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晓最喜欢的电影是《布拉格之恋》,他甚至想动手为它写点什么,特别是关于男主角托马斯。这部电影改编自米兰昆德拉的小说《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这部小说方晓没有看过,但准备抽空看看。在他看来,这部电影的精华有二,一是托马斯的口头禅:“take off your cloth”,另外一个是托马斯的理念“身体和情感可以完全分离。”

  起初方晓觉得托马斯是他最铁的哥们儿,后来,他开始觉得自己就是托马斯了。这个想法他和谢丽华说过。谢丽华回答说她没有看过《布拉格之恋》,方晓就详细的给她讲了剧情,谢丽华听到一半,就冷淡地说:我困了,睡吧。方晓意犹未尽地说:我讲的不好,其实电影很好看。

  过了几天,方晓借来《布拉格之恋》,关好门,拍松枕头,把谢丽华按在床上,一起看这部他最喜欢的电影。电影很长,将近三个小时,在这三个小时里,谢丽华一言不发,也几乎一动不动。虽然已经看了好几遍,但方晓还是看得聚精会神,完全没有注意到谢丽华渐渐愠怒的表情。

  电影终于完了,方晓志得意满地在床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接着就一个翻身,把谢丽华压在身下,情绪高涨地用嘴在她身上四处乱拱。谢丽华一把将他搡开,他笑眯眯地抬起头:怎么了宝贝儿?谢丽华翻身下了床,气势汹汹地收拾好小皮包,“咣”一声带上门就走了。方晓虽然摸不着头脑,却也没心思多想,他在这个出租小屋里直睡到夕阳西斜,才醒过来,看了看手机,谢丽华并没有打过电话。

  接下来好几天,谢丽华都没有联系他。他打熬不住,才开始想这个事情。看来谢丽华那天的确是生气了。可是她为什么要生气呢?或者说,哪个女人都可以生气,可她谢丽华凭什么生气呢?他立刻觉得谢丽华假惺惺的。他也懒得细想,就给秦佩佩打了个电话。

  秦佩佩是他的妻子,正在南方的一个大城市上班。当初他本打算辞职,离开这个小城,去南方发展。正筹划时,单位却有个机会,脱产学习一年。他和秦佩佩一商量,决定先让佩佩南下,过了这一年,自己再挪过去不迟。电话里佩佩很沮丧,说那边天气燥热、条件一般。说了几句,就带了哭腔。方晓抱着电话,连哄带逗说了快一个小时,佩佩的声音才热烈起来,佩佩让他不要担心,她会照顾好自己的,还说她好想他。方晓说:我也好想你,老婆!佩佩在电话那边吃吃的笑起来,嗲声嗲气地说:只有你想我啊?方晓立刻说:报告首长!小弟弟让我告诉你,说它也很想你!佩佩在电话那头连嗔带骂,又扭捏了快半小时才挂了电话。

  方晓握着电话,发了一阵子呆,然后上网转了一圈。QQ上亮着长长一串美妹头像,不是叫小猫,就是叫小鱼,他根本分不开她们谁是谁。论坛上没什么新话题,他常去的几个Blog也好几天没有更新了。百无聊赖的耗了快一个小时,谢丽华终于上线了。

  方晓连“嗨”了好几声,谢丽华也没有做声。他索性拨她的电话,响了几声后,谢丽华终于接了。她仪态万方的喂了一声,方晓问:干吗不回我QQ?电话那头则更加仪态万方的说:你是哪位?方晓愣了一下,啪一下摁下挂机键,骂一声:操你妈。

  她谢丽华凭什么摆谱呢?她不过是个半老的许娘,至于风韵犹存不犹存,那还两说。方晓觉得女人真是假惺惺。当初他俩在QQ上认识,先是拉老乡,后来互相发照片,两下里觉得尚可接受,就见了面。第一次见面就去开了两百块钱的三星级房间,对于方晓这样吃工资的人,两百块一晚上,并不算小数目。他对她是花了点心血的。而她呢?她不能在外过夜,就算不和丈夫解释,也得和儿子解释。所以她和方晓云雨了一番,就收拾好容装,气定神闲地回家去了。只留下方晓一个人,在两百元的房间里睡了一晚。

