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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赫姆斯戴的汽车旅馆住了一晚,第二天又是一大早就上了路。
  
  昨天蹬了一整天的自行车,劳累仍未完全恢复,不过迈阿密已经不远,今天的路不会很长,所以心情要悠闲不少。
  
  从赫姆斯戴到迈阿密之间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乡间,一路都是城镇。昨晚在达拉莫的车上他告诫过我迈阿密的治安非常不好,一定得处处小心。当我快接近迈阿密时,明显感觉到路上司机们开车都很粗野,马路上刺耳的喇叭声不绝,看样子这确实不像是个很好的地方。
  
  中午的时候开始下起雨来,时急时缓,一直没有停。不过这场略带凉意的雨对于正骑得汗流浃背的我来说倒是有如甘露,所以我也没停下来避雨,只管低头在雨中继续前行。
  
  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满身透湿的我终于在密密细雨中一路骑进了迈阿密市区。
  
  除了满街粗大的棕榈树和道路两旁繁密的热带植物,交通拥挤,建筑密集的迈阿密和我去过的其它美国大都市实在是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再加上达拉莫昨天对我的叮嘱,所以我没有在迈阿密市区多做停留,而是折向东面,骑过跨越“比斯坎海湾(Biscayne Bay)”的大桥,在下午四点半的时候抵达了迈阿密地区最繁华的观光区域“迈阿密海滩(Miami Beach)”。
  
  在迈阿密海滩窄小繁华的的街道上我找到了一家青年旅馆住了下来。这家陈旧的青年旅馆离海滩只隔着两条街,倒是很方便我到海里去游泳。这边的海滩要比佛罗里达岛链上那些小岛的海滩壮阔不少,海面也是波涛澎湃。不过比起佛罗里达岛链上的海水,迈阿密海边的海水就要浑浊得多,翻卷着的浪涛中总是泛着阵阵昏黄。
  
  从新奥尔良开始我都是一路奔波,在迈阿密海滩终于有机会稍事停歇,好好修整一下连日的疲惫。在炎热的白天,我要么是带本书到青年旅馆附近街道上找家舒适别致的咖啡屋点杯咖啡坐上半天,要么就是到海里去游泳。等到夜幕降临,气温凉爽下来时,就和在青年旅馆里结识的,来自世界各地的新朋友们出去逛街吃饭。在整个路途中,迈阿密海滩虽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深刻印象的地方,但我确实在这里度过了在整个旅途上少有的悠闲惬意的几天。
  
  六月九日,早上九点半,在经过三四天修整后,我又在佛罗里达明亮灼热的阳光中骑车上了路。
  
  沿着紧贴大西洋海岸线的一号国道(US 1),我蹬着车一路北上。
  
  公路边全是城镇,骑了整整一天感觉也没有离开城市一般。道路两边都是相同的住宅店铺,只有低速挡的自行车又无法骑快,骑到最后劳累难耐,比起几天前在风景美丽的佛罗里达岛链,现在真得是为了赶路而赶路,实在是乏味无比。
  
  从早上一直骑到夜色降临,我觉得有必要开始寻找宿营地过夜了。可是这时自行车的后胎突然瘪了下去,本来想着找一个加油站,用加油站的打气机给后胎打气,可是我这时是在一片紧邻大海的高级住宅区,维护的整齐洁净的林荫道两旁全是高墙铁门的深宅大院,别说加油站,就连家小商铺都找不到。
  
  在漆黑的夜幕中我无计可施,无奈中只好推着自行车在空寂无人的街道上一个人往前漫无目的地走着。
  
  佛罗里达南部的海岸线边不少地方都被有钱人给占据了。传统上许多住在东海岸,比如纽约,华盛顿特区的富商巨贾,政要名人都热衷于在佛罗里达的海岸边购置房产用来做度假越冬之用。
  
  非常不幸的是,我这时刚好就被陷在了这样一个富人区。背个吊着个野营防水垫的廉价背包,衣衫不整,满脸疲惫,推着辆破旧自行车的我走在这么一个高雅华丽的高尚住宅区里自然显得格格不入。没多久,就有一辆警车不远不近地在后面慢慢地跟着我,也不知道是哪位警惕的居民通告了警察,还是这个正在巡逻的过路警察自己盯上了我。
  
  不过我倒也并不是很在乎,自己只是个过路客,量那个警察也不能拿我怎样。
  
  一直走到晚上九点半,终于走出了海岸线边这片连绵不断的高级住宅区,来到了一片长长的海滩旁。
  
  在夜色的掩护下我溜进了海滩附近的一处州立公园,避开正在做关园准备的管理员的耳目,找到一处露天淋浴点,急急地冲了个澡,再把换下的T恤衫短裤在水龙头下揉了几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溜出公园,回到了已经是空无一人的海滩上。
  
