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剑



朱老剑客
从苏州回北京的火车上我把刘小波的这个手写剧本《寻剑》看了一遍,因为在这之前他通过电话和手机短信跟我说到过这个剧本,我在苏州的那几天里几乎都在听他谈这个剧本儿,他自己表演还不成,还把他的同学都拉进了剧本里,虽然在苏州大学没有人知道他还写小说写剧本,他从来不跟同学们提起这事儿,我去了之后说到了他的创作之后,他的同学还表示出很惊诧的样子。
第一遍看这个剧本儿的时候,因为前面已经有了小波长达几个月的渲染期,我并没有感到十分的精彩,只是对剧本里的几个噱头有所感觉,认为这东西太粗糙了,三幕剧三个感觉落差很大,而且我认为最后一幕里应该加上一些大段的独白才有效果,跟小波交换了意见,小波说这个剧本拖的时间很长,到后来疲惫了就没有用力气写那么多。前天他催我快点儿录入,他的同学很想看看这个剧本,而原稿在我手里呢。我昨天晚上开始录入的,今天晚上给录入完了,相当于字斟句酌的把他的剧本儿捋了一遍,我现在感觉非常激动,倒不是因为录入的大功告成。这个剧本并不是很长,而是因为这个剧本非常有味道,有感觉。当你接受了或者说适应了这个剧本的思维方式之后, 你会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跟着这几个刻舟求剑的真人一同羽化了!
  难得的是,在这种对时空对执著的大思考中,小波并没有放弃小思考,对话中处处可见睿智。一个貌似毫无疑义的事件被挖掘得很深刻,并且所有的深刻都来自于它的无意义。舞台被利用得很好,可以说整个剧场被利用得很好,又没有过分,不像我在我的剧本《哈琴与孔代》中那么过分,也没有我的《费米与玻色》那么锋芒毕露。小波很压得住,从一开始就用对话压住了节奏,以至于所有细小的波澜都能够让你看得清清楚楚,以至于通篇的那种蓄势待发的巨大力量在最后的时刻却又变成了温柔的轻盈的一击小嘴巴时,那真是妙不可言的舒服。噱头不少,作者在这里用了很多试验性的又是引人深思的手法,如果仅仅当做闹剧,自然能够体会到它的轻松;如果去思考它,却又会被作品中的巨大张力吸引得无所适从。小波在这个作品里不时的引入一些悖论性的叙述手法,情理之中,但又无法理智的分析,非常的超脱,但又好像很现实,小波是把天真的魅力充分发挥出来了,让你去爱它,毫无理由的去爱。
  第二次看我感觉这个剧本中有些地方还是不好表演,主要是里面的人物性格都很执著、朴素、超脱,或者说都是在一种疯狂的状态中进行的,无论是哪个时代的人物都能看到他们骨子里的疯劲儿,可能这正是小波要说的吧。刻舟求剑这件疯狂的事儿映射出了整部历史就是一出疯人演义,地球就是一个疯人院。极尽虚无啊!人们在追求美好,而在追求的时候走了弯路,人们在社会中有各种角色,各种角色都在从他本角色角度出发去追求纯正的美好,我想这是小波此剧的主旨吧。而美好在每个人的心目中都是不一样的,不管你是台上的还是台下的,在这出戏剧中各位有了共同的追求,而这种现象会使整出戏剧在上演时整个剧场都能够充满美妙的气氛。语言上还有打磨的余地,我还是觉得粗糙了些。有感觉是有感觉,但如果让它把光华都显露出来,我感觉很多地方还要细细考虑加工。

舞台说明:
  首先,舞台设置应尽可能的简化,除了必要的道具外,尽量不出现多余的道具。气氛的产生应来自这种简朴与渲染的表演。
  第二,随着舞台上时间的推移,投向舞台上的光应做出相应变化,从最初的蓝色过渡到淡蓝、紫色、蛋黄、黄色、浅红,以表示不同的时代及人物心境变化。
  第三,两名主要人物的服装始终为古装,并尽力仿制春秋时期。其他人物按其代表的时代而更换不同的时装。
  第四,整出戏剧的气氛应该始终是生活化的,有种轻松的味道,演员的表演要有夸张,倾向闹剧的夸张。

第一幕

出场人物:摆渡人,持剑者,张子功,张小三(仆人),负筐者。
时间:午后
地点:一条河边
[大幕拉开。舞台上一只小船,摆渡者立在船里,两手拿橹,做滑稽的摇橹状。
摆渡者 哎呀我说渡口呀,我又回来啦!就这样每天从南岸要到北岸,嘿,摇走了春天,摇来了秋天,夏天在哪里啊——现在就是夏天啦!(感叹两声)摇走了老爹,摇来了儿子……
持剑者 嗨!摇船的,谁是儿子?(口气中并无嗔怪)
摆渡者 谁都是儿子。我是我老爹的儿子,我现在又有我的儿子。你呢,配着宝剑的!
持剑者 哈哈,跟你一样。摇我过去吧!
摆渡者 没问题,只有摇了你过去才能把我儿子摇大哟!
持剑者 你个摇船的,说点别的怎么样,别得了儿子就说个没完。(向前一步跨进船里)
[摆渡者夸张的晃动身子。
摆渡者 哎,哎,哈,配宝剑的果然身手不凡,要不是从小跟着我老爹摇船,现在早掉进河里喂鱼啦!
持剑者 所以从明天起,最好就带上你儿子一块来摇,今后想要吃这碗饭可就更难啦!佩剑的人会越来越多,上船时也会越来越急的。
摆渡者 还不如直接让他也配上剑呢,这才是我当爹的福分。
持剑者 好!有志气!
摆渡者 可是谁来这儿摇船呢?(滑稽的笑问)
持剑者 哈——,多生几个儿子,到时候总少不了摇船的。
摆渡者 哈,生个儿子当上卿,生个儿子当将军,再生个儿子来摇船。
[负筐者上。
负筐者 哎,摇产的,摇我过去。
[张子功与张小三一前一后上
张小三 哎,也摇我们家老爷过去。
张子功 嗯,我来啦!
摆渡者 看见啦,张爷!给您留有地方呢!你一个人过去呀?
张小三 那老爷带我干吗?(滑稽的提高音量)嗯,老爷带我干吗?没用吗?我整天吃老爷家的饭能没用吗?我可不是你家刚添的那个大白胖小子,只咬你婆娘的奶子还不干活。
张子功 哈,说得好,小三。(对摆渡者)瞧你养了个什么,还整日当心肝宝贝地挂在嘴上。
张小三 那是,老爷!我说呀,还不如把他婆娘的奶子整天在挂在自己嘴上来的过瘾呢,是吧,老爷?
张子功 呀,你们都听见了吧,这就是张爷手下的仆人,说起话来能比得上谁——(看到持剑者,上前去围着他打量)哎,这是哪里来的,还配着把剑呢。嗯,人高马大,气宇不凡呀!
摆渡者 哎呀,张爷,你小心啦,怎么踩到水里去了。
张小三 是呀,老爷,赶快上岸啦,您今天可穿的是新袍子呀,回去家里人怪罪下来——
张子功 什么——(赶忙夸张地从水里走到张小三处)怎么回事。(撩起袍子看)
张小三 (围着张子功转)全湿啦,老爷!
摆渡者 张爷,不过是个过道的,没啥大不了的。这年头这种人多着呢,到时候我那胖儿子也会跟他一样的。可湿了您的袍子可就是罪过啦!
张子功 那是!看我张爷的面子也该是如此。怎么回事,(继续低头看袍子)走到水里都不知道?
张小三 好在不太碍事,老爷。
负筐者 仆人失职了都会这么说,这位爷!
摆渡者 (对负筐者)这又是哪里来的过路客,敢在张爷面前胡乱说话,还挑在我的渡口,还想过这条河不想啦?
张子功 话不能这么说,我的袍子确实是湿了。
张小三 主人,我可一直小心着您呀,可是您下水又下得太快了,就好像前面根本没水一样。
负筐者 可前面明明有水的呀,这该怎么说?嗯?
持剑者 都是因为这位老爷太注意我这把剑了吧!
张小三 就是!你这个人,从哪里来,又要去哪里?我们在这儿说半天话了才听见你蹦出一句话来,你要不说我还真以为你天生就是哑巴呢!
负筐者 或者是得罪了哪位大夫,把舌头给留下了。
张小三 咦,你这个家伙,给谁都没句好话,(拍拍负筐者的筐子)活该你背这么个破东西。
负筐者 哎哟!
张小三 沉吧。小心到时候把你沉到河里去!
摆渡者 对!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啦!
张子功 有意思,今天碰到了两个怪人。(拍拍负筐者的筐)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呀?
负筐者 (很费力的样子)好——好东西!
张小三 好——好沉的东西!(笑)
张子功 (对张小三)老爷没笑前你就不准笑!(又对持剑者)那你呢?背个剑要去哪呀?(顺势跳上船)不会是到郢都城刺杀我们的国君吧!样子很气势嘛!