  谢丽华比方晓大十多岁。方晓不过是刚三十的人,而她儿子都已经块小学毕业了。谢丽华生过孩子,体型欠佳,五官虽然还算端正,但到底是挡不住的急景调年。好在方晓就是喜欢姐姐型的女人,秦佩佩就比他大三岁。再者方晓也知道,虽然自己和《布拉格之恋》里的托马斯心灵相通,论床上功夫,或可与之比肩,但是说到相貌和收入,他就差的太远了。想要找个年轻些的,难度相当大,对此方晓有着清醒的认识。退一万步讲,就算谢丽华万般不可取,到底也是不要钱就肯跟他睡的。秦佩佩远在千里之外,远女解不了近渴,而谢丽华就在身边,虽然有时因为孩子一时脱不了身,但是一星期一次还是可以保证的。

  方晓和谢丽华认识不多久,就决定出来租房子。为了谢丽华方便,他把地址选在离她比较近的地方,无奈那一区房价偏高,他只能租了个很小的房间。放下一张二手双人床,房间里基本上就没有走路的地方了,他又弄来一个二手电视,一个VCD机,收拾停当后,他觉得非常满意,当晚就约谢丽华出来试试床。当晚谢丽华情绪也很高,索性不回家了,正正反反折腾到半夜两点多还不撒手,方晓吃不消了,在黑暗里握着谢丽华的乳房,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厉害?谢丽华先是不做声,方晓问了几遍,谢丽华在黑暗里说:我高兴。

  日子久了,方晓对谢丽华也有些了解。谢丽华是个中学的语文老师,丈夫原本是她的同事,后来辞职去开公司,五、六年下来,公司小有起色,家里吃喝倒不愁了,无奈她丈夫早出晚归,经年累月的,夫妻间也渐生龃龉,也有人风言风语,把一些她丈夫在外的风流韵事吹到她耳朵里。起先她也是哭闹厮打,寻死觅活,而后是离婚,然而最终也没有离。后来她想通了,也试着出来找找男人,先是在身边的朋友圈子,所幸都是人到中年,这样便宜送上门来的,大多数人都不会拒绝。后来发觉网络上更多、更方便,也上来试试。方晓已经不是第一个了。她曾经和一个在校大学生厮混过一年多。那个男孩性欲炙烈,起早贪黑的缠在她身上,完了还可以去和同学们踢一个整场足球。她曾经去他学校看他踢球,他在同学面前叫她“表姐”,踢完球刚从换衣间出来,就在她身上使劲揉搓。后来这个男生和一个女同学谈起恋爱,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方晓很少和她聊自己的事,主要是他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他告诉她,他的妻子叫秦佩佩,在广州工作。谢丽华问他:那你想不想她啊?方晓说:有时想。谢丽华就笑着一把抓住他的小命根儿,又问:那这里想不想啊?

  随着夏天的来临,方晓租的房子渐渐的不能住了。那是片城中村,很快就要拆迁。为了拆迁时多算些面积,整个村子都在竞相加盖自己的屋顶,两层的加成三层,三层的加成五层。方晓的那件房,就是后来加盖的,为了省料,墙里只有一层砖,而且只开了一扇朝西的窗户。夏天一到,西面的窗户被晒上一下午,铝合金的窗框都烫手,房间几乎成了桑拿房。方晓下半身打熬不住,扛着风扇到这间屋子里来等谢丽华。等了十几身臭汗,谢丽华终于来了,一进屋就热得直皱眉,死活都不肯往床上躺,方晓又羞又怒又急,压着性子央求了许久,谢丽华才答应站着搞一搞。方晓个子不高,试了几下有点够不着,让谢丽华屈一屈腿。谢丽华又热又躁,只冷冷说:不如你找个砖垫一下。方晓立刻翻了脸,穿上裤子,汗都没顾上抹一把,抗上风扇就走了。