  海滩上隔着一两百米就立着一个四五米高,给救生员监视海面用的木制高脚楼,一路上我早就留意到这些高脚楼在晚上都没有人值班。踩着细细的沙子,吃力地推着自行车在海滩上走了会儿,最后选了一个比较偏僻的高脚楼,把自行车靠在高脚楼背面的支柱上,然后顺着楼梯爬上了高脚楼。
  
  上到高脚楼,把防水垫在地板上铺好,然后把刚洗的湿衣服晾在高脚楼的护栏上,看看一切都还算妥当,这才在防水垫上躺了下来。
  
  遥远的大海上,在繁密的星空下,可以看到几艘停泊在外海海平线上轮船闪烁的昏暗灯火。咫尺之外,大海的浪涛有节奏地不断拍打着沙滩岩礁。星火点点,涛声阵阵,头一挨地板,劳累一天的我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深夜两点半左右,我突然被一阵摩托引擎巨大的轰鸣声惊醒,还没等我醒过神来,紧随着一阵粗暴的上楼梯声,我已经被一束雪亮的光束紧紧罩住。原来是个骑着沙地摩托在海滩上巡夜的警察,这个白人警察站在楼梯上,露着半个身子用强光手电筒照着我厉声问到:“你怎么睡在这里!难道你不知道这里不准过夜嘛!”
  
  大概是我晾在护栏上的湿衣服暴露了我。我尽量显得平静地说到:“对不起,警察先生,我从旧金山来,正在横跨美国,今天路过这里时已经太晚了,实在没有地方可去,只好在这里过一夜,明天一早我就走。”
  
  听到这里警察的语气稍微平缓了一点,“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搭车吗?”
  
  “我是骑自行车过来的。”说完我就欠身指给他看我靠在高脚楼下的自行车。
  
  警察用手电筒照了照我的自行车然后说到:“那好,你可以待在这里,但是日出之前必须离开。”说完就下了楼梯,骑上停在高脚楼下的摩托车,在一阵油门的轰鸣声中又扬长而去。
  
  经过这么一折腾,再加上海边蚊子的不断袭扰,后半夜就没能再睡好,天色微明时我就干脆起身上路了。
  
  天大亮时我推着自行车走到了一个叫“兰塔纳(Lantana)”的小城。在路边一家加油站给瘪掉的后胎充完气,结果一会儿轮胎的气就又漏光了,检查了一下,最后发现是气门芯附近的内胎出现了破口。
  
  推着车子沿着公路边走边找,走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可以补胎的自行车店,问了几个当地人也不得要领,最后索性把自行车往路边的灌木丛中一靠,背着包上了穿过这个小镇的95号州际高速公路,重新又开始搭车。
  
  没等一会儿,一辆崭新的大皮卡就停了下来,开车的是一个叫“吉姆(Jim)”的白人园丁,他今天休息,正要去前面不远的一处海港出海钓鱼。在车上吉姆和我聊起了关于钓鱼的事情,原来他还是一个专业钓鱼爱好者,拿到过几次钓鱼大赛的冠军。吉姆听我说要一路从佛罗里达北上去纽约,他就告诉我前面有个叫“皮尔斯堡(Fort Pierce)”的城镇,好几条公路都在那里交汇,在那里应该比较容易搭到去北面的长途车。
  
  吉姆在95号公路上开了没多久,在一处高速公路交汇口的路边放下我就转向东去海边了。在路边等了一阵子,三个过路的拉美裔小伙子停下来载上了我。车子是辆很小的单排座旧皮卡,三个人已经把整个驾驶室塞得满满当当,但他们依然尽力挤出一些空间让我坐了进去。这三个面庞朴实的拉美裔小伙子都不会讲什么英语,但我还是打着手势,用简单的英语努力和他们沟通着。从手势和零星的英语单词中我终于听出来,这三个拉美裔小伙子是在去建筑工地打工的路上,他们本来还以为我也是和他们一样的拉美裔。
  
  中南美洲有众多的印第安裔人口,而一路上风吹日晒,我这时也早变得面容黝黑,皮肤粗糙,再加上身上被汗水泡的掉色,色彩斑驳,深浅不一的汗衫,一眼看上去,我已经和在散布在这个国家各个角落的拉美裔劳动者们毫无区别了。
  
  三个拉美裔小伙子搭了我一程,然后又要改道去别处,我谢别了他们,然后又被一对刚移民到美国没多久,在佛罗里达开餐馆的韩国夫妇搭上,他们一直送我到了皮尔斯堡。
  
  皮尔斯堡很小,在95号公路旁只是零星散布着几家快餐店和加油站。
  
  本来上午听了吉姆的建议我还指望着能在皮尔斯堡搭上跑长途的重型卡车,结果没想到一路的好运气却到这里嘎然终止,。在皮尔斯堡的路边等了整整一个下午都一无所获,最后在五点半的时候却等来了一个警察。
  
  这是个开车巡逻路过的中年白人警察,他用着很不耐烦地语气告诉我此地不许搭车,让我立刻离开。
  
  我诚恳地向他解释着我的情况,指望着他就能像前面那些警察一样放我一马。可是这个警察根本就没有兴趣听完我的解释,他粗暴地打断我的话,恶狠狠地盯着我说到:“听着!我再说一遍,立刻离开这里!如果再让我在这地方看到你,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把你抓起来送到监狱里去!”
  
