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车里的笑容
廖康
正要转上主街时,一辆校车开来;不好意思抢先,只好在它后面慢腾腾地行驶。“倒霉!”我情不自禁地嘟囔出声来:“赶上这么个黄包车。”
大家都这时候下班,回家的路上,总要堵一段。庞大的校车挡住了视线,我百无聊赖,只好阅读车尾巴上的字“闪灯时要停车。”是啊,校车就像个移动的交通灯,它停下来,一亮红灯,小停车牌一张开,后面的车都得老老实实地等着。刚学会开车那会儿,我没记住这规矩,曾超过一辆停下来的校车,被司机吼了一嗓子。可不是嘛,学生下车,有的要过马路,超车多危险哪!“汤姆斯造巴士。”这么简单一句话,我竟然一时没明白。噢,这校车制造商大概姓汤姆斯,就像我写文章要落款一样,人家也要声明一下是谁造的呀。
正胡思乱想呢,突然一道白光闪烁。抬头一看,只见校车里一个小女孩儿正冲我招手呢,白白的小胳膊反着光,灿烂的笑容从咧开的嘴唇和豁牙中绽露出来。我不由自主地举起手,朝她挥动,朝她笑起来。小姑娘似乎不好意思了,抿上小嘴,低下头,半转过身去。
左车道空开了,我插过去;就在我的车头即将赶上校车车尾时,我瞥见那小女孩半抬起来的手臂,张开的嘴巴和仿佛遗憾的眼光。我轻轻踩闸,慢下来,又回到右车道。她笑了,比第一次更灿烂,更持久,显露着豁牙……继而,她抬起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小嘴。噢,她是告诉我,她换牙了。大概刚掉了第一颗牙吧?所以她那么兴奋,要显示给人看,甚至生人。我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她又不好意思了,抿上小嘴,低下头,半转过身去。
我不再觉得校车开得慢了,心中洋溢的喜悦直到夜深人静,才从指尖流出来。
2007年7月6日
- Re: 校车里的笑容posted on 07/07/2007
liaokang老师这文章真有味道。这样一个生活细节,包涵着一种美。 - Re: 校车里的笑容posted on 07/07/2007
咱这里正反过来,校车让着小汽车。:) - posted on 07/11/2007
一九八一年夏天,我们从黄山下来,乘长途巴士去歙县。皖南的山水秀丽,民风也淳朴。还记得曾遥望远处的牌坊群(多年后才知道那是著名的棠樾牌坊),你还试图用那架老式的135莱卡相机拍照,不知效果怎样。在将要抵达歙县时,突然司机踩下刹车,乘客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纷纷站起来张望。只见一个乞丐模样的中年男子躺在汽车前面的大路中央,右手伸出食指高高举起。我们都莫名其妙,还是司机有经验,说这个乞丐为了讨一支香烟常常这样。说完他打开车门要去撵走乞丐,这时有一名乘客掏出一支香烟化解了这个局面。我记得那个乞丐的胳膊很脏,但是那根手指很白,甚至白得耀眼。(儿时,路过天津“三不管”,见过那些站在吃食摊旁的乞丐,他们用右手食指把食客吃完的碗碟抹干净,然后放口中吸允,使得食指的颜色与其他部位形成鲜明的对照。) - Re: 校车里的笑容posted on 07/11/2007
王兄的记忆真好!我怎么全忘了?访歙县我记得,咱们还夜访文化馆长呢。 - posted on 07/13/2007
廖师过讲了,不是我记忆力怎样,而是我这些年生活比较平淡,在青岛这个“小去处”也很少外出。二十多年里,除了天津以外,也只去过上海三次,北京三次,广州、厦门、宁波、西安、济南、蓬莱、威海、承德、黄山、泰山各一次。秦皇岛是那一回环球航行的出发/返回港口。
那一年我们在歙县为了第二天参观县博物馆,特地夜访吴馆长。我们是通过打听小巷里的居民才找到他家的。真想不到是被热情接待。特别是馆长主张文物应该“修旧如旧”、应该“摈弃一切现代材料和方法”的主张,令我们受益匪浅。还赠送给我们两本书,而且约我们第二天早上赶在美国客人到达之前免费参观博物馆。至今想起来,都使我内心的感动油然而生。多想再去看一看那座“太白楼”,再去听一听练江“碎月滩”那潺潺的水声。 - Re: 校车里的笑容posted on 07/13/2007
对!对!对!现在全想起来了。我一直纳闷为什么要夜访来着?记得吗?他说李白和谁在那里失之交臂了?真希望馆长还健在,什么时候旧地重游! - Re: 校车里的笑容posted on 07/13/2007
liaokang wrote:
对!对!对!现在全想起来了。我一直纳闷为什么要夜访来着?记得吗?他说李白和谁在那里失之交臂了?真希望馆长还健在,什么时候旧地重游!
那就等着读廖兄的又一篇精彩文字。最后在旧地重游之前。 - posted on 07/13/2007
我唯一上过一次法庭,民事小庭,主要是5000刀以下的纠纷和交纳交通罚款的。唉,我也没超速,当时连车都没开,也被传去陪杀场,不过那又是一个刻骨铭心的故事。反正我建议如果各位那天闲得连网也不想上了,就抽空去法庭坐一坐,那里的故事太多太逗,保证你不虚此行。
言归正传,记得有个家伙在学校附近超速的,罚款就是标准尺度的两倍,还有一个新手冒充廖老师,见了校车的停牌仍然不守规矩,记得罚款是标准的三倍,大约270刀左右。可惜那是三年前,没用心记录下来那些生动的案例,那可是比好莱坞电影真实多了的生活原装。
liaokang wrote:。刚学会开车那会儿,我没记住这规矩,曾超过一辆停下来的校车,被司机吼了一嗓子。可不是嘛,学生下车,有的要过马路,超车多危险哪!“汤姆斯造巴士。”这么简单一句话,我竟然一时没明白。噢,这校车制造商大概姓汤姆斯,就像我写文章要落款一样,人家也要声明一下是谁造的呀。
校车里的笑容
廖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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