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猫子结缘得益于户外活动,认识了之后,大家都会相互揣摩各自的人品、行为,借以作为下一步交往的基础。老猫子如何揣摩我,我不得而知,但是我把老猫子揣摩得不错。先是人厚道,做事说话有原则,不过火;又很谦虚,没有任何张狂的迹象,很有礼貌。大凡我和别人交往,老猫子所具备的这两点都极其重要,这品质会让人觉得踏实。老猫子是江西人,平民出身,我们的交往就更自然,没什么尊卑等级之类的。
给我们交往作媒介的东西有两个,一个是书,一个是酒。

老猫子家里囤积了不少书,起于地下,止于天上,文学、政治、哲学、历史、地理等等都有,很杂,好像连算卦的书也有。有书是交往的谈资和平台,我家也有几排书,这回凑到一起了。碰巧两个人又都有个特点,喜欢说书里的破事儿,而且越是那些和生活毫无关系的话题,我们吹得越厉害,还乐此不疲。我总觉得,我们平日里认为有意义的事情多半是束缚人又让人痛苦的,就拿读书来说,学法律是有意义的,因为可以当律师赚钱;学经济有意义,因为可以做金融师高收入;学IT的就更不用说了,有了技术诈骗别人都不知道如何上当的。可是这些能谋生的学科总让我提不起来兴趣,倒是虚头八脑的文学、历史、宗教等等常常让人入迷,等生活定型了,更加不思进取,不再追求什么有意义的东西,便一头堕落进玄虚的世界。老猫子和我同病相连,他家的书没什么带有工具价值的,都很纯精神消费品。
我和老猫子能八卦很遥远的事情,因为老猫子喜欢研究毛泽东,谈得多的也是毛氏。我对毛氏的批判是与日俱增,老猫子也不直接反驳我。

和老猫子交流的时候并不很多,但基本都是在酒桌子上。这牵出我们两个的共同爱好,饮酒。有好几个晚上,正闲极无聊的时候,老猫子就刚好打来电话相约宵夜,这好像就是空气中有一种神秘的预谋一样,因为我也在思忖着是否要打电话给他。外加住在附近的牛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们形成了稳固的“三人帮”。吃烧烤、吃客家牛肉丸、吃生蚝,我们到处找地方吃东西喝酒。有一段,老猫子辞职闲居,理由是和老板处不来,我们就借酒解闷,因为我倒是很能理解遇到一个难缠的上司,工作起来会有多么辛苦。
“咱们今天说定了,啤酒不超过两支,喝完就走人。”
“好,好,好,两支,谁也不多喝。”
话题一摊开,好家伙,收不住了,三个人越吹牛越来瘾,只见酒瓶子叮叮当当地光掉了。
“要不一人再来一支?你们看咋样?”
“行,再喝一支没事儿。”
我们就每人再喝一支,配菜也要上的,脑子里的血液奔涌,人都是沸腾的,有什么说什么,骂老板,骂慈禧太后,骂网上的流氓,谁都骂。
“又喝完了,看看怎么办?”老猫子问。
“那就每人再来一支,反正也出来喝了,喝就喝个够。”我说。
第四支酒喝完的时候,头肯定是晕了。和老猫子、牛哥在一起,类似这样的四支酒没少喝,不过大家都喝得很开心,喝酒喝开心不容易,想想和装派的领导在一起喝酒,肯定不开心;和暗地里相互攀比的同学在一起,喝酒也不那么开心;和要办事的人一起喝酒,不开心;和陌生人一起喝酒,开心更不容易。就是我们这些不名一文的人凑在一起,喝起酒来,可真是开心得要死。

有一次我问老猫子,还有没有什么追求?老猫子似乎说无所谓什么追求,能活着本身就是追求。我倒觉得他说得真对,活着就是追求了,还有什么别的追求?这个歌舞升平的时代,我们要尽情地发泄和享乐,也不过就是多喝一支啤酒么?以前我对人生总还有些许的悲观,现在麻木了,在敌人飞机高悬城市上空狂轰滥炸之前,我们就是要读闲书,喝啤酒,一醉方休,不醉不归。不知道老猫子现在是不是也这样想的?到了我们这个年龄,不这样想,还能想些什么呢。
老猫子喝酒似乎不会醉,醉了也没什么表现,有点儿天生刘伶的意思。我们如今都混迹在这座城市里,谋一口饭吃,都不容易。我们都永远面带着微笑,把苦与痛埋藏在内心的最深处。

2007/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