  无奈中我只好有些悻悻然地走到附近的一家加油站,想等一会儿看情况再说。这家加油站里有一个灰狗巴士的乘车点,旁边摆着几张供过往旅客休息等车的桌椅。我在一张桌子旁坐下,边上坐着一个神色有些憔悴,正在等巴士的中年白人男子。
  
  百般无聊中我和这个中年男子聊了起来。他在本地工作,正准备搭车去加拿大看朋友。我述说了刚才和那个警察的遭遇,然后告诉这个中年男子,我准备再等会儿,估计那个警察不会再来了就重新回路边去继续搭车。
  
  “你最好不要冒这个险。”中年男子听完我的话有些冷冷地说到,“这里的警察都这德性,他们是不会和你站在一边的。”
  
  一个刚才一直站在我们身边听我们聊天的加油站小弟也插话进来:“这边的警察都很无聊,你惹上他们的话会很麻烦的,还是去买张灰狗车票离开这里吧。”
  
  被他们这两个当地人这么一说我顿时踌躇起来。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小地方,被警察缠上确实是件非常糟糕的事情,搞不好会影响我的整个旅程。但去买张车票搭长途巴士虽然简单,却不是我所想要的旅行方式,如果我允许自己去这么做的话,心里总会觉得象是欠缺了些什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心里依旧焦虑地斗争着。想了半天没了主意,最后干脆从裤兜里摸出一个二十五美分硬币来,就听天由命,扔硬币来决定吧。
  
  我心里默默想着,扔一次,正面搭车,反面坐巴士,然后连扔六次全是反面。我叹了一口气,看来天意如此,于是垂头丧气地走到加油站里的售票点去买了一张灰狗巴士离皮尔斯堡前面最近一站,佛罗里达北边城市“杰克逊维尔(Jacksonville)”的汽车票。
  
  晚上七点半,我坐着一辆灰狗巴士离开了皮尔斯堡,因为是小地方,居然还没有线路直达杰克逊维尔,必须中途绕到佛罗里达中部的城市“奥兰多(Orlando)”去转车。结果绕了一大圈,一直折腾到第二天凌晨一点半才抵达了位于杰克逊维尔市中心的灰狗巴士站。
  
  杰克逊维尔是佛罗里达东北部的一个重镇,美国第一条连接东西海岸的高速公路: 10号州际公路在东海岸一侧的起点。在杰克逊维尔高楼林立的市中心灰狗巴士站下了车,我走出候车室的大门到外面看了一眼就马上又回到了灯火通明的候车室里。巴士站周围是高高的办公楼群,在深夜一点的这个时候全都黑成一片。漆黑的街道上没有任何车辆行人,只是在巴士站门口围站着几个面目不善,形迹可疑的小混混。
  
  对于这个陌生的城市我一无所知,在深更半夜的这个时候一个人跑到外面漆黑的街道上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我在灰狗巴士的候车室里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打算在这里等到天亮再说。在座位上坐了没一会儿,折腾了一天的我就斜靠在长椅上睡着了过去。
  
  还没睡多久,我就被一个车站保安粗鲁地叫醒了。他让我拿出车票给他检查,然后用不可商量的语气说到:“你已经到站了,不能再待在这里,这里只允许在此等车的旅客停留!”
  
  睡眼惺忪,这时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我还想争取一下,就说到:“我是晚上一点半才抵达的,这是我第一次来杰克逊维尔,什么都不知道,这个时候也没地方可去,你能不能让我等到天亮再说?”
  
  可是这个保安毫不为我的解释动心,依旧用冰冷的语气说到:“我再给你说一遍,你要是不想有麻烦的话现在就马上出去!”
  
  候车室里的所有人这时都将视线向我投来,睏乏疲惫到极点的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只是木然地站起身,拎着包走到门外,在灰狗巴士站大门口,布满烟蒂痰迹,满是污垢的水泥步道上,紧贴着巴士站的围墙把防水垫铺开,然后就躺了下去。
  
  站在一旁抽烟的那群小混混中的一个有些不怀好意地冲我说到:“喂!你怎么睡在这里?”倦意正浓的我也懒得理他,虽然这里是大街上,但巴士站门口还算灯光明亮,里面也有不少人,晾这些小混混也不敢怎样。躺在杰克逊维尔深夜的大街上,没一会儿,我就重新又进入了梦乡。
  

在警局停车场换车时拍的达拉莫和他的雪佛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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