[张小三赶忙跟着跳上船。
张小三 是呀,主人,您猜得一点没错,千万要小心这种人。(走到张子功面前)我站这儿,帮您挡他。
持剑者 (笑)没必要,这么窄一条河,划两下就到对岸了,我还能做出什么恶事来。
摆渡者 船可是我来划的,要是张爷在我的船上出了什么事,我直接就把船沉到河里。(对张子功)张爷,您就放心好了,不管外地来的人多厉害,到我这船上都得听我的。
张小三 听见了吗?宁愿一起沉下去也不会放过你的。嗯,干得好!(欣喜的拍拍摆渡者)
持剑者 可我什么也没做呀?哈哈,你们就别再自己吓自己了。
张子功 还是要问清楚才行。你要真是刺杀我们国君的话,当然不会在这地方杀我这样的小人物了,那样做只会暴露你的身份,让你的刺杀阴谋破产,对不对?
张小三 太对啦!所以我们谁都不会怕你的,(双手叉腰)你明白了吗?
摆渡者 要是这样最好。(做出开船动作)走啦!你该怎么就怎么吧,想刺杀我们楚国的国君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张子功 我保证你连郢都城的大门都进不去。
张小三 赶快回去吧,要不我们几十万的军队都在等你一个人呢!
负筐者 哎,还有我呢,(跳到船上)不能把我留下!
[船上的人做左右摇摆状,张小三扶住张子功,摆渡者惊慌的拿橹往左右划,负筐者摇了几下,跌坐到船首木板上。持剑者摇了两下,随即随着船身稳定住。
摆渡者 (惊慌的大声喊)一次只能带三个人过去,三个人——
张小三 哎,老爷,稳住,稳住——
张子功 哎——呀,好啦,有趣,今天太有趣啦,哈哈!(看着持剑者早已站稳)喂,刺客,你确实好功夫,我张子功没有看错。到了对岸一定要再看看你的剑法。
持剑者 学武的谁不会两三式的,这点小风浪,算不得什么,跟那些高手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
负筐者 就是,不就是背了一把剑嘛!
摆渡者 现在该让老爷说话,轮不到你这个捡破烂的。还有,你得下去,这船只能带三个人过去。
张小三 你一个人就抵得上三个人啦,筐里背的什么东西,这么沉?
张子功 别管他,让他也一块来吧,这样才热闹。
摆渡者 可是张爷,我可不敢打保票这船到河心不出事,他那个筐太沉了。
负筐者 本来是我先到的嘛,要下也轮不到我!
张小三 嗬,遇到耍硬的了!
张子功 就这样吧,出了事,没人赖你,这条小河还能淹死我张子功不成?
张小三 就是,我们楚国人还没有说不会凫水的,要淹也是把你们两个硬家伙淹死。(指指持剑者和负筐者)尤其是你,背个那么重的筐子,保证一下子插到淤泥里,拔都难拔出来。
张子功 哈哈,说得好,有意思。(对张小三狡邪的笑笑)
张小三 对呀,老爷,一定会很有意思。(笑)
摆渡者 哎哟,张爷,这可为难我啦。这么小的船要摆这么多人过去,可是要费很大力的呀!
张子功 多摆几个过去多挣钱,只有多挣钱才能养活得了老婆孩子。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
张小三 听见了吗?多摆几个过去能多挣钱,明白了吗?刚刚添了个小子还不知道这个道理,你家婆娘的奶水是白白就流出来的吗?就是这条破河也有个源头哪!
负筐者 哈哈!这当仆人的真是会说话呀!摆渡的,你只管摆,钱我出双倍,赖不了你的。
张小三 去!哪轮到你说我啦,不会是害怕我的拳头了吧!我还以为你这个运货的骨头有多硬呢。
张子功 开船吧——
摆渡者 好呀,张爷,就听您的,反正我也不怕翻船,就是多出两把力气罢了。(开始做划船动作)
张小三 你放心,划不动了还有这两个硬家伙呢。这个运货的力气绝不比你差,那头硬邦邦站着的练武的就更不用说了,说不定拿出剑来这么一划,船就跑到河对岸了。
张子功 你看,你把老爷想说的话全说出来啦,看来这些年没有白给你饭吃呀!
张小三 多谢老爷夸奖,这可比我家婆娘给我下十个崽子都让我开心呀!
摆渡者 别老取笑我啦!我要是真动了气你们可就惨啦!
张子功 说得对,现在我们都听你的,你就是河伯啦。
张小三 (唱)哎哟河伯哟,快带我们平安过河喽——
摆渡者 (唱)
      今天这日子真正好——呀,
      我这船儿挤得满当当呀。
      生了个小子真费事呀,
      受人欺负也说不出口呀!
[摆渡者边唱边做划船动作,其余四人弯下腰慢慢向舞台中心搬小船的道具至四分之一处,边挪边唱。
四个人 (合唱)
       今天这日子真正好——呀,
       四个人挤上了一条船呀,
       平日里哪有这机缘呀,
       到了河心就有好戏看喽!
摆渡者 (惊奇地)哎,你们怎么也唱起船歌来啦,四个人唱得还都一样?张爷,您是不是今天闲着没事,故意到哪儿揪了两个人来逗小的开心呀?
张子功 (惊奇地)什么?我和他们唱歌啦,唱得还都一样——可能吗?
张小三 可能吗?老爷和我一起唱你这种人才唱得出口的船歌?
摆渡者 是呀,刚才你们明明都唱来着,还有这两个人。(指负筐者和持剑者)
负筐者 我哪会唱你们这里的歌呀,有时间我还想多休息一会儿哪。哎哟,这肩膀给压的。
张小三 听见了吧!他们这两个呆头呆脑的家伙一看就五音不全,还唱我们这儿的船歌,大白天你就说起梦话来啦?
摆渡者 明明听到了呀?
张子功 (不耐烦地)行了行了,赶快划船吧,谁会有心思专门找两个人来给你逗乐子!
摆渡者 哎,奇怪,真奇怪!
[摆渡者作沉思状,同时做划船动作。
摆渡者 (自言自语)再唱一遍,说不定他们也会跟着再唱一遍的。(唱)
       今天这日子可真好——呀,
       这小船挤得满当当呀,
       生了个小子真费事呀,
       遭人愚弄也辩不明了喽!
[其余四人又弯腰向舞台中心搬小船到舞台四分之三处。边搬边唱。
四个人 (合唱)
       今天这日子是真正好——呀,
       四个人同乘了一条船呀,
       跟着这船夫学唱歌呀,
       心照不宣就愚弄了他喽!
摆渡者 (停下划船动作)哈,还说没唱,刚才这声音是从哪来的?
四个人 什么声音?
摆渡者 就是你们四个人一起唱歌的声音呀!
张子功 (不耐烦地)我不是说啦,谁会没事跑到河中心来唱什么破船歌!
张小三 就是,平日里只有别人唱歌给我们家老爷听,哪有我们家老爷给别人唱歌的,还是给你这个摆渡的听,又做梦啦你!
负筐者 说得有道理。我长这么大还没唱过一首歌呢。要让我唱歌真比让公鸡下鸡蛋还难。
张小三 听见了吧,老爷和我都不可能唱,这个运货的也承认他自己从来就是个呆子,至于船头那位就更不用说了,跟水里的螃蟹似的,只知道挥那两个大钳子,甚至连大钳子都懒得挥,因为还没到时候。要让他唱歌那就比让日头不落山还要难!
张子功 哈哈,说得精彩!
摆渡者 (愣住)那,那我听到的——
张小三 划船吧,别再做白日梦啦!(拿手轻推摆渡者)
摆渡者 (自言自语)不能这样下去。在自己的船上让别人愚弄?管他是侠士还是老爷,到了船上就得听我的。反正船沉了也淹不死我。不能让孩子大了以后说我是个窝囊废。
[摆渡者开始不规则的划水。继而大幅度地左右晃动。
[其余四人也开始惊恐地大叫,摇晃起来。
张小三 怎么啦!(张惶失措地抓住张子功)
负筐者 哎哟,闪腰啦!(背着筐大幅度地摇摆)疼呀!
张子功 混蛋——干什么——
摆渡者 不知道,张爷!起风啦——
负筐者 哪来的风?
张小三 你——你不要命啦——
持剑者 是你——故意的吧?
摆渡者 哪——哪会呢?遇上怪东西啦。
[慌张中张子功伸手欲拿持剑者身上的佩剑。持剑者慌忙护卫,却不小心将佩剑跌落水中。
[剑跌落舞台中央。
持剑者 我的剑!(一跃跃到船中心,按住摆渡者与张子功)
张子功 你的剑?(故作惊诧的问持剑者)
张小三 你的剑——掉水里去啦!是你自己——不小心让它掉——掉到水里的,船上的人都看见啦!
[船已逐渐恢复了平静。五人慢慢停止了摇摆。
负筐者 哈,你的剑丢啦!
