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读了散人的一篇文章《毕竟是书生》,说的是王力雄先生给民主开了一药方,大概意思是先选出村民委员会,然后,由此逐层往上选,一直到国家主席,共要经过6层筛子。也就是,从村民委员以上的选举就跟老百姓无关了。这等于给民主的来了个负六次方,其结果基本趋近于零,甚至跑到了它的反面了,真不知道它跟现在的人民代表制有什么区别?甚至更糟糕。
王先生原来是我蛮佩服的作家,做学问绝对一流。没想到,竟开出这样的药方,令我想到朱学勤先生说过的一句话:“岂有文章绝天下”,我又补了一句,“敢情书生开药方”,作为回帖。书生,在我心目中本是个不错的名字,但一旦书生脱离自己的本行去干点别的,基本上都搞啥砸啥。更可怕的是书生开药方。我读中学的时候,有一个校医,就是个书生,他的药方很搞笑,不管你得什么病,都是去痛片。头痛,去痛片。拉肚子,去痛片。女孩子月经不调,还是去痛片。所以得了个外号“去痛片”。这书生表面上呆,骨子里精,他知道,反正去痛片吃不死人。这算好医生了,反正没医死人。坏就坏在有些书生,书读多了,偏偏喜欢给社会开药方,那才叫可怕。外国的超级书生Marx,给开的那帖药方“暴力革命”,也不知道毒死了多少人,谁吃谁倒霉。东德和西德,南朝鲜和北朝鲜,其疗效还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这基本上不是一个需要脑子去判断的事实。
今天读《赫逊河畔谈中国历史》,其中有一章“何以改革者又是书呆子”,讲的是中国历史上另一个超级书生:王莽,这个书生呆到了可怕的地步。原书这样说的:
今日我们读《汉书》里面的王莽传,不能忽视此人书呆子的“气派”。比如他用“五威将”巡行各处,乘“乾文车”,驾“坤六马”,各人“背负莺鸟之毛”。
整一个神经病。
但偏偏这是具有崇高理想的书呆子。为了理想,他疯狂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当然,在政治手腕上,他一点也不呆,甚至可以说是个人精子。黑厚学那一套用得活灵活现呢,什么收买人心啦,什么装孙子啦,什么搞异常天象啦,这些都是小case。更可怕的是为了当皇帝,不但敢于惜牺牲妻子儿子,为清除异己,动辄杀人过万,这些暂时不谈。且来看看他的理想,看他给国家开的药方:
其一是称天下之田为王田,亦即土地国有,各家室占领的面积及使用奴隶人数都有限制,也不得自行买卖。其二则为作“五均”“六管”,也就是政府经商,也用金银布匹大钱五铢钱下至龟贝造成一个彼此能互相更换的货币制度。一为农业政策,一为商业政策,也符合传统所谓“食货”的范畴。其理想则是农民都有田种,货物既流通,价格也公平,高利贷则绝迹。
好一幅社会主义新农村的伟大蓝图。如果按这实现了,西汉末年咱国家就奔小康了,现在我们基本上生活在共产主义社会了。可惜的是王莽这一贴猛药不但没把病治好,还让社会大拉稀:穷人更穷,富人更富。
最糟糕的就是“五均六管”,即在全国几大城市里设“五均司市”负责管理市场,平衡物价,收税和贷款;实行盐、酒、铁器官卖;钱由政府统一铸造;收山林、池沼和农商、手工业税,表面好似有益于民,实际是王莽集团的又一次变相搜刮。王莽所用“五均六管”官,都是些大富商。如薛子仲、张长叔等人,都有家资数千数万。这些人有了特权,便乘机收贱卖贵,投机倒把,大发横财,币制改革已给商业带来严重的创伤,百姓更是一贫如洗。贫苦农民无处谋生,就连上山打猎、放牧,以及捕鸟、捕鱼、养家畜、养蚕、纺织,甚至缝补、算卦都要上税。
由此看来,书生就干书生的事,最好别给乱开药方。要开也行,别猫在书房里瞎想。这些方子,不是靠想出来的,是靠实践出来的。当年老Marx不就是猫在图书馆里想了三十年?结果,出一个偏方,治死了多少人。最好的方法是出去走走,看看。这个世界上经过检验的好方子多了去:美国的不行,有台湾的,台湾的不行,南韩总可以吧,实在不行还有新加坡呢,也没见这些国家半身不遂,不治而亡。人家一个个身体健康,活蹦乱跳呢。就俄罗斯休了一会儿克,不也挺过来了吗,难道这些方子一到中国就会统统失灵?我看,这问题不是药方子好不好,而是咱们血液里的抗体太强,都给打了五千年的免疫针了,一贴方子恐怕难治好啊。
- Re: 岂有文章觉天下,敢情书生开药方posted on 02/12/2007
你这还不是书呆子批评书呆子认为的书呆子?
