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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车上聊了些关于我旅行的事情,顺便也向我介绍了些牧场的情况。丹尼尔是个爱说话的人,一路上滔滔不绝地告诉我各种各样和我将要去的牧场有关和无关的事情。黛安娜却话不多,更多时候是面带笑容地边开车边听着我们的交谈,偶尔才夹杂两句。坐在我旁边的丽贝卡则更是沉默,只是搂着鲁宾默默地听我们说话,她虽然年纪不大,但看得出来因为长年在自然环境苛刻的荒野中工作,日晒风吹,脸膛黑红黑红的显得有些粗糙。丽贝卡有一头亚麻色的头发和一双晶莹的绿色眼睛。
  
  沿着395公路往南奔驰了三十多公里回到了房屋稀疏衰败的奥兰恰镇。白色道奇皮卡在镇上唯一的一家小加油站旁驶下了公路,斜斜地沿着一条布满石砾的狭窄土路向着荒野深处,远处的内华达山脚颠簸不已地开去。
  
  丹尼尔在前排回过头大声地说到:“欢迎来到奥兰恰!先让我们觐见一下我们的奥兰恰酋长吧!”我听了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我迷惑的表情或许正是丹尼尔所盼望的效果,他颇为得意地指向车窗外的内华达山脉顶峰对我说:“那处最高的山峰就是奥兰恰峰(Olancha Peak),你看看这边的山脉象不象一个平躺着的印第安人?”我顺着丹尼尔所指的方向一看,果不其然,在丝云皆无的蔚蓝天空映衬下,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内华达山脉群峰惟妙惟肖地在天际勾勒出一个面孔朝天平躺,长着一个典型印第安钩鼻的男人轮廓,奥兰恰峰正是这个印第安人的鼻尖。
  当地人就都把他称做“奥兰恰酋长(Chief Olancha)”。我们的牧场;也就是“野驴拯救暨保护组织(Wild Burros Rescue and Preservation Project )”就正位于奥兰恰酋长的脚下。
  
  道奇皮卡在土路上左右摇晃着开了大约8公里才终于来到了牧场。牧场远离公路和奥兰恰镇,位于紧靠内华达山脉大缓坡上的一处山坳中,南西北三面被一圈凸起的山冈紧紧环抱,只有东面毫无遮拦,整个欧文斯干湖和谷地还有谷地对面的柯索山脉(Coso Mountain)袒露在大斜坡上的牧场面前一览无遗。
  
  布满石块和沙漠灌木丛的山坳静谧安详,山坳中央长着一小片稀疏的树林,在枯黄色的山谷荒漠中展现出一抹与众不同的亮丽青翠。树林间散布着一栋石屋平房和一栋木造两层楼,还有两座简陋狭小的库房,这就是整个牧场的中心了。围绕着树林和房屋,大小分布着二十多个用钢管隔开大小的围栏,远远地就可以里面喂养着的众多大大小小的毛驴,马,和骡子。
  
  在牧场入口的栅栏上挂着个告示牌,上面写着“老狗们,小狗们,这里还有些笨狗,请你小心驾驶。”丹尼尔跳下车打开栅栏门,我们的车子缓缓驶入了牧场内,一直到石屋边的树荫下。
  
  说是牧场却完全不是印象里以为的那种风吹草底见牛羊的风景,在这海拔四千英尺的高原谷地,荒凉干旱的莫哈维沙漠深处,除了遍地的无数大小岩石,四处散布的驴马粪球,就是无处不在的厚厚沙土了。当我跳下车子时,腾起的尘土一瞬间还真让我升起些许踌躇。
  
  刚下车,院子里就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狗吠声,看样子这里的狗可不少。
  
  从院子里走来一个满脸落腮胡的瘦高白人男子迎接我们,他穿着件布满尘土草杆和陈旧污垢的黑白格子厚布衬衣和一条,和衬衣一样肮脏的深蓝牛仔裤,脚登一双布满灰土的旧皮靴。这个白人男子有着消瘦的脸庞,象刀锋一样尖挺的鼻子,还有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深邃眼眸,虽是初次见面,但看过去总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想了半天才突然悟到,原来他的神貌和耶稣基督非常相似。黛安娜为我们做了介绍,这个白人男子叫克里斯(Chris),也是牧场的志愿工作人员,在牧场已经工作一年多了。克里斯很腼腆,又是个不太说话的人。
  