持剑者 谁都看见啦!
张小三 对,谁都看见啦,是你自己不小心让它掉到水里啦!
张子功 对,没错。
摆渡者 我可没看见。
负筐者 不管看没看见,剑丢了就该再来一把,对吧!
[负筐者小心地从背上卸下大筐。
张小三 嗬,让我们见识见识这是什么宝贝。
摆渡者 慢点放,别把我的船底砸个大洞出来,到时候谁都别想再回到岸上啦。
持剑者 我早就看出来了,是一大筐铁器!
张子功 铁器?什么东西?
[负筐者故作高深的慢慢解开绳子。
负筐者 什么东西?来看一看就明白啦!
[负筐者打开筐子,众人围成一圈看。
众人 一筐剑!
负筐者 对!整整四十把宝剑!
[持剑者径直从筐中抽出一把。
负筐者 哎,英雄,好好看看,绝对的好货!
持剑者 (果断抽剑,噌的一声)哼!
负筐者 怎么样,英雄?
张子功 哎,怎么样啊?
[持剑者不予理睬,走到自己那把剑落水的地方,用负筐者的剑在船上划了一道浅浅的印迹。
摆渡者 哎,那是我的——(见持剑者只是划了一道印痕,不再说)哎,今天这倒霉的。
张小三 (走向持剑者)这是做什么?
张子功 是哪里的仪式?
负筐者 怎么样,英雄,我的剑还好用吧?
[持剑者将剑插入鞘,不屑一顾地扔给负筐者。
负筐者 哎——(接住飞来的剑)
持剑者 好啦,继续划船吧!这里水深,等靠岸了再下去找它。
张小三、张子功 找谁?
持剑者 我的剑!
张子功、张小三 什么?找你的剑!?
张子功 哈哈,我还以为从外面来了个多厉害的刺客呢,原来是个傻子呀。白湿了我的新袍子了。
张小三 是啊,老爷。当时您是那么的对这个傻子感兴趣,连我这个俗气的家伙都快要觉得他是个多厉害的拿着宝剑的侠士了。
负筐者 对呀,哪有这种事儿,在河中心丢了剑,等到河对岸了,还能从它掉下去的地方再摸到,哈,剑难道成了家里养的狗了?
持剑者 (自信的)到时候你们就信啦。(指张子功与张小三)你们的事我就不追究了!继续往对岸划吧,摆渡的。
摆渡者 哎,这是咋回事。
张子功 我们的事?我们的什么事呀?
张小三 就是,你说明白了,外来的。我老爷会做什么事?
摆渡者 你们不是一伙的?
张小三 谁跟谁?我老爷跟我是一伙的,懂了吗?别插话。
摆渡者 你们真的——
张小三 (指他和张子功)只有我们,(又指他们和其余两人)没有我们,懂吗?别插话!
持剑者 赶快划船吧,我总归是要走的,带着我的那柄剑。
张子功 行了,行了,开船吧!赶快划到岸边好让我见识一下傻子们是怎么做成奇迹的。
负筐者 真是!英雄呀,丢了就丢了,该买新的就该再买新的,要不怎么游历各国呢。
摆渡者 搞不懂,弄不明白。
张小三 弄不明白就划船,听老爷的话没错。后面一准还有好戏看呢。
摆渡者 好,划就划,是不是一伙的到了对岸就明了了。
张小三 就是。
张子功 到了对岸,保准会让人笑破肚皮!
张小三 施压,老爷。这船太挤了,要不小的现在就先给您演一遍。
负筐者 (叹气)多好的买卖,哎。不愁,反正到了对岸一样卖。
摆渡者 (迟疑的看四人)站好,划啦!
[摆渡者开始有规律的左右划船。其余四人弯腰将船搬到舞台另一边。
摆渡者 到——岸——啦!
张小三 到了,老爷!
张子功 好戏就要上演喽!
负筐者 打起精神,好买卖来啦!
[三人依次跳下船。
摆渡者 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站在船上撑着橹)
[持剑者郑重地看了看自己划在船上的印迹,点点头,跨出船外,仔细摸起来。
[其余三人随着持剑者的动作引颈观望,慢慢笑起来。
张子功 哈哈,真有这样的傻子,哈哈,还真到水里去摸那把剑了。
张小三 哈呀,老爷,我敢说今天是小的有生以来过得最有趣的一天,哈哈,全托老爷的福呀!
负筐者 活该,不买我的好剑,让别人这么取笑你。嗯,想你这么个傻子,该买十把剑才叫保险呢!
摆渡者 都玩得哪门子把戏!
[在他们说话时持剑者已经把掉在舞台上的那把剑拿在手里。
持剑者 (把剑高举)找到了!
[其余四个人停住笑,定睛看持剑者。
四人 嗯!
持剑者 看见了吧!(举着剑走向他们)我的宝剑!
张小三 老爷!
张子功 真的,真的不是一般人呀!
摆渡者 嗬,还真有这种事!
负筐者 咋回事。到手的钱又飞了!
持剑者 各位,后会有期!
[持剑者欲下,被张子功拉住。
张子功 等一下,侠士!嗯,侠士,您——
持剑者 怎么?
张子功 您——您得留下来!
张小三 对,您得——留下来。
持剑者 留下来做什么?
负筐者 就是,留下来也没用。
张小三 我——我老爷让您——让您留下来的。(看张子功)
张子功 侠士,你得把找剑的秘诀说一下。我——我给您银子。
持剑者 不必啦,我的剑就是银子。
[持剑者挣脱,下。
张子功 哎,侠士,侠士,回来——你——回来。哎——
张小三 哎,回来——老爷让你回来,听见了没?
张子功 (猛推张小三)下去,谁让你这么瞎喊的!
张小三 老爷——
张子功 下去!
张小三 是。(下)
张子功 (向远处喊)侠士——
摆渡者 别喊啦,张爷,人家都走了,不会再回来啦!
张子功 不会再回来啦?
负筐者 是呀,不会再回来啦。巴不得他再也不出现才好呢,要不我的剑谁买去。走得好!
张子功 我怎么没跟上去呢?我该跟上去才对呀!
摆渡者 小三该提醒您才对,张爷。
张子功 对呀,这小子怎么没有提醒我呢?(喊)小三,小三!
[幕后传来张小三应答声。“哎,老爷。”
张小三(跑上来)您又有什么吩咐,老爷?
负筐者 唔,当个这样当差的奴仆可真是难呀。
摆渡者 比我这划船的累多啦!
张子功 你怎么没有提醒我该跟着侠士一起走!
张小三 这——老爷——这——
张子功 这什么,我捶死你个狗娘养的,我捶死你个狗娘养的!(开始捶张小三,张小三躲到舞台中央,张子功赶上)你怎么没提醒我?
负筐者 嗬,这才是一出好戏呢。
摆渡者 有什么好看的,不用想就会知道有这一场戏。
张小三 是,老爷,小的是吃狗奶长大的,老爷!
张子功 知道就好!
[负筐者走到舞台中央,背着那只大筐。
负筐者 这位爷,别打啦,您不就是想弄明白那位英雄的剑怎么会在船靠岸以后又找到了吗?您试一试不就清楚啦!他能办得到,您也一样能办得到!
张子功 是吗?该怎么办?
负筐者 跟他一样,把剑丢到河中心,在船上刻个记号,等船一靠岸就从这个记号下去摸,保准也能摸到。试一次不成就多试几次。谁知道那位英雄以前丢过多少柄剑呢。
张子功 嗯,有道理。你能办到,我也能办到。
张小三 是是是,老爷。
张子功 先得有剑。
负筐者 在这儿呢,这位爷,(卸下大筐,打开筐盖)要多少有多少,全是给您准备的。
张子功 一共多少吧?
负筐者 一共四十把,整整四十把。这位爷,全是好剑。
张子功 我全要啦!
负筐者 对啦,您太明智啦!
张子功 (命令小三)给钱!
张小三 是,老爷!
[张小三给付银子。
负筐者 好,正好是这个价,这位爷,一切都刚刚好,刚刚好,这位爷。(将银子揣到衣服里)
张子功 把剑背上,你这狗娘养的!
张小三 是,老爷!
负筐者 我来帮忙。
[负筐者帮张小三把筐子背上。
张小三 哎哟——
负筐者 有点沉?
张小三 沉死啦!
负筐者 没那么沉,马上就会习惯啦!
张子功 走,先回去,还得让我先想想。
张小三 是,老爷,是该好好想想才行。
负筐者 对,您说得没错,先想想,其余的事明天再说,对您来说好日子一天连着一天呢,不会结束的,您只要做好享受的准备就行了。
[三人边说边下。
摆渡者 走好啦,张爷!(看几个人走下)嗨,今天这事搞得,越想越糊涂呀!不想啦,过河喽——过河喽——谁要过河喽——
[灯光渐暗。
[幕落。

第二幕

时间:白天
地点:同第一幕
出场人物:张子功,张小三,摆渡者。
[幕启。舞台布置同前。三人同在船上。张小三背筐。

第一场
摆渡者 张爷,您真要学那个拿剑的人吗?