  在那以后两个人好一阵子也没有联系过。其间秦佩佩随领导出差到这个城市,一见方晓的面就泪如雨下。本来他们可以在她住的标准间亲热的,另外一张床的人白天不在。可方晓还是花两百元去开了一间三星级酒店的房间。秦佩佩搂着他,怎么也不肯撒手,哭完了笑,笑完了又哭,方晓抱着秦佩佩,觉得贴心贴肺的。

  秦佩佩待了两天就匆匆走了,走的时候又哭了一回。方晓免不了又说些甜言蜜语哄她,秦佩佩破涕为笑,带着泪戳戳他的头说:嘴巴越来越甜了,真不知道是跟谁练的。方晓耍赖似的说道:老婆我只跟你练嘛。秦佩佩走了没几天,谢丽华就给方晓打来电话,电话里她哭的很厉害,说想见方晓。方晓听了二话没说,抗上风扇就出发了。

  谢丽华那晚哭的很厉害,她说她不想活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活着。她说她丈夫不是人,在外面寻花问柳不说,还要做给她看。她哭诉了半夜,越哭越伤心,越哭越起劲。方晓本来盘算着她早点哭完,可以趁夜里凉快搞上一把。可是看她好像真的没这个心思,于是就只好转而和她一起骂她丈夫,说她丈夫真的不是人,连点做丈夫的责任心都没有,有她这样好的老婆在家里,怎么还会在外面沾花惹草呢,男人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谢丽华先是边哭边说,后来慢慢也就平复下来了,抽抽搭搭了一阵子,一言不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后来方晓和谢丽华聊天,谢丽华有时会哭起来。方晓像哄秦佩佩一样,也会哄哄谢丽华。谢丽华经常和他说起她的儿子,那是个非常聪明乖巧的儿子,经常问她这样那样的问题,她非常爱他。有一次谢丽华问他:你喜欢不喜欢男孩?方晓说:不喜欢,太调皮了。谢丽华侧过头,盯着他埋怨道:男孩就是要调皮的嘛,谁家的男孩不调皮?方晓说:所以我就不想要孩子,太烦了。谢丽华没好气地说:你小时候不调皮?方晓说:一般。谢丽华还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有一天晚上,方晓满身大汗的从谢丽华身上瘫软下来,倒在一边昏昏欲睡。谢丽华突然问他:如果我离婚了,你会不会和我结婚?半梦半醒中,方晓恍惚答道:不会。谢丽华“霍”地翻过身子,面朝着他问:为什么?方晓说:你根本就不会离婚。谢丽华默不做声。不一会儿,方晓就睡着了。

  方晓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本科学历,工资不高但够用,秦佩佩性情也很温柔。只要这一年过去,他就去南方找份工作,如果能和秦佩佩在一起,当然更好,如果一时不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现在他每天都给秦佩佩打电话,她已经转正了,也涨了工资,心情正一天天好起来。而他在这里,也有谢丽华做伴,一切不都很好吗?可是谢丽华总是出状况。这次,就为了一个叫《布拉格之恋》的电影,他最爱的电影,就和他莫名其妙的翻脸,真是让人不可理喻。他甚至开始同情谢丽华的丈夫了。

  现在是暑假,学校里的人都走空了。方晓犹豫着是待在这里呢,还是去南方看秦佩佩,去南方的票很贵,路途很长,而且那边也很热。但是谢丽华一直也没有和他再联系,待在这里似乎也没什么事情可做。网是越上越没意思,电视也断了信号,他辗转再三、再四,最终决定,如果明天谢丽华再不联系他,他就去退租房子,买一张火车票去看秦佩佩。从这里到南方那个大城,需要在火车上待几十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他刚好可以读一读《布拉格之恋》的原著小说,那本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