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放暑假蓝天白云的季节了。看着冉冉漂浮的白云往事就自动地浮现脑海,那年我多大呢?记不起了,大约初中快升高中了吧。
如今我已不记得当时的年令,只听舅妈说他比我大三岁。这生肖是配合的,于是我青涩的幻想就弥漫着微笑,至今都没退去那粉红微紫的颜色。
我是跟外婆去舅妈家做客的,舅妈家住在荷花塘边,是两片很大的长园形的荷花塘当中连着细而弯的河道,也不知是人工挖通的还是天然就是这样的,反正一切都是缘份,没这河道也不会有那桥。没那座桥他家就不会是我舅妈的邻居了。
现在回想起来,我站在桥上无论是谁就会认出我是个异乡人的。那时虽还没有投考美术学院的愿望,但身上的衣裙都是自己挑选的,城里的时髦装逃不过别人的眼睛。
薄暮的时刻,桥上能看见日落,要是他也在门槛上坐着,那比晚霞更美的他便依稀可見,見了使我心跳又感到幻灭。为此我无论黄昏和早晨,就是中午前后都对舅妈说到桥上去看船了。那船也真好看,夫妇两坐在两头使浆,后舱堆着莲藕,莲蓬根际还带着泥。船头上放着蓑衣,中舱里是几盆鱼,鱼是活的,我认识一种是鲈鱼。还有一个篮里放着秤,另一个篮里是菱角。…….老实说,那时这些都不是我要看的,比这些更好看的是虎子哥哥。
怎么知道他叫虎子的呢?是他自己告诉我的,他斜依在桥栏上,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爹妈叫我虎子,弟弟比我黑就叫我白胡子。”后来也听到舅妈对外婆说西岸的虎子和罗兰倒挺说得来,生肖也合。
我们时常在桥上相遇,见了面都带着笑,笑的时候他总是傻傻地晃动着手。见面不久我便捧着那颤动的心讪讪地离远了他。虽是走下了桥还是偷偷地看,但是,往往是四目相遇,那我就很快地跑回舅妈家去,在门廊里站一回,脸不太热时再出来。如果他还在桥上,我真难为情,他的眼睛又盯着我了。
一个晚霞初升的时刻,我在桥上看,看什么都记不清楚了,突然背后温柔地一声:“罗兰,看什么啊?”我回转头去知道是虎子,却窘极了,脸色一定红透了。回了句:“你把我吓死了。”
“你又要逃了吗?”我更是羞得不知说什么好。他支支吾吾地把一个小红包塞给我,叫我回家才可打开。裙子没口袋,只能把小红包紧紧地捏在手里。回到舅妈家冲进厕所,关上门把小红包打开,红布里面是一张青嫩的荷叶用红丝线缠着,再打开是一块玉石,雕着一支红蜻蜓。我不认识那是什么玉石,上面有条棕红色的斑正好长在蜻蜓的背上。第二天外婆要回家去,我一夜预备了要和虎子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完。回到家不时的思恋他,每每舅妈家有人来,总是绕着好多圈子打听虎子的消息,至今十多年过去了,总忘不了他那浓眉下的大眼睛。从那时起我爱上了荷花,爱看那荷花上轻盈站立的蜻蜓。
荷娇媚的,像矜持专注的姑娘,雨滴打在他们脸上都聚成水晶般的珍珠,晶莹透彻没一丝混杂。荷花凋谢后结成结实的莲蓬,等待着最晚归来的蜻蜓停在她身上喘息,而她从没一点怨意,这粒粒莲子里都蕴藏了对生命的敬意。
你一定也见过荷塘上飞舞的蜻蜓,也许还喜欢看荷叶上的水珠。至于我,这偶然的遭遇便刻下了难以忘怀的记忆,前年暑假还回去寻找那座接过玉蜻蜓的桥。湖水依然如旧,蜻蜓也似曾相识,一阵风吹来众荷喧哗,我向塘心轻轻扔过一粒石子,一群蜻蜓飞起,挨我最近的莲蓬上有支蜻蜓,静静的还停着,红色的。
晚霞中我又漫步经过虎子家门口,逗起了我当时缭乱的情意,他的影子毕竟刻下了难磨灭的痕迹,我感到了莫名的孤寂,只有玉蜻蜓还戴在胸前给我一丝慰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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