张子功 那还用说。昨天晚上我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想了很长时间,但一切都要试才能明白,尤其是这种奇怪的事。
摆渡者 这是昨天那个卖剑的人说的。
张子功 他说过这话吗?
摆渡者 说过,就为了能把自己的剑全部卖给您。
张小三 是啊,老爷,昨天那个卖剑的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当时我就看出来他是想让您买下他的全部的货。
张子功 混蛋,是不是又怎么样,反正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模仿那个侠士了,不管那个卖剑的说不说这句话,我都会买下他全部的剑的。这点钱算得什么。别说四十把剑,就是四千把剑我也买得起。
张小三 是,是,老爷,那当然,买四千把也不算什么事。可是老爷,刚开始试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先拿别的东西代替这些剑呢?
摆渡者 好主意,张爷。万一到时候摸不上来也没啥要紧。
张子功 那用什么?
张小三 禀告老爷,比如用石头,铁块这样的东西。他们掉到水里后照样会沉到水底,跟这筐里面装的剑一样。
张子功 混蛋。
张小三 是,老爷!
张子功 有多少人把石头、铁块扔到河里去,你看见有人从岸边捡回来过吗?他们要是懂得这个秘密就永远不会丢东西啦,懂了吗?这件事是神奇的,必须要用剑才能配得上它。
摆渡者 神奇?确实是,张爷。说实在的,对这种神奇的事我还真是搞不懂,所以还是听您的吧。
张小三 对,还是听老爷的。您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干!
张子功 这才像话!把筐子打开!
[张小三卸下筐子,打开盖,拿出一把剑。
张小三 老爷,再怎么干?
张子功 (俯下身,向张小三伸手)拿来!
[张小三将剑递给张子功。
张子功 把船停稳啦!
摆渡者 哎,张爷,这个您尽管放心。(以橹撑地)保证稳得像是在平地上一样。
张小三 啊,连一丝风都没有了,老爷。
张子功 好,别乱动,我要放剑啦!
[张子功将剑丢到地上,马上又从怀里拿出匕首在剑落下的地方很认真的刻了个印。之后站起来。
张子功 好啦,该做的都做啦。开始往岸边划。
摆渡者 好的张爷。
[摆渡者作出划船的动作,张子功和张小三低头挪动船到舞台一边。
摆渡者 到了,张爷。
张子功 看到啦。
张小三 对,都看到啦。
张子功 怎么觉得这么累呢,好像不是你在划船,而是我在划船一样。
张小三 对呀,张爷,怎么我也是这种感觉呢。
摆渡者 估计是张爷您太操心那把剑啦。没听人家说嘛,操大心可以减大肥,您正在往下掉肉呢,能不觉得累吗。
张子功 有点道理。
张小三 老爷,是不是该下去摸剑啦?
张子功 好!(振作起精神)神奇的事就要发生了!
[张子功下船,开始弯身在舞台上摸。
张小三 老爷,要不要我帮助呀?
张子功 哈,手到擒来的事,用不着你插手。
张小三 是,老爷。不过小的总觉得不自在,觉得除非把两个胳膊都砍下来,要不总该下去帮忙的。
摆渡者 是呀,张爷,头一次看到您自己干活,小三却在边上看呀。
张子功 这种事只能我来做。这一点我昨天晚上已经想过啦。你们想想,随便什么人就能办出让人惊奇的事吗?你们看那个持剑的人是一般人吗?
张小三 确实不是一般人,老爷,这个您昨天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摆渡者 连我都看出来啦!
张子功 这就对了。(依然专心摸剑)
[其余两人蹲在船上看。沉默。
张子功 怎么摸不着呢?
张小三 老爷,您不是说了吗,这种神奇的事不可能做一次就能成功的,还说那个侠士说不定做过许多次才能做到那种地步呢。
张子功 好吧,反正我买了四十把剑呢。
摆渡者 那么张爷,再试一次吗?
张子功 那当然。(直起身子)准备划船,这次要做得更精细一些。
[张子功跨到船上。其余两人直起身子。
张小三 快,划船啦。
摆渡者 好嘞,二位,坐稳当啦,走啦!
[张子功与张小三弯腰挪动船。
[舞台一边传来叫喊声:“喂,摆渡的,停一下,停一下!有过河的!”
摆渡者 (回头)今天不再摆渡啦,专门伺候张爷呢!
[同一叫喊声:“是吗?不能多带一个吗?”
张小三 不捎带啦,我们张爷有紧要事呢。
[同一叫喊声:“那我等你们办完事再过!”
张子功 别等啦,要过你自己游过去。以后这船就是我张子功的啦!
摆渡者 没错,以后连我也是张爷的人啦!你再去找别的摆渡人过河吧!
[同一叫喊声:“什么?哎——哎——这张子功又玩什么把戏,他能做出什么事来?”
[船已到舞台中央。
摆渡者 到了,老爷,可以放剑了!
张小三 老爷,怎么感觉又开始累啦?
张子功 (甩甩胳膊)可不是吗?真好像是我在划船一样,难道做这样的事真是这么费力吗?
摆渡者 绝对没错,就是这个道理,老爷!您没看那个侠士吗?我估计他能把整个船都托起来呢,所以才能作出那种神奇的事来。
张子功 嗯,有道理!(挥动双手,振作精神)准备好!你,把船停稳了,你,拿一把剑出来!
摆渡者、张小三 好嘞,老爷!
[两人分别做动作,撑稳船与拿剑。
摆渡者 船稳了,老爷!
张小三 老爷,您接剑!
张子功 嗯,这才有气势,才配得上这种神奇的事!(蹲下)撑稳当啦!(把剑丢到水里,随后拿匕首在剑落下的地方刻痕)好,准备靠岸!
张小三、摆渡者 是,老爷,准备靠岸!
[摆渡者做摇橹动作,张子功与张小三弯腰挪动船到另一岸。
张子功 哎,小三,今天话怎么这么少啦,说几句笑话,要不太容易累啦。
张小三 不行啊,老爷,昨天被您教训之后我就想不出什么好笑话啦。再说,那个人现在情绪正低落着呢,他没法让我再说出昨天那样的笑话啦。
张子功 那个人?哪个人?除了我还有谁在管着你吗?
张小三 就是那个最强的人,他不单管着我,还管着您呢。老爷,我们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全凭他做主的。
张子功 什么?他还能管得了我?
摆渡者 是呀,老爷,这一切都是由他一手安排的,包括我只是在这里做做动作而你们两个都要费大力气把船挪到对岸,这就是您为什么会觉得累的原因啦。
张子功 (站起身)什么?你说——
张小三 是啊,老爷,这是谁都改动不了的。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艘破船挪到对岸去。
摆渡者 好啦,到岸啦,老爷!
张小三 是,到岸啦,谁都看见啦!老爷,您可以下去摸剑啦!
张子功 不,先说说那个人的事。现在他比摸剑更重要!
张小三 谁?谁比摸剑更重要,老爷?
摆渡者 就是那个侠士呗!老爷的意思是搞明白了那个人是怎么做出那种神奇的事才是最重要的,这样可以免去做很多次试验的麻烦。是吧,老爷?
张子功 不对,是那个人,你们两个——
[舞台这边又传来同刚才一样的喊声:“喂,你们过来啦!您的事做完了吧,张爷?呆会回去的时候,记得要带上小的一块儿过去呀!”
张小三 哎,你不是刚才那个吆喝着要搭船过来的人吗?怎么又跑到对岸这里来啦?
张子功 是呀!怎么全乱了?到底你们是老爷还是我是老爷?
三人齐声 当然您是老爷了,老爷!
张子功 那我怎么越来越摸不着北了?
三人齐声 你是摸不着剑了,老爷!
张小三 等您从河里摸到那把剑以后,什么就都清楚啦!
张子功 是吗?
三人齐声 当然啦,老爷!
张子功 (疑惑)还是不对,你们三个人好像一起守着一个秘密,只有我还被排除在外。一定是有关那个人的秘密,对不对?(摇张小三,小三摇头,又摇摆渡者,摆渡者摇头。)对不对?(转向对岸)对不对?你说,这个秘密是不是关于那个人的?
[同一喊声:“哪个人?老爷,这我可确确实实不清楚呀。”
张小三 是啊,除了那个侠士,还会有谁呢?
摆渡者 难道会是那个把剑卖给我们的家伙?
张小三 这很有可能,说实在的,当时他说要老爷多买几把剑时我就觉得他准是在搞什么阴谋,就为了能早点赚够钱。
[同一叫喊声:“怎么多出一个人来,这就更让人摸不着北了。”
摆渡者 不是要摸北,是要摸剑。
张小三 摸剑,懂吗?赶快走吧,再等也不会让你上船的。
[同一叫喊声:“求求你们,渡我过去吧,我有急事呢!”
