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拉斯维加斯的创始人不太有人知道不同,座落在落山矶罗斯米高尚区的亨廷顿花园,其主人却让后人怀念不已。那个铁路大王亨廷顿,其身后的荣耀与生前的富有相得益彰。
从某种意义上说,亨廷顿花园仿佛加州的一个缩影。来自纽约的事业家亨廷顿老人,在晚年从沙漠中看到的不是一座赌城,而是一个伊甸园般的花园。这个花园几乎与加州同时从沙漠里建设起来,如今鲜花盛开,绿荫匝地。要不是有墙上的照片为证,很难想象如此幽雅的地方,当年竟然是一片荒漠。我的中国同胞曾对我感慨说,在美国,人家是把沙漠变成绿州;但在咱们国家,却是把绿洲变成沙漠。这样的对比难免令人又寒心又难过,假如确实如此的话。
令人感慨的当然远不啻这种对比。人们总说,金钱是肮脏的。其实,金钱就像小姑娘一样无辜。金钱与历史一样,都像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肮脏不肮脏往往取决于落到什么人的手里。就其金钱的象征意味而言,它更像《红楼梦》里风月宝鉴那样的双面镜。金钱的这一面照出地狱,金钱的那一面照出天堂。金钱可以供人满足欲望,也可以让人籍以净洗灵魂。用金钱来满足欲望的途径有许多,凭借金钱作灵魂诉求的方式也是各式各样的,比如从沙漠里建造出天堂般的花园就是一种。
不要因为早先的华工们弯腰曲背地修建过铁路,就对当年的铁路大王怀有什么偏见。无论从亨廷顿花园还是从亨廷顿图书馆,人们都可以看到这位事业家那颗朝着天堂敞开的心灵。从亨廷顿老先生辛辛苦苦收藏的那些手迹和珍本里,透出的是一片对文化的挚爱。即便是他那个精心设计的花园,也具有蔡元培办北大那种兼容并蓄的心胸。偌大的一个园林里,与英国风格的莎士比亚花园、欧洲风格的玫瑰园和中世纪雕塑等等交相辉映的,尚有中国竹林和日本花园。东西方不同文化背景的园艺,就像园中形成鲜明对照的沙漠植物和热带丛林那样,相映成趣。这可能也是亨廷顿植物园有别于东部宾州杜邦花园的一个特色。杜邦花园选择了纯粹的欧洲风格,虽然其花房里培育的花卉也是世界各地的荟萃。
看着日本花园里的那个禅场,不由哑然失笑。亨廷顿老先生实在是太可爱了。要是老先生依然健在,倒是很想跟他谈谈禅修。有位印度的禅师曾经说过,禅在印度播种,在中国生根长成,最后在日本开花。日本民族不仅善于学习外来的文化,而且长于保存他们的习得。禅在中国虽然树大根深,但却是一种无形的存在。除了一部薄薄的《坛经》,一些可读可不读的禅悟故事,找不出什么有形的痕迹。但这在日本禅师,却会发明出诸如禅场一类的可见形式,把禅修做得如同茶道和插花一样精致有加。望着禅场里的一粒粒沙子,陡然想起《金刚经》里的“恒河沙数,沙数恒河”。恒河尚且沙数,人生又如几何?生命本身是空灵的。在空灵中的生命,没有禅场也照样禅;不在空灵中的生命,禅再场也不禅。日本的禅场有类于神秀和尚的“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而中国的禅宗却更偏重六祖的方式:“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记得在《红楼梦》里,林黛玉在和贾宝玉参禅的时候,随口说出一句禅意十足的话来,叫做“无立足处,方为干净”。不知道日本的禅师,读到林妹妹的这句禅语时,会如何作想。当然了,话说回来,能将沙粒做成禅场,也是不低的修为了。
在花园里用午餐的时候,看见一群年青的母亲,从推车里抱出她们各自的孩子,围着餐桌相聚。美国女子的形象通常是或者在街头疾行,或者在办公室里忙碌,或者在运动房的跑步机上大汗淋漓,或者在高速公路上飞车不止;即便是她们的休闲时分,其形象也往往是身著比基尼,像海豚似的在沙滩上猛晒一气。看到她们如此温馨的一刻,还真是难得,宛如拉菲尔画中的圣母一般。孩子和母亲,斯情斯景,与斯地斯园,尤为合拍。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花园似乎就是为孩子和母亲设计的。温馨,宁静。阳光透过浓密的树荫,斑斑驳驳地洒落,仿佛德彪西《牧神午后》的旋律,催人昏昏欲睡。梦中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置身于如此幽静的地方,你可能会以为自己不小心走进了天堂。当然了,这个天堂再幽静,也毕竟是人工的。与之相配的背景音乐,与其说是巴赫的作品,不如说是门德尔松的无字歌钢琴曲,假如在白天;或者门氏的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假如在夜间的月光下。
- Re: 从沙漠里建成的花园posted on 03/16/2007
这回我在新奥尔良植物园中,看到一个日本小园的,别具风味。
罗马植物园中也有一个,有些荒废了。
中国禅对印度的传承,远不过庄子和世说新语。
日本人精致的一面,值得学习。
欢迎李劼来咖啡。
你的秦始皇自立转过的,赞同里面的不少意见。只是有一句提醒,就
是国际规模的大英雄演绎,也不知是不是世纪末情节?从亚历山大到
希特勒,拍了多少年,多少部了?。。。
倒是伊朗冷静,没有拍大流士,也没拍居鲁士薛西斯。
赞一声:毕竟是诗歌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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