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都已经报名约好了去参加户外活动,又有朋友给我发来一条信息,说有一场好电影看,可以和导演交流,还是免费的。碰到一起了,都是星期天,既迫切地想看电影,又不想退出户外活动,可是两项活动只能选一个,太难了,人生为什么总要有选择呢?每一次选择都像小时候站在田野里的岔路上,尽管都能回到家,可经历却总是不一样的。听说周末台风Cimaron要来,太快了,简直太快了,风雨大作,深圳的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群人步行已经快到了梧桐山那一带,这种天气还去走什么海岸线,赶快回家。有人凑堆还张罗着去附近的梅沙看海浪,我是不去了,一看表,九点半,那场电影快开始了。急,焦急,猴子急。
能感觉到小雅在抚摸我的后背,又小声说着什么。每个周末的早晨总是她最早醒来,然后以各种各样轻微的举动弄醒我,比如像蚂蚁一样抚摸你身体,比如偷着按摩你额头,还比如对着我脑袋,一个人小声说话。我被迫从梦中醒来,真不情愿,这可是我的周末啊。那种种温柔的举动无疑都是对我人生享受的一种蹂躏。勉强睁开一下眼睛,房间已经很亮了,再闭上。
我急匆匆地走在坪地镇的街道上,破破烂烂的,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是那个公共汽车站牌指示了我。怎么会离开市区这么远,回到罗湖至少要一个多小时,电影怕是早都演上了。熟悉我的人都知道,看电影我是一定要看完整的,要不就不看,上次在家看《疯狂的石头》,同事的破碟子最后三分钟坏了,没看到结尾,我整整遗憾了两天,无论他们怎么给我解释那结尾,我自己没看到还是心不甘。我跳上一辆大巴,破旧的座椅,衰老的乘客们抽着自制卷烟,我感觉到呛,只好把脸对向窗外,老房子一栋栋地过。噢,天上怎么有人在飞下来,是两个降落伞,几乎是瞬间,两个女人就跌到了地上,那时候我正站在一条枯了水的峡谷旁,峡谷上有两条板子搭成的小木桥通到对岸,我也得过桥,过了那板桥,才能回到市里看电影。那女人很面熟,大眼睛,好像昨晚一起喝过酒的一个女孩,皮肤也白白的。她们边说边笑地过去了,我恐高,看那峡谷更深,要是掉下去可是重伤,我试着走了两步又退回来,身旁的老经理说,小青胆子真够小的。我鼓足勇气从那木板上走过去,木板摇晃,开始剧烈,我就一下子坐到了木板上,这样才不至于掉下去,峡谷很深,连底都看不到了,黑黝黝的,瘆人。我是挪过去的,等快到对岸的时候,我发现岩石上有一团崭新的纤维绳,顺手拾过来,我爸要是看见这样的绳子一定高兴死了,乡下哪里有这么好的农用绳,小时候爸爸用的都是破破烂烂的麻绳。
室内的光线比先前还要亮了,我睁开眼睛对着墙壁,我开始想这一整天都要做什么。大约在周二的时候我在头脑里定了一项虚拟的计划,周六上午收拾房间打扫卫生,下午去红树林拍拍鸟,晚上看电影,可是这会儿我躺在床上懒得要命,不想打扫卫生了,我感觉到浑身疲乏,软弱无力,我要在屋子里休息一整个白天。小雅在身后说,肚子里的小宝宝要和爸爸说话了。我一抬头,头重,发晕。想不到客家的米酒喝起来没感觉,后劲儿还真挺足,当时不醉事后醉,上次喝酒也是这样。完了,什么都干不了了,昨晚喝多了。我说,爸爸只要小宝宝,不要老宝宝了。小雅听见我说话,就知道我醒了,然后她说,老宝宝和小宝宝都不要你了,酒气熏天。
杜拉可是真有意思,她说寄宿家的克叔叔要和她发生性关系,可是克叔叔根本就否认了这一点,还说杜拉这孩子总喜欢幻想,也爱看性生理的书。到底克叔叔有没有非分之想,两个人各执一词,不过杜拉的爸爸和克叔叔的太太却是一对情人。医生弗洛伊德说杜拉从小就陷入了严重的三角关系中,无论如何理顺不清,以至于到最后狂想不已。癔症不好治疗,中世纪时凡是这样的女人通常都被认为是鬼魔附体,或者关进疯人院,或者烧死。
我把书丢在沙发上。小雅说,老公你能不能先洗脸,完了再干别的事儿。我说,不行。小雅试图把我眉毛上的东西拿掉,我用力摇头不让她动手。我就想一上午不洗脸,等午休醒来后一起洗,这个上午铁定除了用脑和进洗手间大便以外,再不动任何体力。
我对小雅肚子里的小宝贝充满了疑惑。子宫里都是羊水,小宝贝怎么呼吸呢?小雅说,小宝贝会呼吸,但呼吸的都是水。我想起来了,以前有学者借子宫里的小孩论证说人的原初形态就是从水里来的,只是后来才进化到陆地上生活。小宝宝在子宫里不停地吸收营养,那他怎么大便呢?我一天吃三顿拉一顿,小宝贝在妈妈的肚子里怎么办,难道他吃和拉都掺在一起?小雅说,小宝贝在肚子里是没有大便的,等到他一生出来才开始正常的新陈代谢。我羡慕死肚子里的小孩了,只吃不拉,那可是我从小就梦想的,上厕所真是烦死了人。小雅说,那把你变回到肚子里,干么?我说太好了,变吧,我钻到肚子里和我宝贝做伴去。
好久没吃大馇子了,吃起来真香,小时候天天吃,我一看见玉米就烦。牛哥好早已前就说,青冈你家要多煲汤,小雅怀孕营养要跟上。可是我家一直也没煲过汤,总是简简单单地吃饭。我妈说生我的那个时代,除了鸡蛋,别的什么也没吃过,那时候比现在穷多了。
我跑进书房突然想写字,书桌上的灰尘厚得很,几个星期都没擦过了,只有鼠标移动的地方和我胳膊划过的地方有干净的痕迹。桌子上有几本书,张中行的《顺生论》,霭理士的《性心理学》,还有一本贝内特的《英国庄园生活》。
小雅也跟着进了书房,我说,你去登到那个山顶,然后向家里招手。小雅就笑着说,你个神经病,我这么大的肚子能登山么,你去登,然后向家里招手。窗外远处有山,离我家那么近,我从来没试着去登一次。
天气真的很不错,有许多白鹡鸰在楼下的荔枝树上飞来飞去。阳光是近乎透明的,可是我困了,我还是想睡觉。
2006/11/4
- Re: 你去登到那个山顶,向家里招手posted on 11/04/2006
字码得很好,很多,很快。码出来自己的心情,像是一种watermarker。
以前在这里读到写徐州生活的字,是另一种心情,很多感悟。一直盼着往下读,却突然不见了。
生孩子前要去爬山,孩子会很壮。真的。 - Re: 你去登到那个山顶,向家里招手posted on 11/04/2006
不要意思,徐州生涯和南京生涯是俺转的贴。
想不到还有人惦记,赶明个儿,俺再贴一点。 - Re: 你去登到那个山顶,向家里招手posted on 11/04/2006
俺比较喜欢青冈的随笔,真性情
还有,就是有阳光,赞一个。
还有就是笨笨,一直是那么阳光
俺就纳闷:他们的天空不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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