还是分析分析具体问题,然后再分辨到底谁呆。
你这小文中问题颇多,你自己说要从何驳起? - Re: 岂有文章觉天下,敢情书生开药方posted on 02/13/2007
你这还不是书呆子批评书呆子认为的书呆子?
这个批评,我收下了。
这个文章,其实只是一个帖子的回应,所以没有明确的主题。这是一点感慨而已。关于民主这样的大话题,我觉得自己还不敢发言,因为才力、笔力、脑力均不逮。
还是多谢率直的批评。 - posted on 02/13/2007
你可真大度。恕我直言。
我是想是否书生很难界定。历史上干成事的就不算书生?干砸了就是书生?读几本书算书生?显然想怎样戴帽子就戴帽子,这就没什么意思了,除了开玩笑。
王力雄的间接选举是否会导致非民主,这是可以讨论的。
王莽的话,现代史家还是毁誉皆半。我的感觉誉还略多一点。历史上篡了权,搞改革的人多半给人骂得半死。评价历史人物不能用现代的高标准。
马克思也是时代的产物,他在大英博物馆多读书没什么坏处。他如果活得够长能看见以后无产阶级专政的实践的话,我想他会破口大骂的。
历史是试验性的前行的,给历史人物的评价应该坚持动机与效果的统一论。
我的话,也是书呆想避免不呆的尝试。:) - posted on 02/13/2007
暴力革命是马克思开的药方?这还是头一次听说。马克思自己在坟墓里也不会同意。devil说的对,“阶级斗争必然导致无产阶级专政”,倒是老马的“预言”之一。
不过,“给历史人物的评价应该坚持动机与效果的统一论”,我看这话表面上虽然对,但对掌握权力的政治人物而言,Motivation won't count. 而对理论家而言,Only theoretical merits count.
devil wrote:
你可真大度。恕我直言。
我是想是否书生很难界定。历史上干成事的就不算书生?干砸了就是书生?读几本书算书生?显然想怎样戴帽子就戴帽子,这就没什么意思了,除了开玩笑。
王力雄的间接选举是否会导致非民主,这是可以讨论的。
王莽的话,现代史家还是毁誉皆半。我的感觉誉还略多一点。历史上篡了权,搞改革的人多半给人骂得半死。评价历史人物不能用现代的高标准。
马克思也是时代的产物,他在大英博物馆多读书没什么坏处。他如果活得够长能看见以后无产阶级专政的实践的话,我想他会破口大骂的。
历史是试验性的前行的,给历史人物的评价应该坚持动机与效果的统一论。
我的话,也是书呆想避免不呆的尝试。:) - Re: 岂有文章觉天下,敢情书生开药方posted on 02/13/2007
对谁都得坚持动机与效果的统一论。当然,公共权力是行善或行恶的利器,所以对公共人物涉及公共利益的行为必须严加监视。 - Re: 岂有文章觉天下,敢情书生开药方posted on 02/23/2007
嗯,为了搞清楚暴力革命是不是马克思开的药方,我又读了一遍《共产党宣言》,以下是从文中摘录的:
共产党人不屑于隐瞒自己的观点和意图。他们公开宣布:他们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的社会制度才能达到。让统治阶级在共产主义革命面前发抖吧。无产者在这个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锁链。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
当然,《共产党宣言》算不算药方?谁是书生?书生如何界定?这不是这样一篇随感可以说清楚的。
- posted on 02/23/2007
马克思算不算在开药方?我觉得他更像在提建议。暴力革命在那个时候是蛮新鲜的,广大群众还是很苦的,财富阶级还是很狼心狗肺的,所以吓唬一下还是有必要的。不吓唬的话,福利国家是不会那么顺当出现的。历史前进像下棋一样,没有对手是不可能的。
在欧洲的民意测验中,作为知识分子的老马的声望是很高的。高得连我都吃惊。