摆渡者 你这家伙,刚才在那边就说有急事,现在已经到对岸了还这么说。有急事你自己过去不就得了,刚才是怎么过来的现在再依样过去不就得了。
张子功 好啦,好啦,都静下来,谁也不能再说话啦。我要下去摸那把剑啦。
[其余三人无声。张子功下船,很认真的弯腰摸起来。
[小三与摆渡者蹲下看。
[张子功屁股朝向他们。二人赶忙起身后退。
张小三 我觉得这个动作不该让老爷做出来,太不雅观。
摆渡者 这有什么办法,就是老爷也得听那个人的安排。对着我们还不算什么,关键是他还要这样对着下面的人,这才叫“不雅”呢。
[同一叫喊声:“喂,到底谁是那个人呀?怎么我更摸不到北了。”
[二人不回答,看张子功摸剑。
[同一叫喊声:“喂,怎么不回答我呀?听不见吗?喂——怎么回事,喂,怎么回事,说话呀!张爷,您说话呀!(停顿)怪了,难道非要我走到台上去他们才能回答我吗?”
张子功 (直起身子)还是找不到!
张小三 没什么要紧的,老爷,既然我们已经丢了两把剑下去了,我们就该准备着把第三把、第四把、第五把丢下去。不管那个拿剑的家伙是不是在骗我们,总之,我们还有三十八把剑呢。
摆渡者 没错,老爷,我也准备再划上三十八次,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子功 (站到船上)我要好好想想。
张小三 是的,老爷,该好好想想。(长舒一口气,活动筋骨)
[同一叫喊声:“喂,张爷,您要想可以下到岸上来想,等您想好啦再上船。我正好趁着您想办法的工夫过河办事。”
摆渡者 我不是早给你说了,我现在是张爷的人了,张爷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会再渡人啦,你再去找别的摆渡者吧。
[同一叫喊声:“可是这里只有你一个摆渡者呀,谁都看得清清楚楚,包括下面的人。”
张子功 (不耐烦)哪里来的下面的人?你给我滚蛋!
摆渡者、张小三 对,滚蛋!赶快滚蛋!
张小三 要不小心我用这三十八把剑对付你。
[三人蹲在船上,沉默。
[幕落。同一叫喊声:“全都疯了!”

第二场

[摆渡者手里拿一个锚样的东西上场。
摆渡者 老爷,您想的这个法子能行吗?
张子功 当然能行,没有什么是不行的。懂吗!(上场)这可是我想了一整天才想出来的。
张小三 (跟着上场)就是,您还没见识过我们老爷的高明之处呢!
摆渡者 那就试试看!
张小三 什么叫试试看?情况一定不会出了老爷的意料之外的,你就等着瞧吧!
张子功 上船!
[三人依次上船。
摆渡者 (把锚放下,操起橹)开船吧,老爷?
张小三 (放下筐)等我把剑放稳喽。好啦!
张子功 开船!准备第三次试验!
摆渡者 (摇橹)走喽!
[张子功与张小三弯腰很快将船挪到舞台中央。
摆渡者 老爷,今天还觉得累吗?
张子功 (直起身)累!累得头晕眼花的。
摆渡者 说不定是因为您昨天想这个东西劳神太多,没休息好的缘故吧。
张小三 那我怎么也觉得累呢?(伸伸懒腰)啊——
摆渡者 谁知道昨天夜里你干什么去了。
张小三 什么意思?我还能干什么?除了侍候老爷我可再没有第二件事。
张子功 确实有点怪。好啦,别的都别说了,做试验要紧。你,(对摆渡者)把那个家伙慢慢沉到河里,看它碰到河底了就把绳子拿好别动,你一动船就会动。那就又白费力气啦。
摆渡者 知道了,老爷,您就看着吧!
[摆渡者把锚往船外坠,向外送绳子。摆摆绳子。
摆渡者 好啦,到底了。
张子功 好,拿好绳子别动。小三,拿剑来!
张小三 好嘞,老爷,您拿好了。
张子功 好,第三次!(把剑放下,拿出匕首在船上刻痕)
张小三 还是一丝风都没有啊,老爷,这次一定成!
张子功 好,把那个家伙再拉上来,准备开船!
摆渡者 (长出一口气)好的老爷,我可是连大气都没敢出呀。
张子功 那就好,赶快往岸边划船,我都有点等不了了。
摆渡者 (把锚放到船上)好的,老爷。马上开船。(开始摇橹)
[其余两人挪船。边挪边说。
张小三 老爷,这回准行,什么都考虑到了。
张子功 行不行,一会儿就能明白了。摸着了才叫行。
[船到舞台另一边。
摆渡者 老爷,要不这次让我下去摸吧,我这摆渡的不怕鞋湿。
张子功 那怎么行,马上就能摸到了,怎么能让你沾这个光。
张小三 就是,整天在河上跑也不知道往水里照照,看自己有没有这个福分。
摆渡者 我是看老爷一个人下河摸我坐在船上看心里别扭。
张子功 就是再累再别扭也得我亲自下去。还记得那位侠士吗?我一眼就看得出他的不同于一般人的地方,所以,我也应该有这些与平常人不一般的地方,懂了吗?这就是“英雄才能看出谁是英雄”。
张小三 听见了吗?“英雄才能看出谁是英雄”。好好记着,以后像这种有用的话还多着呢。
摆渡者 哎,记住啦,老爷,“英雄才能看出谁是英雄”,“英雄——英雄”,有意思。
张子功 好,我下去啦。(下船开始摸剑)
张小三 是的,老爷,我等着您把刚才那把剑摸上来。
摆渡者 就是能把昨天那两把随便摸上来一把也行呀!总算是损失没那么大。
张小三 你这家伙少说两句好不好,一听就是个穷鬼。
摆渡者 穷鬼又怎么啦,穷鬼也是人,穷鬼也能生孩子,就算是生出来的还是当穷鬼也要生。丢到河里的剑找不到不都要白白锈光了吗,像这样的好剑一把就够我们家里吃上一年呢,能不让人心疼吗?
张小三 你这家伙,哪来这么多话。
摆渡者 我可不是什么家伙,老爷刚才说啦,这个才是家伙。(拿起锚)
张小三 (夺过锚)这个东西总会有名字的,到时它就不再是家伙啦。
摆渡者 对呀,该给它取个名字才对,它还真管用,放到河里船真的就纹丝不动了,就是有一点不好,摆渡的也不能动,还得牢牢的拽紧了才行。
张小三 因为这事本来就是你们这行当该干的事。
摆渡者 得再想个法子,要不然划船的动不了可不行。
张小三 慢慢想吧,像你这样的脑袋,怎么也得想上三年。
摆渡者 你怎么老是看不起人!
张小三 那当然,摆这么长时间都没想到这个家伙,可我们老爷一天就想到了,你能比得上吗?好啦,先别鼓你那个青蛙脸啦,老爷来啦!(站起)老爷,还没有摸到?
张子功 没,不过也快了。(上船)
摆渡者 要不要我再下去摸摸。
张子功 不用了,所有的地方我都摸遍了。得再改进方法,光一味的蛮干是行不通的。
张小三 是不是老爷又想到了什么好方法啦?
张子功 对。你去岸上找一块石头来,不要太轻,也不要太重。
张小三 好的老爷!
张子功 回来,不用找了。
张小三 怎么又不用找了?
张子功 (拍拍框子)有这个就行了。开船吧,往河中央划。
摆渡者 好的老爷,您坐稳了!
[摆渡者划船,张子功和张小三弯腰挪船到河中央。
摆渡者 到了,老爷。放这个家伙吗?
张子功 等等,先把绳子这一头系到筐子上,再往下放锚。
张小三 矛?
摆渡者 猫?
张子功 对,是锚,我刚刚想出来的名字。
张小三 这名字有气势,老爷。
摆渡者 这名字起得怪怪的,我这小船上又没有老鼠。
张子功 赶快干活。要是这事也让我来干那就非要把我累死不可啦。
摆渡者 是的,老爷!
[摆渡者马上系好绳子,把锚放下。
张小三 “好好干活!”
摆渡者 老爷,这样是不是就不用我死拽着绳子啦?
张子功 对,而且这筐子比你要稳当得多。
张小三 那当然,老爷,里面还有三十六把剑呢。这是这一次用的剑,老爷。
张子功 (接过,掂量一下)第四次试验!
张小三 一定能成功!
摆渡者 第四把剑了呀!
[张子功把剑丢到河里,用匕首在船上刻痕。
张子功 好啦,这次胜算又大一些了。
张小三 好像越来越有趣了,老爷。
张子功 对,越来越有趣了。
摆渡者 是不是该把猫再捞起来再开船?
张子功 对,知道了就赶快做,我有点等不及了。快!快快!
[摆渡者直接将舞台上的锚抓起放到船里。接着马上划船,张子功与张小三马上配合着把船挪到舞台另一边。
张小三 船走得也越来越快了,老爷。
张子功 嗯,一切都是好兆头。
摆渡者 这次会成功吗,老爷?