  整个牧场现在包括黛安娜,丽贝卡,克里斯,丹尼尔,再加上我一共就只有五名工作人员了。
  
  黛安娜先领我到石屋休息。刚打开石屋的门,几只块头都不小的狗争相吠叫着拼命摇着尾巴迎上来,黛安娜喝退了众狗,笑着对我说:“把这些家伙都放在外面的话,它们就会成群结队去野外追兔子,撵土狼,有时候还会惊吓到牧场里的驴子和马,所以我都是把它们关在屋子里按顺序逐个放到外面去。”
  
  石屋挺大,里头有些阴暗,约三十平方米左右,一通到底。屋子北头有个煤气灶,一个旧电冰箱,靠墙的架子上放满了锅碗瓢盆和各种食物罐和调料。石屋中间横放着一条摆满书籍信笺以及三四个烛台的长桌和五把椅子。长条桌边是一张木床,靠南墙放着一圈的桌子柜子上摆着一台手机和许多书籍。地板上垒放着几付马鞍和大大小小几十盆长势不错的花卉植物满满地挤占了整个南边的角落。这间石屋既是牧场的厨房,餐厅,又是黛安娜的卧室和办公室。
  
  我把背包从肩上卸下放在石屋的木头地板上,地板上顿时腾起一股尘土。黛安娜简短地和克里斯聊了下牧场的事情,然后就让他带我去宿舍,再到牧场里四处看看。
  
  克里斯把我领到了木楼的二楼,说我们俩住一间屋。一开门,立刻迎上来一条个头健壮的德国黑背狼狗和一只非常小的小花猫。克里斯告诉我狼狗是他的,叫麦克斯(Max),克里斯干活时就让它在屋子里待着,免得四处乱跑惹麻烦。小花猫叫杜依是黛安娜刚收养的一只被人遗弃的小母猫,克里斯告诉我:“我们刚把杜依领回来没多久,要等过阵子给它做完节育手术后才能放到外面去。我们已经收养了太多猫,不想让它们再没完没了生个没完。”
  “你把麦克斯和杜依关在一个屋子里,麦克斯不会欺负小猫吗?”我好奇地问到。
  “哦,当然不会,在我们这,狗是不允许欺负猫的,它们都各干各的,互不打搅。”
  看上去也正如克里斯说得,麦克斯除了摇着尾巴绕着我们转之外,对在它身边串来串去的小花猫杜依基本上采取的就是一副视若无物的态度。
  
  二楼的房间大约有二十多平方米,屋子三面都有大窗户倒是明亮,不过整个屋子里却弥散着一股奇怪刺鼻的霉味。房间的地毯上布满了各种陈年污垢,这地毯的颜色隐约当年应该是白色,不过现在早已变成一种非常深的灰色-就是灰土的那种灰色。
  
  这间大屋子看来很久没打扫过了。地毯上散乱着堆放着各色杂物。从几大堆乱糟糟的旧衣服,垒得高高的纸箱,遍地空啤酒罐香烟盒,几个落满灰尘的小型煤气罐和一个煤气取暖器,满满几大纸箱袖珍版的路易斯拉阿莫的廉价通俗小说(Louis L’Amour*注: 路易斯拉阿莫是美国著名的通俗小说作家,其作品主要都是关于美国西部早期的各种传奇故事。他的作品众多,在美国民间拥有大量读者,其作品的风格和影响如果和中国人比较的话,和金庸有很多相似处,将路易斯拉阿莫称为“美国的金庸”也不为过)。地上两个旧饭盆,一个装满了狗食,一个装着水。满地杂物堆间的空地中还有个方形的猫用便盆,里面的猫屎都早已干硬地失去了它们本应有的色泽,我心中深深地怀疑整个房间里的刺鼻怪味就是那一带散发出来的。
  
  面对门的北墙放着一张双人席梦思床,不过那床垫既旧又脏布满黄斑一如既往地布满尘土不说,上面连个最基本的床单也没有。东西则对放着两张单人床,除了尺寸小一些以外其它状况和那张宁人叹为观止的双人床毫无区别。如果要在整个大屋子里乱七八糟地扔满了的各种无序杂物中要寻找它们唯一的共同点的话,那就是―它们都颜色可怖且布满了厚厚的尘土。苍天作证,我这一生还从来没有身处过如此脏乱之所在。
  
