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来之,则安之
除了《绿巨人》,李安的电影都有奖,金熊金狮奥斯卡金球,再不济也是金马,大器晚成用在李安身上正合身。李安创造了很多华人导演的第一次,都是奖项、票房硬指标算计出来的,当我们琢磨着《色,戒》有什么拍头的时候,他却把超级无敌大帅哥梁朝伟打扮成了汉奸还骗上了床,那里躺着一个爱国女青年汤唯,据说三段惊天地泣鬼神的激情戏让汤唯被甩了,让刘嘉玲脸气绿了,连美国人民看了也目瞪口呆地把影片定为NC-17。李安太牛了,其他不说,能让梁朝伟脱光衣服的导演有几个?李安每再向前一步,都在把华人导演的某些纪录提高档次。下一位想在劲爆点上超越李安,恐怕只有让华仔正面全裸了。
入世
当《卧虎藏龙》摘下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尤其背景是张艺谋、陈凯歌们处心积虑想要被美国本土奖项肯定,很多人开始逆向了解李安赋闲在家落魄岁月。实在没有比厚积薄发更适合用来形容李安的词了,老江湖郎雄带着李安的意志演绎了两场文化冲突和一场时代冲突:《推手》和《喜宴》从片名上就带着强烈的中国风,真正裹挟着中国传统文化内容的中国风电影,太极拳和中国式婚礼,高端玄机和世俗闹剧,李安从文化的玄端和市井的常态两个角度解读文化差异,《推手》比后来者《刮痧》出色的地方除了占据先机之外,还有李安赋予影片的一种沉着和冷静,舒缓的节奏是一个东方儒者的节奏,事实证明这是李安的节奏,无论类型,李安都有这种节奏。
不浮躁,这是大器晚成的好处。李安理解的东西方冲突在《喜宴》中被放大,婚宴实在是一个既普通又极具代表性的角度。影片的剧本是“父亲三部曲”中戏剧冲突最饱满和最具趣味性的一部,李安的第二部作品就擒获柏林金熊。中国人闹洞房的那种兴奋被一句“几千年性压抑的结果”概括出来,李安早期的电影中对性也是隐晦的克制的。到了《饮食男女》才有了些“食色,性也”的味道,但吴倩莲的放纵和大姐的幻想仍然是两个极端的表现,最后竟是郎雄和张艾嘉忘年相恋,让人忍俊不禁又颇感温暖。其实李安的“父亲三部曲”对中国传统文化还是有一种依恋,郎雄的宽容和积极,即便受到再多不可思议的冲击,最终总能以一种厚德载物的气度将危机化解,一个微笑或两句说词。
转世
虽然手握金熊,但迎面而来的是简.奥斯丁和艾玛.汤普森。李安版的《理智与情感》证明了一个事情,爱情在本质上是没有国界的。如果一定要给期待《色,戒》一个理由,最有说服力的不是让李安登上高峰的《断背山》,而是一个中国男人两百年后对一个英国女人的作品的细腻解读。1995年的休.格兰特和泰坦尼克号的女主人都还很青涩,李安选角的眼光初露峥嵘,之后《冰风暴》、《与魔鬼同骑》中的托比.马奎尔成了蜘蛛服的主人。西方的经典文学文本反复被翻拍,波兰斯基的《雾都孤儿》差强人意。李安版本的《理智与情感》不仅再度帮他擒获金熊,也成为文学经典改编片的经典。细碎的生活,对细腻情感的把握,这点,李安真的很奥斯丁。
《理智与情感》还是李安在重复驾轻就熟的感情世界。《冰风暴》和《与魔鬼同骑》才是李安真正的野心。李安从一个美国中产阶级家庭入手勾勒1973年代美国价值体系的崩塌,用一个晚上完成了一次震撼;《与魔鬼同骑》更是把背景瞄准美国南北战争,这让人联想到安东尼奥尼拍摄《中国》的野心问题。李安真正跨文化的决裂式导演作品应该还是这两部名气上远不如后来作品的电影。《冰风暴》实际上已经很美国,和李安的真实残酷相比,后来的《美国美人》已经太温和,剧本扎实,李安还是很冷静地慢慢呈现一个家庭静静的破碎过程,换妻游戏、残酷的死亡这些敏感的东西都被李安加入进来,李安那时已经证明,他对性的解读并不那么刻板东方。《与魔鬼同骑》有《阿拉伯的劳伦斯》一样的野心,故事很好,烧钱烧得还行,但李安自己也说了自己的妥协,有时觉得“史诗类型”不太适合李安这种过于细腻的男人.
创世
徐克们的江湖太深入人心,沧海一声笑太耳熟能详了,所以很多中国人说《卧虎藏龙》也就那么回事,其实《卧虎藏龙》的动作写意和情感隐忍是超乎寻常的。写意和飘逸不同,飘逸会半小时不落地重形式,写意讲究留白,不那么饱胀;隐忍和豪情不同,大侠太多,大侠的内心失落和无奈太少。江湖是血性渲染,可英雄也是人,是人就有脆弱的人心。《卧虎藏龙》不够大气,但风格与情怀上还是有李安式武侠的踪迹。李慕白的气质是独立于东方不败、张三丰、令狐冲、方世玉之外的。
东方人的情感也被移植到《绿巨人》的身上,一个背负罪恶感的英雄。好莱坞流水线产品,李安说起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绿巨人也有些底气不足,对于一部商业大片来说,这片子太不刺激了——绿巨人扔飞机挺小儿科的。但得说到李安的眼光,艾瑞克.巴纳后来成了《特洛伊》中表演最好的赫克托尔和《慕尼黑》中的亮点;术业有专攻,动什么别动感情这话到李安这得反着说:什么都别动,就动感情。于是,了不起的《断背山》诞生了。中国人隐喻为余桃断袖的情感,“断背山”成了世界语。如此小众的一部话题敏感的同性恋电影却被李安拍成了大众的泛爱爱情片。李安的那种不紧不慢的叙述姿态让影片的情感蜿蜒绵长,太柔和了。关于李安,大约只能用融会贯通来形容了。除了好莱坞流程,人类共通的情感是不分中西的,都是地球人,说的那点事,地球人都该知道。李安选上了汤唯,这个风姿绰约的女人的眼神和《花样年华》后的梁朝伟的眼神一样很有内容,情欲且不提,“色易守,情难防”已很李安。
- Re: 李安和色戒――既来之,则安之posted on 11/12/2007
good point.
文风 wrote:
如此小众的一部话题敏感的同性恋电影却被李安拍成了大众的泛爱爱情片。 - Re: 李安和色戒――既来之,则安之posted on 11/12/2007
文风,欢迎光临。热烈庆祝《色戒》首映发行的活动在咖啡店已经告一段落(不过你来得巧,现在正赶上《色戒》满月的纪念大会隆重开幕:)) 看来凡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事物,就得月月讲,年年讲,创造机会不讲白不讲:))
我也趁机在复习李安的旧作,先看了《冰风暴》和《理智与情感》,但不幸都半途睡着了,然后还要看《断臂》和《绿巨人》,所以容我稍后补充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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