张子功 成不成功等我下去摸摸就知道了。
张小三 对,什么都是干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懂吗?
[船已到舞台另一边。
摆渡者 那就看看老爷是怎么做的!
[二人沉默看张子功摸剑。
张子功 还是没摸到。(走回船上)准备第五次试验。
摆渡者 是不是再好好想想,老爷,这种神奇的事真的是很难办得到。
张子功 对,很难办得到。
张小三 但一定能办得到!
摆渡者 那个侠士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会不会他的剑上系有绳子,就像这只猫一样。
张小三 哪里有绳子,我怎么没看见。
摆渡者 说不定那段绳子很细……
张小三 还不如说那个侠士有法力呢,这么解释什么都有了。
摆渡者 很有可能。我还想是不是他在河里喂了一条大鱼或者大乌龟,他就是靠它们把剑摸到的。
张小三 哈,越想越离谱啦!老爷,您是怎么想的?
张子功 想不出来,得看看那个人是怎么想的。
张小三 哪个人?那个侠士吗?
张子功 就是昨天你们两个说到的那个人,你们忘了吗?就是那个不但管着你们两个,还同时管着我的那个人呀?
张小三 那个人呀!
张子功 对,他是谁?
张小三 管他是谁呢,老爷,反正他已经对咱不理不睬了,他现在心思不在咱们身上。
张子功 出了什么事?
摆渡者 老爷,那个人现在正想着一个女人呢,确实没心思顾咱们。
张小三 哎,落到这么一个人手里真是倒霉,不确定因素太多。
摆渡者 尤其是碰上那么一个女人!
张子功 (感兴趣地)怎么样的一个女人,你们快说说!
摆渡者 不怎么好,老爷,比不上我家婆娘。凡是让男人不能好好干活的都是什么好女人。
张子功 这不过是你们这样的人才会有的见解。我的见解和你们的正好相反:那个女人一定很出色,所以管我的那个人才会对我们心不在焉,让我们老是在这里摸不到北。
张小三 是摸不到剑,老爷。
[幕开始缓缓下落。
摆渡者 老爷,怎么天慢慢黑起来啦?
张小三 是不是我们说了太多的那个人的坏话?
张子功 不对,是因为你们两个说了那个女人的坏话。现在我终于知道那个人的厉害了。天说黑就黑呀!
摆渡者 不对,老爷,还是那个女人厉害。
张小三 对,是那个女人!
[幕完全落下。

第三幕

本幕的时间跨度很大,一直可延续到现在,各种人物依次出场,以服装与语言表明各自所属的时代。
人物:张子功,张小三,胡老爷(摆渡者的一个后人,依然由摆渡者扮演),胡老爷的一名随从陈二狗,船工,五四时期学生四名,二男二女,赵先生(由持剑者扮演)。
场景同前。
[幕后响起嘲笑声:“看,就是那两个疯子!”“哈——”
张小三 老爷,我们都做了六千七百八十九次试验啦,剑也扔了六千七百八十九把了,不能再这么丢下去了,要不我们全都得饿死不可,老爷。要知道为了这件神奇的事您已经花完了最后一文钱了。
张子功 而且我的衣服也泡坏很多件了。
张小三 更不用说您的鞋了,老爷。咱就别再干下去了,留着这把剑防身用吧,这年头世上坏蛋比河里的沙子少不了多少。像摆渡者那样的好人都死绝了。
张子功 还得做下去,直到做成功为止!
张小三 可是这把剑要再丢下去,以后我们就再也没钱买剑了呀,老爷。到时候那些看笑话的人非要笑破肚皮不可。
张子功 那不正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张小三 可这只不过是夸张一点的说法罢了,老爷。要是真地笑破肚皮的话,我敢保证,他们只要一看见我们在做的事就要死不可。可他们全都活得好好的,而且还在那笑个不停。
[幕后又传来嘲笑声:“快瞧,那两个疯子蹲在船上的样子多像两个大马猴呀!”“哈——两个大马猴!”
张子功 就让他们笑吧,这样会对他们的健康有益。
张小三 老爷,唉!要不这样好了,我们找一条细绳系在剑上,自己假装不知道,等到了岸边的时候只要拉过来就行了,怎么样,老爷?
张子功 (沉思)好吧,最后一把剑只能这么用了。最后必须要让我们好好感受一下完成那种神奇作为的高兴劲儿。
张小三 不错,老爷,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做这件事的话,估计从第二次开始我就会往剑上系绳子啦。
张子功 是吗?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张小三 可是,老爷,像那样的事很明显是做不来的,谁知道那个侠士是不是在耍什么把戏。还有,要是再加上那个卖剑的,整出戏就更蹊跷了,说不准那就是他们两个人合伙唱的双簧,好骗走您的钱。所以您看,尽管我们做了那么多次试验,做了那么多的改进,可还是没法把丢到河里的剑再摸回来。
张子功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相信那是有可能的,要知道,剑跟着主人时间长了,会有灵性的,人走到哪,剑就一定会跟到哪。哎,说不定就是因为每一把剑跟在我身边的日子都不够长,所以——
张小三 这是很有可能的,老爷,每次一把剑买回来您就急着往河里扔,甚至也不拔出来看看它到底是不是把好剑。
张子功 嗯,好吧,就这么做了。把锚上的绳子解掉,系到剑上,这样它就可以跟着我们慢慢生出灵性来。
张小三 好的,老爷。这么多年了,这件事才是小的一直想做的。(解绳子,系绳子,提剑)好了,老爷,这次不管它沉到哪里也能再把它拉回来啦。
张子功 (接过剑,拉拉绳子)嗯,够牢靠的。
张小三 那就开船吧,老爷?
张子功 好,开船!
张小三 好嘞!一个全新的试验开始喽!
[张小三做划船动作,张子功弯腰把船挪到舞台中央。
张子功 下次我来划船。每次坐船都累得要命。摆渡者死了以后你划船是不是不觉得累呀?
张小三 可是累对身体好呀。要不摆渡者死得就那么早?
张子功 不早啦,都九十八岁才死还叫早呀。
张小三 那也没有我们两个人活得长呀,而且还一直能干活。
张子功 哈,这倒不假,好啦,我要丢剑了。(把剑丢入河中)
[从舞台另一侧出场三人,一人摇橹,两人走动,采取中国戏曲中的写意象征舞台语言,表示三个人正坐在一艘小船上。
张小三 好嘞,老爷,你可千万要拽紧绳子,或者干脆把绳子系到矛上好了。(弯腰系绳子)
陈二狗 胡老爷,您看那儿——
胡老爷 嗯,怎么回事?现在怎么会有人穿这种衣服?
陈二狗 可不是嘛,说不定是昨晚上盗墓刚盗出来的。那可是要问死罪的。
胡老爷 过去看看。
船工 是,老爷。
[船工做划船状。三人走到张子功身边。
张子功 快看,这是谁来啦!
张小三 (抬头看)哎,摆渡者!摆渡的又回来啦!怎么回事,老爷?
胡老爷 什么,你刚才问我什么?(对张小三)
张小三 我?没问你什么呀?我只是搞不明白你怎么又回来了,还穿得这么体面,你不是早就老死了吗?
陈二狗 你才死了呢!这是我们胡老爷。刚来的巡察大人,今天专程到各处访察民情的。你们两个赶快交待,是何方人士,靠什么为生,怎么会穿这种衣裳,是从哪里偷来的?
张小三 什么?胡老爷!老爷,您看这么多年没见,摆渡的就摇身一变成了胡老爷啦,还是什么寻察,跟我们在这里寻剑只一字之差呀。真有意思。
张子功 嗯,估计是摆渡的后人,长得简直就是一个模样。
张小三 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老爷,说明他后面的子孙在管老婆上很在行,没让别的家伙占了自己的窝下种。
张子功 哈——说得不错!
胡老爷 笑什么,见到本官还不赶快下跪,把刚才的问话一一回答上来?
陈二狗 听见了吗?快一一回答上来!
张小三 呵,气势还很大嘛。老爷,要是摆渡的活到现在,看到他这个小小孙子这样跟我们说话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张子功 准会高兴得掉到河里去!
张小三 哈,老爷,您的话也说得越来越有趣了。
张子功 这就叫穷乐!
胡老爷 喂,乐什么乐,本官问你们话呢!
张小三 是的,胡老爷,胡大人,我们这就回您的问话。
[张小三与张子功两人相视而笑。
陈二狗 还敢笑!再笑就告你们目无王法!
张小三 哟,这位爷,您可千万别动怒,这可不抵在地上,万一有个闪失把您掉到河里我们可担当不起呀。
陈二狗 少废话,快回话!
张子功 先请问这位爷尊姓大名,小的们在这里也好称呼。
陈二狗 (跺脚)少废话,问名字有什么用,快回话!
张子功 几位爷站稳了!
[胡老爷三人摇晃。
胡老爷 谁让你跺脚的,笨蛋!