  克里斯很真诚地指着这三张床对小心翼翼站在杂物堆中,正尽力洁身自好的我说:“翔,你可以挑任何一张你喜欢的床。”可那一刻我心中却充满的只有悲愤,恨不得立刻背起包走到外面睡野地里去。
  
  不过最后想想也只能忍耐了。仔细掂量了一下,如果暂时没本事改变境域的话,那就只好改变自己了,我安慰自己道;虽然这里脏是脏了一点,也算是种新体验了,日后也可以问心无愧地跟人说:“好歹咱也算是体验过真正美国西部牛仔生活,原汁原味。”
  
  我看到靠东墙的单人床显然是克里斯在睡,就随便挑了靠西的单人床,在上面铺好随身带的野营防水垫和睡袋,放好背包,克里斯然后就带着我到牧场里四处寻看。
  
  整个牧场面积不小,全部有二百八十英亩-一百一十三公顷土地,大部分还都是荒地没有利用。现在牧场养殖着从附近的死谷国家公园以及一些私人手里保护下来的187头毛驴,另外还有十匹马,五头骡子。这些野驴大部分本来是要被美国国家公园管理局射杀掉的。黛安娜告诉我她前后从死谷国家公园营救出来五百多头野驴,它们大部分都被野驴营救与保护组织的成员和一些普通民众收养了,剩下在这里的则多是高龄体弱,需要特殊照顾,比较难被收养的驴子。“我们也无偿收养其他牧场和私人拥有的因为年纪大,有病而要被杀掉或者送到工厂做成猫狗食物的驴子和马。在这里我们照料这些动物一直到最后自然老死。”
  
  牧场里没有自来水,用水完全靠从内华达山里引来的一处泉水,牧场里的所有用水都依赖这泓泉水。“一年里其它时候还好,一到冬天有时候全天气温都在冰点以下,泉水结冻,整个牧场就完全断水了。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用铁锹一个围栏一个围栏把驴圈里盛水的大塑料盆里的厚冰敲碎清理出来,这样驴子们才能喝到水”克里斯这么介绍到,“然后还得开车载着水罐到镇子上的朋友们家,从没结冰的井里抽满水回来洇驴。”
  “那么生活用水怎么办?至少每天干完活不需要冲个澡吗?”
  “我们这里没有自来水,也没有电。有个煤气热水器可以烧洗澡水,不过煤气用完了得扛煤气罐去镇上的加油站充气,很麻烦。冬天水管一冻就连洗手的水都没有,要洗澡得每个礼拜去一趟镇上的宿营车场(trailer park)交五快钱洗个澡。”
  听到这里我顿时暗自生幸,“幸好我来得正是时候,现在春暖花开气温适合,不说奢侈到每天都洗能洗个热水澡,但至少还能有个冷水洗脸洗脚不成问题。”
  
  日落前,也就是大约傍晚六点的时候是晚上喂食毛驴们的时间。这时每天惯例的大风又起,狂风卷起地上的飞砂走石草杆枝叶打在脸上生疼。我带好棒球帽,再用登山服的兜帽将整个脑袋连嘴巴严严实实地捂好,戴好克里斯递给我的一双厚厚的帆布手套,就跟着贝琪 (丽贝卡的昵称),克里斯,丹尼尔开始在围栏间忙碌起来。因为我是第一天,所以就跟着克里斯,由他带我。
  
  我们先来到草料堆,这些从草料场买来的干草都是一捆捆约一米二长,四十分米宽,三十分米高的干草块,每一大块干草又可以分成约二十小捆,全部被机器压缩紧后用三根结实的细塑料绳紧紧地捆扎在一起,我抓住干草块中间的塑料绳提了下,沉甸甸的腰都直不起来,带了厚帆布劳动手套的双手勒得生疼。克里斯看着我说:“小心点,这样一块轻的有七十磅重(约三十公斤),重的超过一百磅(约五十公斤)不要把手扭了”。
  
  分散在各个围栏周围的几处草料堆放处都堆放着十多捆这样的干草块。克里斯一步一步仔细向我示范工作过程。他先抽出插在腰间的一把小猎刀逐根割断紧扎住干草块的塑料绳,把三根塑料绳束在一起扎好,放在边上一处指定放塑料绳的地方,“要小心放好这些绳子,用完都要回收,我们可不希望让驴子们找到,要是不小心被驴子吃下去的话,这东西会弄死它们。”
  
