盒子吗?我们小时候说谁历害或是活该的时候都喊‘高!高!实在是高!马家盒子高家庄。’”那几个都比我年长,回答:“不知道,我们叫它王八盒子。”不一会,一个由铁丝橡筋做的形状象老式手枪的王八盒子枪做好了,老公上好子弹,扳机一扣,“腾”纸子弹飞了出去。

  孩子们甭提有多高兴了!这些只懂得玩游戏机,玩乐高和玩遥控车的孩子们已经不懂得自己制造的乐趣,更别提了解父母一辈没有玩具及食品窥乏的年代。

  孩子们上小学的时候都带回类似问卷的家庭作业,学校要求他们向上一辈或上上一辈询问当时的生活是怎样的。我有些为难,难的是怎么才能给他们讲清楚我们那时的生活。

  ---我们小的时候生活很苦。
  ---苦是什么?
  ---就是没有很多的衣服穿,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吃,也没有什么玩具玩,还没有很大的房子住,也没有什么书去读,更别说看电视,玩电脑,用手机了。
  ---那你们穿什么?吃什么?玩什么?住什么?读什么?
  ---我们很少穿新衣服,即便是穿了,都要穿到破,穿到小,再让下面的弟弟妹妹接着穿。
  ---OHOOOO
  ---我们那时冬天没有其它的菜吃,只有土豆,白菜和萝卜。全家一个月只供应很少的大米,白面,经常要吃用玉米面做的发糕,糊糊,吃不上肉,全家人只有一点点油……所以我最不喜欢吃土豆了,就是那时候吃怕了。
  ---土豆很好吃呀!特别是炸薯条。你不是现在天天说要减肥吗?要少吃肉,少用油,要多吃粗粮,那么,那时的生活很好呀。
  ……

  我无语。那时的生活是讲不下去了,尤其是他们问起为什么要过那样的生活,我更是无法解释那个特别的年代。等吧,等他们长大再说吧。

  第一支枪是给女儿的,那天是她十二岁生日。老公开始做第二把,这把给安娜。三个男孩有点心急,但也没办法,男生就应该让女生。老公对安娜说;“我这回给你做个不一样的,手套枪,是套在中指上的,比童话的小,是女特务们用的袖珍手枪。”安娜不懂什么是女特务,她安静地等着。

  女儿在院子放了把凳子,上面放了个空可乐罐,瞄准,先打了一枪,落空了。又发第二枪,子弹打在罐上,“咚”的一声,很清脆,可乐罐掉在地上。孩子们欢呼起来。

  阿龙的父亲看三个男孩着急的样子,不忍,也找到另一把钳子,比划着做起来。

  大人们的记忆.都.随着王八盒子枪拉回到遥远的过去。人们那时住的形式都以院落散发开来,单位大院,家属院,街道的革命大院。任何一个院子里都是满院跑的孩子。男孩子玩的最多的就是打仗的游戏,一帮好人,一帮坏人,都有一个司令,人人手里都抄着王八盒子枪,然后就听到“冲啊!杀啊!”的声音震天。女孩子大都跳皮筋,打沙包,踢毽子。有的时候小一点的男孩女孩会一起玩捉迷藏。所有的孩子们都是不到天黑不回家。吃晚饭的时间到了,大人的吆喝孩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小兵___,大明___,红红____,军军_____,回家吃饭喽。也有厉害些的,会大声地骂:“这孩子,死哪儿去了,喊也不回家。建国______,回___家___吃____饭______!”

  老公经常想起他住过的那个大院。那个院里住着很多旧时代的精英,新时代需要思想改造的不良分子,有蒙古活佛,盛世才的参谋长,土匪头子,土匪双枪老太婆。。。平时他们走路都岣嵝着背,低着头,唯有看见小孩子会露出一丝儿笑容,偶尔摸一下小孩的头,然后笑容瞬间消失,再继续往前走。有一天,几个半大的孩子在玩汽枪打酒瓶的游戏,有些酒醉的土匪头子来了,让他们把酒瓶放得远些,再远些,然后单手抄起汽枪,看也不看目标,飞起一枪,酒瓶应声而碎。孩子们目瞪口呆,土匪头子的脸滑过不易察觉的得意,驼着背走开了。

  那时候小孩们还玩羊骨头,连接关节的一小块骨头,叫髀石。髀石有四个面,能站能躺。男孩子们打髀石,女孩子们抓髀石。虽然大家吃不上肉,但个个小孩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几个髀石,玩的好的可以赢很多,多的髀石可以交换回其它的东西,象中华牌烟纸什么的。老公是个中高手,他的髀石用来换食糖管理员孩子手中的抹上油辣椒酱的白面馒头,现在回想起当时馒头的香,还会分泌口水。

  手套枪做好了,小小的套在安娜的中指上,但是因为小,子弹打不远,还得重做一把王八盒子。阿龙的父亲也做好了一把。

  不久,孩子们都人手一枪,可乐罐被打得砰砰响。他们快乐地玩着,乐此不彼,忘了游戏机,忘了电脑,忘了遥控车,忘了乐高。

  有时候,快乐竟来源于最简单,最原始的游戏,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