陈二狗 是,老爷,我陈二狗是笨蛋,是一只没脑袋的狗。
张小三 啊,原来这位爷叫二狗呀,好名字呀,好名字。
张子功 一个人占了两条狗,怪不得说话会这么冲!
[二人大笑。
陈二狗 哎——
胡老爷 你退下,我来问他们!
陈二狗 是,老爷!
张子功 胡老爷,您真是为民做主的清官呀,遇上我们这两个疯子也要来关怀关怀。
张小三 您是初来乍到,大概还没听说过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吧?我们就是那些人整天用来取笑的在河里丢了剑后就往船上刻个记号,等到船靠岸后再从记号那里去摸剑的人啊!
胡老爷:刻舟求剑?你们休想骗过本官,那只是圣贤书上记载的一个小故事罢了,哪会有人去干这种无聊的事。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快快给本案报上来!
张小三 什么?我们这点小事竟然还记到了圣贤书上?
张子功 并且还让胡老爷您给读到了,真是三生有幸呀!
张小三 不过胡老爷,我们这事真是您从圣贤书上读到的吗?还是您祖上一代一代给传下来的?
胡老爷 当然是从圣贤书上读来的,难道本案要骗你们这个不成。哪有祖宗不传宝贝,不传家训,反而偏偏要传这个荒唐小故事的?
张小三 那可说不准呀,胡老爷。
张子功 是呀,想当年就是胡老爷您的祖上为我们划船做这件事的。您祖上可真是一个大好人呀!
张小三 还有,胡老爷,您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想起您祖上的吗?就是因为您跟您祖上那位真是像极了,简直就是您那位祖宗洗了洗澡换了一身好看的衣服又站在这里跟我们说话。
胡老爷放肆!胆敢如此污蔑本官。来人啊!
陈二狗 在,大人!
胡老爷 马上给我把他们捆上!
陈二狗 是——老爷,我们这儿——
胡老爷 怎么?
陈二狗 启禀大人,只我一个听差的,他们——
张小三 没事的胡老爷,尽管放您的两只狗过来吧,我们两个绝不抵抗,保证乖乖得跟您回去。
张子功 到时候我们一定把您祖上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给您听。说不定还会因此谋个小官职干干呢!
张小三 是呀,咱们的交情可算是年头久远啦!
胡老爷 (气急败坏地)你们放肆,太放肆啦!
船工 (迟疑地)胡大人,小的有话要讲。
胡老爷 你有何话?
船工 启禀大人,小的自幼在此地长大,很小的时候就听上面的人讲过这两个人的事了。
胡老爷 是吗?那又怎样?
船工 还有,我上面的人也听我更上面的人讲起过,这个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有了。可是大人您再看看他们两个人现在——
胡老爷 (看张子功与张小三)他们两个人怎么啦?
船工 你看他们两个到现在还像是三十多岁的样子!
胡老爷 (若有所思状)嗯!
船工 所以,大人——
张子功 胡老爷,您怎么跟个划船的嘀咕起来了。我不是像您保证过了吗,我们会乖乖地跟您走的。
张小三 哎,胡老爷,您是不是想学学您祖上当年是怎么摆渡的呀?没问题,您到我们这只船上,保证能让您过足瘾!
胡老爷 什么,到你们的船上?
张子功 是呀,老爷。这可是您祖上留下来的船呀。您看我们把它保护得多好。除了船沿上这些细细的刻痕之外别的都是原样保留的,就等着您来呢!
船工 大人,我看还是先走为好。
胡老爷 好,你——你快划船!
船工 是,大人!
[船工做划船的动作,三人掉头往对岸走。
张子功 哎,胡老爷,您怎么掉头走了呢?
张小三 胡老爷,您哪怕上船来站上一站也行呀,我们两个太怀念您祖上了。
张子功 尤其是您长得还和您祖上那么像。
张小三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胡老爷 (回头)好,你们等着,给我好好等着!
[三人下。
[张子功与张小三大笑。
张小三 哎呀,老爷,真是想不到呀,摆渡者竟然会有这么风光的子孙。
张子功 还不是沾了我的光!
张小三 还有我的光,老爷,哈!
张子功 哈!
[幕后背景声1:“哎,你们看,那两个疯子又大笑起来啦!”
[背景声2:“笑得还摇头摆尾的。”
[背景声3:“声音传到这里还能听得清,怎么就没把他们自己掉到河里去呢!”
[背景声2:“哪能呢,别忘了他们可是跟河伯一伙的,就是掉下去也淹不死。”
[背景声1:“简直成了仙了。”
张子功 来,我划船,你来拽好绳子。
张小三 好嘞,老爷,您怎么吩咐,小的就怎么做。
[二人交换位置。张子功摇橹,张小三挪船。
张子功 哎,唱首歌吧,眼看就要成功了。
张小三 是,老爷。(唱)
         老爷让我唱我就唱呀,
         唱得心里敞亮亮哟,
         丢剑丢了千万把哟,
         今天终于要丢到头哟!
    唱得怎么样,老爷?
张子功 好听,再来一首!
张小三 可是,老爷,已经到岸了。
张子功 是啊!唱一首小曲的工夫就到岸了,真快呀!
张小三 心情好干什么都快,老爷,除了遇到女人之外。
张子功 哈哈,你小子,说话总离不了女人。
张小三 老爷,您这话说得可不对,这么多年了我才说过几次女人呀,掰开两只手都用不完。
[四个五四时期学生上场。
女学生1 哎,你们听见这个人说什么了没有?刚才他喊老爷来着。
男学生1 是,我也听见了。在如今的思想解放时代再听到如此如此腐朽的称呼真是让人作呕。
男学生2 走,过去瞧瞧!
[众人走到张子功处。
女学生1 你们两个人是做什么的?
女学生2 怎么还穿着这样的衣服!
张子功 我们?我们正准备摸我们的剑呢。
张小三 对,摸我们刚刚丢下去的剑。这是我老爷,张老爷!我叫张小三。敢问小姐您芳名?
女学生1 呸,什么老爷小姐的,都什么时候啦,还这么不觉悟!
男学生1 我们中华民族之所以受人欺负就是因为像你们这样的人太多了。
女学生2 说得没错,要救国,就要从他们这样的人做起!
张小三 是呀,有好多年没有人给我们做过了。这位小姐,您打算怎么做呢?
男学生1 先得给你们革革命!
男学生2 再把你们好好教育一番!
女学生1 先要换了你们身上这身封建的大礼袍!
女学生2 再要让你们的眼睛好好睁开看看世界!
张子功 呵,说话一个比一个冲,冲得简直要让我们翻船。
张小三 这才够味儿,老爷,真希望和这两个妞一块泡到水里。我都不知道干了几百年了,马上就要冒烟啦!
张子功 哈——
男学生1 还笑!
女学生1 封建思想的顽固性总是超出我们的预想。
男学生2 有时真恨不得给他们一下子,最好能留下个永不磨灭的伤疤!
女学生2 好让他们时时记着:落后就要挨打!
张小三 老爷,您瞧他们一人一句的,我这脑袋差点就反应不过来了。
张子功 大意就是想教训教训我们。
张小三 是呀,几个小毛孩子想要教训我们,想给我们一下子。
张子功 说不定还用得着我们这把剑呢!
张小三 对呀,老爷,让他们看看我们是怎么摸到剑的。
张子功 哈,一次不同于以前的摸剑,他们看了保准会笑破肚子的。
女学生2 他们又说又笑的怎么回事?
男学生2 哎,真是愚不可训呀!
女学生1 同学们,要提高警惕,否则我们倒有被他们教训的可能!
男学生1 不错,愚昧的力量总会超出我们的想象!
女学生1 这句话刚才我已经说过了!
男学生1 可我说得和你的有区别。你说的是封建思想,我说的是愚昧,范围要广的多!
张小三 老爷,怎么回事,好像他们也吵起架来了。
张子功 先不管他们。我下去摸那把剑,让他们好好笑一场。
张小三 对,老爷,他们这架势太规矩了点,得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过日子。
张子功 我下去啦!
张小三 好的,老爷,我等着看您的奇迹!
女学生2 快看,那个人从那艘船模里出来了。
女学生1 看他弯腰在找什么?
张小三 各位小姐,我老爷是在摸剑,我都告诉过你们了,马上奇迹就要出现了!
女学生2 奇迹?
女学生1 摸剑?
男学生1 快看那边——(手指舞台中央)
[张子功慢慢的,仪式一般的拉着绳子。剑从舞台中央慢慢的向边上移动。
男学生2 就是那把剑!
女学生1 他们两个在搞什么鬼?
女学生2 看样子——他们不会在演什么新式的戏剧吧?
男学生1 哪会呢,演戏的话衣服会烂得这么逼真,而且他们身上还有股臭气。
男学生2 混合着鱼腥味。哼!
[张子功已把剑拿到手里,解下绳子,举起来。
张子功 看吧,我终于摸到它啦,哈,都好好看看吧,这是奇迹!(转身向张小三)这是第几把剑来着?