  割断绳子,克里斯再分开本来紧贴在一起小捆干草,根据每个围栏的驴马数量,气候,以及动物们的健康状况,投放的草料数量和种类都不相同。克里斯分出六小捆干草块让我投放到边上一个养着六头公驴的驴圈里。每个驴圈都按照领头驴的名字归类,这个驴圈的代表是一头叫“莫哈维”的公驴,所以这群毛驴被称做“莫哈维组(Mojave Group)”。我抱着沉沉一堆干草走到莫哈维组驴圈边,里面靠着钢管栅栏放着两个黑色硬塑料做的椭圆型草料盆,约半米深,一米长比一般的洗澡盆还要大。圈里头的驴子们看到在草料堆旁忙碌的我们早就自动围在栅栏边的草料盆旁冲着我们伸直脖子,张大鼻孔,大声的鸣叫不已。整个牧场的驴子们都仿佛一瞬间得到了号令似的同时鸣叫起来,此起彼伏的驴鸣声象汽笛一样在牧场的山坳里回旋飘荡。
  
  我把干草平均分开投到两个草料盆里,然后钻进驴圈,奋力挤进紧围在草料盆旁埋头苦吃的驴子们中间,试图把草料盆从栅栏边拖到驴圈中央的空地上,克里斯告诉我一定要这么做,好让驴子们能够有更多空间围在草料盆周围从容进食,防止它们因为抢食争斗受伤。
  
  可问题是驴子们都紧紧地挤在一起,我根本就无法弄开一个哪怕极小的细缝让我挤到草料盆旁。克里斯看到了连忙大声对我说:“翔,说话,或者随便发出点什么声音,它们会让你的。”我听了就依计而行,嘴里发出一连串啧啧声,有意思地是,一头刚才还把头深埋入草料盆中对我的挤搡寸步不让的毛驴果然猛地抬起头来,含着满嘴的干草,倒退着出来留出一个空间足够让我走到草料盆前。
  
  按照克里斯的指点喂完几处小群毛驴,最后丹尼尔,克里斯,还有我,牧场的全部三个男人集中在最大的一个驴圈前。这个驴圈密密麻麻挤着九十六头毛驴,因为它们都是母驴,所以被称为“女士组(Ladies Group)”。牧场里原则上把公驴和母驴分开饲养,黛安娜告诉我,这是因为整个牧场不靠出卖动物或者任何动物制品盈利,维持牧场运营的全部收入完全是依靠外界的募捐,到目前为止牧场一直为窘迫的财政状况所困惑,人手也不够,所以目前的状况让她不希望现有毛驴们无限制繁殖下去。
  
  沿着女士组的围栏平均安放着六个高大的金属制草料喂食架。草料喂食架是由两大片钢管栅栏组成倒“A”字型焊接在一个长方形的金属托盘上,两头用铝片封死,喂料时将干草投入倒“A”字栅栏间,这样就即可以让驴群都公平地吃到草料,又可以避免散开的干草被大风吹走。
  
  我们三个人在诸位“女士们”热烈的注视和喊声中将一大捆一大捆的干草拖到围栏四周,割断打包绳,做好准备。为了防止众多毛驴互相挤压争斗,向大群毛驴投放草料时必须隔开距离同时进行。我们三个人分三边站好好,同时举起双手示意,高呼一声“OK,!”就以尽快的速度在震耳的驴鸣声中将地上的干草平均投入栅栏边的各个草料架中。只见一块块草料在空中分解开来,四散着落入喂料架中,腾起一股股尘土,狂风卷带起草料中落下来的无数碎草杆和砂土粒将我们从头到尾笼罩住。草料投完,再钻入驴圈,踩着满地石砾和驴粪,吃力地将沉重的草料架脱离栅栏到驴圈中央的空地上。
  
  喂完女士组,牧场一天的工作也就基本结束,狠狠地向地面猛啐了几口唾沫也没把口中的沙土弄干净。虽然从莫哈维开始的一路上几乎每天都经历大风,但在牧场的情况却是最糟的。荒野里虽然风大,毕竟还有遍地灌木丛和野花野草护住地表,多少让狂风中的沙土少一些。但是在这个牧场,众多野驴们早就坚忍不拔,勤勤恳恳地将整个牧场地面上凡是它们能够找到的一切含纤维质的东西都啃得个精光,所以凡是狂风过处,漫天沙石只能让人叹为观止。干完活低头从上往下再看看自己,从登山服,到裤子,再到靴子,都已经被厚厚的尘土覆盖。虽然出门前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但依然无法防止众多短小坚硬的细草杆透过一层层外衣坚忍不拔地钻进内衣里,刺得身上即痛又痒。
  
