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闳的遗憾
容闳是1854年从耶鲁大学毕业的,随即归国,他自己说“以中国人而毕业于美国第一等之大学校,实自予始”。《西学东渐记》中写道:“当修业期内,中国之腐败情形,时触予怀,迨末年而尤甚。更念中国国民,深受无限痛苦,无限压制,予无时不耿耿于心,……,予之一身既受此文明之教育,则当使后予之人亦享此同等之利益,以西方之学术灌输于中国,使中国日趋于文明富强之境。”
1870年,容闳得到了搞洋务的曾国藩的支持,清廷决定从1872年起,分四批共派遣120名幼童赴美学习实务,十五年学成后归国。容闳的本意是如果效果好,以后便成为定制,年年派。获悉曾国藩同意此事,容闳回忆是“喜而不寐,竟夜开眼如夜鹰”。首批留学的学生选出来了,1871年进入上海预备学堂学习,还没等启程赴美,曾国藩却仙逝了。随即,李鸿章受命负责留美事宜。
把学生送到国外,这本身就为保守派所非议。可能是为了免于保守派压力过大,清廷任命陈兰彬为驻美公使,容闳为副使,陈兰彬是旧知识分子。学生们在美国都学得不错,离了专制政府,终日饱吸自由之空气,思想言论变化自然大,再加上又学习体育诸科,每天蹦蹦跳跳的,这些引起了陈兰彬的注意。等到吴子登被陈兰彬推荐任命为留学生总管的时候,事情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
吴子登喜欢告状,说学生在容闳的纵容下,“专好学美国人为运动游戏之事,读书时少而游戏时多;或且效尤美人,入各种秘密社会”,“学生绝无尊师之理,对于新监督之训言,若东风之过耳。”更厉害的是,吴子登说学生“习耶教科学,或入星期学校,故学生已多半入耶稣教”,因此坚决主张撤回留学生,他的意思是说,这些学生要是呆时间长了,根本就不会再有爱国之心,就算学成归国,也只是有害于社会。1880年,根本没出过国的江南道监察御史李文彬上奏朝廷说,“该学生等获习为游戏,或流为异教,非徒无益,反致有损,……,其入教各生,一并撤令回华,免除流弊。”
专制政府下之官员,习惯于服从,时间长了,便再无自由之精神。而且,长时间的官场倾轧,致使官员倾向于逃避责任,是功揽过来,是过推出去,最低限度也是不引火烧身。国内流言纷纷,陈兰彬作为驻美公使,他向朝廷反馈的关于留学生问题的意见自然是决策的依据,但这个老守旧派于1881年给朝廷的折子里不做表态,这样说的,“此次应否撤局及如何带回交代之处,自应由该局总办筹有章程,呈请南北洋大臣核定,奏明办理,以归划一。”老狐狸不明说,给决策者的暗示则是能撤就撤吧。
陈兰彬上奏朝廷后不久,清府决定撤回留美学生。容闳在美国跑来跑去,动员教育界人士给清廷写信,祈求挽留;李鸿章也上书,但都无法挽救。消息传来的时候,留美学生正在野外宿营,听了之后都垂头丧气。容闳安慰学生们说,此返回国仅是度假,等以后再回来学习。留学运动于此告终,1881年除个别几个外,悉数凄然回国。有一个学生后来给美国的教师写了一封信,“为防我们逃脱,一队中国水兵押送我们去上海道台衙门后面的书院。跨进门槛,立刻霉气扑鼻,这些阴暗似乎象征了我们的命运。”
1900年八国联军攻占北京。1901年,李鸿章被迫与各国签订《辛丑条约》,主要内容即为“庚子赔款”。1908年,美国国会通过法案,授权罗斯福总统退还中国“庚子赔款”中超出美方实际损失的部分,用这笔钱帮助中国办学,并资助中国学生赴美留学。1909年,中国向美国派遣50名留学生,而这距上次清廷撤回留学生,已差不多有三十年了。就在这同一年,容闳出版《My Life in China and America》。1912年容闳逝世于美国哈特福德市。
参考:
钟叔河:《走向世界——近代中国知识分子考察西方的历史》,中华书局,2000年;
刘中国等:《容闳传》,珠海出版社,2003年。
2007/5/9
- Re: 容闳的遗憾posted on 05/10/2007
青冈这一篇不错,留学是对的,汲取外面的东西,对任何开放的文化
都很重要。
记得清末有位老夫子说了一句话,他说,他读遍了中国的书,可惜不
能读外国的,因为不懂外语。 - Re: 容闳的遗憾posted on 05/10/2007
不过容闳晚年很惨,在国内呆不下去,回来同美国妻子儿女团聚,竟然是偷渡回美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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