另外,《共产党宣言》已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文献之一了。意大利文化大土豆 Umberto Eco 把《宣言》的“幽灵”开场白直比贝多芬《命运》的“敲门”。
资本家的乏走狗们现在普遍认为世界上没有比《宣言》对资产阶级和资本主义在世界历史上的推动作用更精辟的描述了。这可是老马未曾预料的。 - Re: 岂有文章觉天下,敢情书生开药方posted on 02/24/2007
读《共产党宣言》有突出的印象,一是其文笔之优美,让人不得不叹服。二是其对资本主义的分析虽然偏激,确实也不失锋利的一面。 - posted on 07/21/2007
王力雄的所谓第三条道路递进式民主的确和人民代表大会制差球不多,但关键是,
1,过去的体系中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从“人性本善”的角度出发、从人人都顾全大局的角度出发,而完全不考虑人性本恶的一面、大家都勾心斗角、利益分配不均时产生冲突了该怎么办,如何协调如何处理。 (香港基本法的漏洞就是例子)
这样的体制是荒谬的。 体制就是用来解决尖锐问题的,而不是用来一团和气的。
2,现有的社会体系下,解决问题矛盾要靠党内并不成熟的机制、甚至主要靠个别领导成员的努力,而不是名义上的国家权力机关-人民代表大会。 人大之后尚有名不正言不顺的党在垂帘听政。(反对军队国家化就是一个好例子。可能全世界只有中国的军队不是国家的而是党的。)
3,在建国初期党自身尚清廉且有活力,可以摆平下边一切问题和矛盾,而目前中—共和人大(即便不是制度也是全体人马)都早已基本完全腐朽,失去了的活力。
所以,不管党还是国家,即便只是为了恢复一部分过去的活力,也要另起炉灶、撇弃原班人马、重新建立一套体系,哪怕只是照葫芦画瓢重建一个旧制度。(中国历代的改朝换代,制度性变革很少,但至少每个朝代初期都会兴盛;一朝天子一朝臣,也有这个作用)
李锐说民主要从党内民主做起,这算是折中方案;其实不管是党内还是党外的国家,不管是采用新制度还是老制度,关键是:换人。
这时,在另起炉灶的过程中,王力雄的递进民主就显得很有借鉴意义了。 (ps:我赞同他的说法,一旦完全直接民主,新疆西藏马上就会投票分离出去,所以只能递进。) - Re: 岂有文章觉天下,敢情书生开药方posted on 07/21/2007
权力没有监督, 终会走向反面。借某北京的哥的话:GCD自己监督自己,岂不是扯蛋!
民主其实就是让人说话,让人批评,让人自己做政治抉择,然后对自己选择的政治当权者做有效的监督。
可是,我们现在可以批评和监督吗?甚至在开放的互联网,我们都没有权力提及当权者的姓名。你听说过“系统过滤”吗?在互联网,那些闪光的权贵者名字和“成人内容”享有同等的待遇。是可悲还是可笑? - posted on 07/22/2007
abc 的观点
看什么样的书生,学术类的书生就很有用.
比如凯恩斯,不仅美国罗斯福就用了他的国家干预理论.不仅如此,朱总理以来,中国经济主要也采用凯恩斯理论,大力进行政府基本建设投资,效果也很不错.
在国家安全方面,大国基本用对策论的理论成果. 美国先发制人打击战略,中国加强军备战略都是基于对策论的理论成果. 清华大学国际关系中心主任(博士毕业于UC-Berkley)就是中国国家安全的重要智--
中国还有很多很多学术类的书生发挥着重要作用,比如林毅夫,祁斌等.
中国以前那种综合归纳思维方式的书生,由于基本没有学术基础,面对复杂的利益平衡的政治问题,基本束手无策,因此操蛋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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