  这是我在牧场的第一天,耳闻目睹的都是些前所未闻的全新体验。各种感受交织想错,心情复杂。当然这么一天这么下来收获也不能说不小,别的不说,至少终于搞清楚了一点;以前看过的所有那些描写动人的田园生活的小说或者电影里,每一对浪漫的帅哥美女们都不能避免的,在金色的干草堆里嬉戏打滚的场景显然是在扯淡,除非他们的皮肤都如毛驴一般坚韧厚实,并且对干草中夹满的尘土沙石都甘之如饴。
  
  晚上七点多种,夜幕降临,气温转寒,黛安娜在壁炉中升起炉火,所有人都聚集到石屋里。牧场没有电,虽然有一台柴油发电机,可是已经坏了有阵子了,况且牧场财政紧张,现在油价这么高,尽量能省一点是一点。不过我看大家都很习以为常的样子。桌上点着四五根蜡烛,
  黛安娜戴着头套式照明灯在灶旁忙碌着给大家做晚饭,其他人则散坐在石屋的沙发和椅子上,喝着啤酒,聊着闲天。
  
  在牧场大家都吃素,没有一点肉腥,原因很简单,牧场的两位女士,也是整个“野驴拯救暨保护组织”最主要的两名成员黛安娜和贝琪都是素食者,因此在牧场大家就都跟着吃素。黛安娜和贝琪吃素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们俩爱动物,所以不吃它们。贝琪更是连牛奶都不喝,她拒绝食用一切用动物制品制成的食品,贝琪从一开始就力图说服我也做个和她一样的素食者:“你不知道那些被关在农场里的动物有多悲惨,你要是看到了也应该会和我一样。”
  
  晚饭是一大锅用豆子,胡萝卜,土豆等熬成的象咖哩似的浓汤配米饭。黛安娜略带抱歉地对我说:“我太穷了,没法子给大家提供更好的东西。” 不过这对我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对吃不甚执着,古龙在他的武打小说中在写到楚留香时称他是个:“你就算弄根木头煮一煮给他,他也能眉头不皱地把它吃下去。”我基本上也是这样一个人,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而且还能一点不剩。并且我得承认,黛安娜是个烹调高手,她能想办法把最简单的豆子蔬菜做得花样百出,美味可口,并且在牧场经常可以吃到米饭,这对于我这个身处异乡的中国人来说就更是喜出望外,复又何求?
  
  吃完晚饭已是晚上八点左右,大家围着桌子在烛火下接着聊着天,一直等到九点。这时驴子们都吃完了草料,我们又走到屋外,钻进驴圈里将金属喂食架拖回栅栏边用捆草的塑料绳固定好,防止被驴子们拱翻伤到驴子。
  
  狂风早已经不知在何时停息,除了偶尔传来毛驴的响鼻声,山坳中万籁俱寂。远离一切城市繁华,深处四千英尺高原荒野,四下漆黑如墨,仰头望去,满天星斗灿烂,夜空中的繁星如此密集以至很难在漫天繁密星宿中找到些许间隙。这样迷人壮观的星空不是身处都市中的人们可以想象到的。
  
  在面对整个牧场的远方,欧文斯谷的另一面,蜿蜒的柯索山脉在东方的夜空中勾勒出一道绵延不绝的银边。黛安娜低声说到:“月亮就要出来了。”
  
  柯索山脉顶端的银边越来越明亮夺目,终于,在整座山脉靠东南边的顶峰,一道炫目银光之后,一轮洁白无暇的满月已经静静地升起在山脉之上。皎洁的月光掩去半天繁星,整个欧文斯谷地和牧场的山坳,还有站在院子里的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被洒上一片如霜的银色,明亮的月光,将四下的树木草丛,石砾道路照得清晰可见。
  
  天地寂静,站在院子里注视着初升圆月的我们每个人都屏住气息,默默地站在那里着,注视着那轮美丽安详的月亮,看着它越升越高,直到最后各自悄然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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