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外书话】普尔热瓦尔斯基的中国探险

普尔热瓦尔斯基(以下简称普氏)是中国边疆探险的先驱,他对中国新疆西藏地区的探险成就令世人难以匹敌。普氏是俄国人,1839年生,1888年卒,病殁于第五次中亚考察的途中,享年49岁。
从1867-1888年的三十一年期间,普氏有11年完全是在中国探险,先后完成了对远东乌苏里地区探险、蒙古青海探险、罗布泊探险、西藏探险以及黄河源头探险等五次。在21世纪初,以我们现有的技术条件到达上述任何地区都可说轻而易举,连火车都开到了拉萨,但是在普氏生活的19世纪,如果不是透过文字,我们已很难想象考察的艰难与险阻。

勇敢和无畏一直是探险家的首要条件,也就是说,想做探险家,必须得有亡命徒的气概,否则像一介文弱书生那样只会呆在古籍里,终成不了大器。1872年在前往青海湖的途中,7人组成的考察队在山口遇到了近百名全副武装的匪徒,向导劝告考察队赶快走回头路,但是考察队下定决心要么穿过去,要么战死。普氏说,“我们的处境很危险,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土匪的怯懦上。”考察队坚持前行,土匪果然退却。1879-80年的西藏探险,普氏艰信他能抵达拉萨,他说,“如果任何事情都要考虑得万无一失的话,那我们什么时候也到不了青海,到不了罗布泊,甚至现在也到不了柴达木。在我们这样的旅行当中,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也要毫不犹豫地往前闯。”普氏经历的对生存的考验,若非亲自体验,光靠一支笔肯定写不出来。

之所以说普氏是无与伦比的探险家,就是普氏把整个一生都献给了探险事业,他甚至连女人都不要,一直单身直至辞世。普氏说,“我要重新奔向荒漠,在那里,有绝对的自由和我热爱的事业,在那里比结婚住在华丽的殿堂里要幸福一百倍。”对自由生活的向往是普氏毕生的追求,他说,“我已不习惯彼得堡的生活,在荒漠里有自由,而在这里过的是镀了金的奴隶生活,我也永远不会习惯这种人为的文明生活,确切点说,这种丑陋的生活。”一个人若想作出超逾常人的成就,恐怕真得牺牲太多的东西。

普氏探险中国的时代,正值列强瓜分世界的狂潮。和远在非洲传播福音的李文斯顿不同,普氏的探险目的很单纯,就是为沙俄政府服务,普氏的所有考察报告都成为后来俄国制定对华政策的文献来源,而且普氏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侵略目的。在考察新疆巴音布鲁克时,普氏在给沙皇政府的报告中建议,“俄国边界从那拉岭移到达兰达坂,以便在强占伊犁外,再将大小两个巴音布鲁克确定为我国领土。”
因为侵略的目的明显,尽管打着科学考察的旗号,还是掩饰不住普氏那种白人的高傲和对中国人的蔑视。1879年在去西藏探险途中,普氏曾表露过,“我从多年中亚旅行的经验中得出一条实际的信念:在这野蛮的地区,在当地的野蛮居民中间,囊中有钱,手中有枪,善于用这两样东西对土著采取命令态度,这正是一个旅行家事业成功的必要保证。” 考察队前往拉萨的途中,藏人坚决不为俄国人做向导,普氏遇到两个蒙古人,蒙古人也不愿意向导,普氏便命令他们随行,逼迫他们谁要逃跑,就开枪杀了他,蒙古人被迫告诉了普氏去往柴达木盆地的路。在考察长江源时,普氏考察队与果洛部落人发生冲突,发生两小时枪战,结果普氏一方武器先进,打死了40藏民。在中国的土地上,大肆杀戮,这是普氏的罪行。

在我看来,普氏这个人尤其复杂,身上鲜明地兼具天使和魔鬼的双重本性。为了猎取荣誉,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惜采用各种手段,包括大开杀戒,既杀人也杀动物。
新疆野马奔驰迅速,普通马根本没法追得上,据说当初成吉思汗征服西方的时候胯下坐骑正是驯化过的野马。考察队猎获野马的过程尤其令人心痛,他们用四匹马追逐,不停地更换马匹,不给小马驹喘息之机,在换第四匹马的时候,一匹刚生下来三个小时的马驹还是落到后面,母马飞起后蹄令考察队员的顿河马当场毙命,后面追来的考察队员一齐扫射,母马倒地,小马驹不认识枪弹,只认识母亲的身体,折回母亲身边,考察队员先后在小马后腿上放了两枪,马驹跪倒在母马跟前,交颈相磨。母马被制成了标本,从此轰动西方,因为这是世界上仅存的野马种类,新疆野马从此被称为普氏野马。普氏野马的名字被传到欧洲以后,殖民者开始疯狂地来新疆捕猎野马,以至于后来原生野马的彻底消亡。
但同时,种种重大发现都令普氏名垂学术史。普氏亲历阿尔金山,纠正了欧洲地图上的错误,因为当时欧洲的地图上根本就没有阿尔金山,欧洲人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阿尔金山。普氏是第一个深入青藏高原中心的欧洲人,普氏的旅行不仅仅满足于地理学考察,他搜集到702张兽皮,爬行和两栖动物1200种,鱼类75种,鸟类50余种5000多只,普氏采集的标本汇编成三卷本科学巨著《哺乳动物纲》、《鸟纲》和《冷血脊椎动物纲》;普氏还搜集到1700种共计15000株植物标本,他把所有新种都绘成了图画。普氏在地理学、动物学、植物学、博物学等方面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举世公认。普氏的这些工作对后来中国西部地区的研究逐渐地表现出巨大的意义,而且越来越重要,因为普氏曾经记录并标本的有些物种如今已完全消失。

如今可可西里高原上仍旧跑动着普氏原羚,以普氏命名的物种还有许多。普氏对罗布泊的研究引发了后世的大讨论,对新疆虎的描述也激起后人的兴趣,普氏的许多探险工作都是开拓性的。
没有人喜欢自己的国家被外族侵略或者占有,当阅读到普氏考察队枪杀藏民的时候,真怨恨沿途的中国人还都对他们那么热情,觉得早就应该干掉他们。可是对于普氏这样令人望尘莫及的探险家博学家,又无论如何也不能杀掉他。普氏是人上之人,他坚强的生命意志没法不令我们仰视。
1888年10月20日,普尔热瓦尔斯基病倒在伊塞克湖畔,高烧中他呻吟到,“好啦,这回我要躺下了……,我死以后,一定要把我埋在伊塞克湖畔水波打不到的地方,墓碑上只需简单地写上‘旅行家普尔热瓦尔斯基’。”沙皇下令,伊塞克湖畔小城卡拉克尔改名为普尔热瓦尔斯克。

阅读作品:
杜根成、丘陵著:《普尔热瓦尔斯基》,中国民族摄影艺术出版社,2002年。(马大正主编走进中国西部的探险家丛书之一)

2008/1/12草

附记:听说普尔热瓦尔斯基正在被拍摄成电影作品,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