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我的香水们和这个秋天)
中午一点半,我在K站上车。
这个时刻,盛夏的午后,马路触及了它的沸点。空调车厢内的人们,是大玻璃缸里的零星小鱼。
到了s站,你悄然登上我这趟车。由远而近,你来到我的身旁。
你随手扬了一下头发。
头发是新洗的,已经被清水过滤得很彻底。草木香型的洗发水不能内敛,因而难免浅薄。但是,你的举手投足,另有一种气息,依附在你皮肤的皱褶里,和呼吸一同起伏飘散。
这个大玻璃缸冰凉冰凉的水波,随着你荡漾起来了,好像有一枝茶花在里面快要开放了。水纹一圈又一圈扩散,触及我的鼻尖,与我的嗅觉神经连为一体。 车厢里的零星小鱼,仿佛享用了恩宠,开始款款游弋。
告诉我,你用的什么香水?它叫什么名字?由什么香料组成?是什么颜色?还有,装在什么样的器皿里?
你,眼睛什么颜色?皮肤什么质地?有着什么样的声音?
你距离我不到30厘米。可你坐在我的前座,姿态端端正正,不肯泄露丝毫真相,我一无所知。
请多告诉我一些吧,关于你的一切。
对,就这么轻轻回过头来。任由你的气息穿越发鬓,直上我的鼻腔,润泽嗅觉神经的渴求。
是棱光花么?鸢尾草么?风信子? 也许还有野玫瑰?
气味是有颜色的,它们开始攀登我的视网膜。记忆在色彩的指尖显露,关于天空、原野、四季、城镇。云大片大片地移动,原野在树梢的空隙延展,姑娘捧着樱桃酱从家门走出来。
车厢外正当炎夏,你送来了秋天。我出生在秋天,是湖水的孩子,水杉在孔雀绿和金黄之间变幻。风吹不动冷却的云朵了,春天的樱桃如今在罐子里静默了。秋天湖水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又明亮又忧郁。
发生什么事了?水波突然停顿,我所有感觉丧失殆尽,世界随之消逝。
才经过了两站路(我心里数得清清楚楚的),你就要下车了吗? 我还没有辨别出来,你身上的是莲花还是野玫瑰或者兼而有之?
请不要,等一等,让我再了解你多一些。
噢上帝,你还在。我知道你转过了脸,面向车窗,还挽了一下耳边的秀发。
草木香的帐幕随风而逝,细节于是展露。
邻家的花园里种满鸢尾草,许许多多蓝色和紫色的梵高。我养了风信子,水红色的花柱开在窗台上。樱桃酱的姑娘经过窗前,蜜蜂吻了风信子,然后停在她的发辫。
樱桃酱的姑娘做了我的妻子。她有时就像水莲花,有时好似野玫瑰。我爱她和我们的孩子。
现在,我正在回家的路上,从城市的中心移动到它的边缘。我们已经远离了原野和小镇,我的孩子不能在湖边出生,城市的天空看不见四季的变幻。
你要下车了。你不是穿高跟鞋,我无法追踪你的脚步。
你一点一点地消失。再会。
像你这样的女士,带着这种香味,来自何处?将去往何方?你肯定只从城市的一端移动到另一端,你不会是城镇里的樱桃酱的姑娘。
因为自然的气息,无可临摹。
我不知道香水的调制,但我懂得女人的气味。
我有一个姐姐和两个妹妹,我的母亲快乐长寿。别人都说我的妻子美丽又温柔,我敢肯定,我四岁的小女儿就是一个天使。
是的,尽管我是个盲人,眼睛看不见一丝光亮。
我保留着四岁以前的记忆,那是我生命中全部的色彩。此后我依靠嗅觉来认识世界,它和你们所目睹的并无二致。
我在花店找到了工作。看一下吧,粉玫瑰也好风信子也好,她们的色彩香气,来自四季和原野。用来送给你们的太太和孩子。
- Re: 气味 [半小说]posted on 10/21/2007
刚复习了Diane Lane 和Richard Gere 的电影《Unfaithful》, 那段在火车上的偶遇有点这个意思,当然黛安莲是师奶级别了,味道象迷魂汤,肯定不如小蒲文字中的漫山野花那么纯:)) 再鼓励! - Re: 气味 [半小说]posted on 10/22/2007
WOA wrote:
刚复习了Diane Lane 和Richard Gere 的电影《Unfaithful》, 那段在火车上的偶遇有点这个意思,当然黛安莲是师奶级别了,味道象迷魂汤,肯定不如小蒲文字中的漫山野花那么纯:)) 再鼓励!
嗯,看来woa班长已经很了解遭遇冷场的苦闷 :)
谢谢鼓励!
这篇东西,夏天开的头,直到秋天才继续。
文字还要再清理一下。
但愿冬天能想到更好的故事 :)
《Unfaithful》还没看过呢,应该找找看。
- Re: 气味 [半小说]posted on 10/22/2007
车厢外正当炎夏,你送来了秋天。我出生在秋天,是湖水的孩子,水杉在孔雀绿和金黄之间变幻。风吹不动冷却的云朵了,春天的樱桃如今在罐子里静默了。秋天湖水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又明亮又忧郁。
文字是很好的。
很喜欢上面这段。:) - Re: 气味 [半小说]posted on 10/23/2007
xiaoman wrote:
车厢外正当炎夏,你送来了秋天。我出生在秋天,是湖水的孩子,水杉在孔雀绿和金黄之间变幻。风吹不动冷却的云朵了,春天的樱桃如今在罐子里静默了。秋天湖水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又明亮又忧郁。
文字是很好的。
很喜欢上面这段。
我也很喜欢小曼的文章和照片,虽然没有跟过贴,但好评自在心中:)
- Re: 气味 [半小说]posted on 10/23/2007
xiaoman wrote:
车厢外正当炎夏,你送来了秋天。我出生在秋天,是湖水的孩子,水杉在孔雀绿和金黄之间变幻。风吹不动冷却的云朵了,春天的樱桃如今在罐子里静默了。秋天湖水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又明亮又忧郁。
文字是很好的。
很喜欢上面这段。
我也很喜欢小曼的文章和照片,虽然没有跟过贴,但好评自在心中:)
- Re: 气味 [半小说]posted on 10/28/2007
挺好看。
我觉得文字真不在长短。要每句都好看。都给你点什么,把你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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