张小三 老爷,是第六千七百九十把。之前我们已经丢过六千七百八十九把剑了!
张子功 对,这是第六千七百九十把剑,是它创造了奇迹!
男学生1 简直就是疯子嘛!
张小三 对,您说得完全对,这位爷,我们两个就是疯子,你们都这样叫我们,哈,我们是两个被神奇的怪事捉弄了好多年的疯子!
女学生1 怪不得总是无法理喻!原来是精神不正常。
女学生2 可是,他们活得真的很有激情呀!
男学生1 光有激情的人只能是疯子!
男学生2 说得好!我们要用理性来武装自己!
张子功 各位,刚才不是说要给我们一下子吗?(抽剑)看,这可是件不错的武器!
张小三 嚯,老爷,您这么一抽真是无比的阳刚呀!剑只有这么拿着时才能称得上是把剑!
张子功 是吗?我也感觉到啦,哈——
女学生1 天哪,简直是——
男学生1 疯得出了格了!
男学生2 我建议我们还是先走吧,再呆下去只能浪费时间。我们的国土那么辽阔,还有多少人在等着我们的启蒙呢。
女学生1 说得对,我们该走了。
女学生2 可是——
女学生1 走吧,走吧,每次总是你拖大家的后腿。
男学生1 哎,你们看,谁来啦!
张小三 谁来啦?
众人 谁来啦?
张小三 谁来啦也没有看我们老爷完成这件神奇的事要紧呀!
张子功 说得对,小三。不过像他们这些毛孩子怎么会明白这一点呢。尤其是系上了绳子之后。
张小三 哈哈,您说得太妙了,老爷,尤其是系上绳子之后。哈——
女学生2 是赵先生!赵先生来啦!
女学生1 是他。赵先生好!
[赵先生上场。
其余三人 赵先生好!
赵先生 同学们好!(看四个人,又看张子功和张小三)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张小三 哈,老爷,您快看呀,这个人是谁?
张子功 (看赵先生)谁?
男学生1 他是我们的赵先生!
张小三 他原来姓赵,老爷。
张子功 噢,他就是那个侠士呀!姓赵的侠士。
张小三 是呀,老爷,我以为您把他给忘了呢。今天可真过瘾,先是碰上了胡老爷,现在又见到了这位赵侠士。
张子功 而且我们刚刚才完成他做过的那件神奇的事。
张小三 对,尤其是在系上了绳子之后。哈——
张子功 哈——
男学生1 真是没一点教养!
女学生1 太出格了!赵先生,这两个人精神有些不正常。
赵先生 看起来不像,你看他们笑得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而且你看他们的目光里满是真诚。
女学生2 是啊,赵先生,我猜他们是不是在排演什么新式话剧。
赵先生 排演话剧?(摇头)看起来又不像。总之他们的行为很难解释。
张小三 什么很难解释,这事你早就做过的嘛,赵侠士。
张子功 就是把剑丢到河里后,用匕首在船上刻个记号,等船到了岸之后再从刻记号的地方下河去找那把剑。这么神奇的事你可不能忘呀!
赵先生 什么船,什么剑?
男学生2 赵先生,别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啦,不可能有结果的。
男学生1 他们简直是从另一个时空过来的!
张子功 说得不错,我们是从另一个时空过来的,哈——
张小三 哎,老爷,刚才胡老爷是怎么说咱们干的这件事来着?
张子功 他是说,刻——舟——求——剑!
张小三 对,刻舟求剑,在圣贤书里上写有的。这么说您想起来了吧,赵侠士?
女学生2 刻舟求剑?
赵先生 刻舟求剑?真有这事?
男学生2 赵先生,别理他们,谁知道他们玩得什么把戏。
张子功 当然有啦,而且是从你开始的呀!你看,我们刚把一把丢到河里的剑摸出来。(举剑)
张小三 快看我老爷的架势,不比你当年的差多少啊,赵侠士。
女学生2 他们好像真地认识你,赵先生。
张子功 当然认识,说不定都认识有两千多年啦!
女学生1 两千多年?那不是战国时期吗?
女学生2 对,刻舟求剑的故事就是记载在《吕氏春秋》里的。
赵先生 战国时期!(陷入沉思)
张子功 对呀,是叫战国时期。后人应该给它起这个名字,一个不停的打仗。还有,赵侠士,您不是赵国的刺客,当时要来我们楚国刺杀我们的国君吗?
赵侠士 赵国的刺客?
女学生2 简直就是传奇剧!
张小三 越来越有趣啦,老爷。我敢打赌,这个小妞绝对会跟着我们走!
张子功 那当然更好,谁不想找个女人陪着,哈——
张小三 哈——
张子功 哎,快说说,这个妞比起那个人的妞来,哪一个更好?
女学生2 赵先生,他们怎么?
赵先生 不用担心,他们不可能伤害我们的。
男学生1 可他们手里有剑呀!
赵先生 剑并不意味着暴力和血腥!
张小三 这个我可说不上来,我甚至连那个人长得什么样也不知道。不过我看这个妞已经够好啦,说不定要比得过那个人的妞呢。您瞧她长得多周正呀,还有那两个大眼睛,扑闪起来简直能扇出风来……
张子功 好啦,停下来吧,一说起女人来你就没个停了。听到赵侠士刚才说什么了吗?“剑并不意味着暴力和血腥!”这才是真正的侠士,我张子功从不会看走眼!
张小三 那是当然,老爷,要不我能一直跟着您吗?
[赵先生突然抱头,疼痛得蹲在地上。
赵先生 啊!
女学生2 赵先生,您怎么啦?
众人 赵先生!
张子功 赵侠士:您不会有问题吧?
张小三 不会的,马上他就要想起他当年刻舟求剑的事了。
张子功 你怎么知道?
张小三 一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了,准是这样,那个人一定是这么安排的,就像有些拙劣的人不止一次地这么去做一样。您就等着瞧吧。
赵先生 (站起来)啊,想起来啦!
女学生2 想起什么啦,赵先生?
赵先生 想起来我的战国时代,想起了这只船,想起了他们两个,还有我的那把剑!
张小三 怎么样,老爷?
张子功 又让你说中了,你该不会就是那个人吧?哈——
张小三 哈——
赵先生 你们都走吧,这个时空只召唤我一个人。
张子功 哈——欢迎回来,赵侠士!
张小三 没有您,我们真的很难完成这个奇迹呀!
女学生2 赵先生?
赵先生 从现在起,我就是赵侠士了!
女学生1 怎么回事?
男学生2 我早说了,不该呆在这里。
男学生1 那我们就走吧?
女学生1 走,赶快走,要不然我也要疯了!(开始向舞台另一侧走)
男学生2 说得对,赶快走。
男学生1 还有我呢!
[二人随女学生1下场。
张小三 哎,慢着,那是河,不能直接过,呆会我渡你们过去!
张子功 都不要命啦!
张小三 可是老爷,他们都平安渡过了!
张子功 是呀,而且好像连鞋底都没湿,简直是怪事。
女学生2 赵侠士?
赵先生 嗯,你怎么还不走?
女学生2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张小三 那就跟我们一块来刻舟求剑吧!
张子功 对,来一起完成天底下最为神奇的事吧!
[二人相视大笑。
赵先生 好,上船!来——
[拉女学生2上船。
张小三 我来搀一下——
张子功 好啦,比两千年前的情况要好多啦。给您剑,赵侠士!(将剑交到赵先生手上)
[赵先生接剑,抽出。
张子功 怎么样?
赵先生 不错,是一把好剑!
张子功 比不上您那把吧?
赵先生 还差一点!
张小三 差一点也能完成刻舟求剑的奇迹。
张子功 对,现在就开船,让赵侠士再重演一遍历史!
张小三 来,这位小姐,您来划船。
女学生2 我?
张子功 没问题,你只需要做做划船的样子就行啦!
赵先生 划吧,没问题的。
女学生2 我——
张小三 拿着!(把橹交给女学生2手上)
女学生2 那我就划了。
张子功 没事,尽管划!
[女学生2做划船动作,其余三人弯腰挪船到舞台中央。
张子功 好啦,停一下!赵侠士,该您丢剑了。
赵先生 好。(拿好剑,看看,郑重地丢下船)
[张子功马上拿匕首在剑落下的地方刻痕。
张子功 是这样吧,赵侠士?
赵先生 没错,一切都跟两千年前一样。划船,让我们再共同创造奇迹!
张子功 刻舟求剑的奇迹!
张小三 刻舟求剑!奇迹!
[女学生2划船,三人再次挪船。
张小三 哎,小姐,唱首歌吧!
张子功 对,唱首歌,动听一点的,欢快一点的。
女学生2 好,那我就唱啦!
张子功,张小三,赵先生:洗耳恭听!
女学生2:(唱)
        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张小三 太好听啦!
赵先生 宛如天赖呀!
张子功 比我们两个臭男人唱得好听多了。
女学生2 (唱)
        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幕渐渐落下。
2007年4月4日上午11点2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