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瀚
在座诸君:你们好!
我到法大(注:中国政法大学)已经整整四年,开了四年的课。今天是你们这学期的最后一课,我和大家已经一起度过了美好的17周,如果包括今天,总共是27个小时。在这27个小时里,我有幸和大家一起回到遥远的中国古代,去遐思我们的祖先是怎样的生活,那一切都让我感动。
说到最后一课,我们很自然地想到都德的那篇著名小说《最后一课》。我们没有他们当年法国人那么惨,但这最后一课,于我却是伤感的。我不打算再讲任何与这门课程相关的内容,因为那是讲不完的。今天我只希望自己能够真正地来尽一个教师的职责,那就是跟在座诸君聊聊我们每个人都正在经历的人生。
早在一周前,我就在想,我应该怎样讲这最后一课,以前各个学期的最后一课,我总是将自己对中国历史的宏观看法告诉大家,但这些话,我在以前的课上都已经讲过,再讲并没有太大意义。以前各个学期,我犯下一个严重的过错,就是更多地只是进行知识性宣讲,然而,这两年,尤其是今年,我越来越觉得这样做一个教师是有限的,也是远远不够的。在我与在座诸君有限的交往中,我更深切感受到的是朋友们对人生问题的关切,而无论求诸他人,还是我自己的经验,这一思考和探索远比知识性的学习更为重要。
是的,你们正处在花样年华,与你们相比,我已经太老了,几乎是你们年龄的两倍。你们降生的那一年,如果是1987年的话,那年的年初,中国大学生第一次自发地走上街头,用他们的激情和热血、真诚和青春向政府呼吁政治改革,但是没有结果——甚至比没有结果更糟糕;两年后的1989年,那时候你们才3岁,那年的初夏,更多的大学生,用更多的鲜血和青春去唤醒这个沉睡的国家,但是他们中的许多人,鲜血留在了广场,这个现在只躺着一具尸体的广场,当年的鲜血是不可能洗净的,它比一切有形的墓碑更为久长,就像我的同事海子把自己留在山海关,成了他有生之年的最后一首诗。这些人的名字被人从户口本上永久删除,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是谁,而你们中甚至可能有人不知道发生过这件事,然而,对于我们,对于经历了那个年代的我,却是一生中最重大的社会事件,它已深刻地影响我的一生。
再过一年,这件事情就已经过去二十年了,时光为什么过得如此之快,我们来不及流泪,泪却已经干了;我们来不及回忆,回忆却已经变成了失忆。但我知道,和我一样经历过这件事的人,会永远将这件事留在心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翻出来祭奠一番,那代表着我们的青春,代表着关心天下兴亡的青年人第一次的梦想破灭,代表着与这个社会初恋的失败,它不可能不是铭心刻骨的。
我从来没有写过演讲稿,这是第一次,大家知道我没法用教案讲课,那样我会张口结舌。但今天,我似乎觉得有写下这篇文字的必要,至于是不是会完全按照这稿子讲,我自己也不知道。
人的一生里会遇到许多事,有小事,有大事,有些事发生仿如没有,有些事发生了就再无法遗忘,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不能遗忘的人和事,当人生走到尽头的时候,这些就构成了一生。
你们这一生将怎样度过?这是你们一定在考虑的问题,你们也一定带着无限的憧憬在考虑这个问题。但是,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共同的,问之万人,答案相同,就是希望过得幸福。
什么是幸福?怎样才能幸福?
《现代汉语辞典》说:“1、是使人心情舒畅的境遇和生活;2、(生活、境遇)称心如意。”
古罗马诗人贺拉斯则说:“人的幸福要等到最后,在他生前和葬礼前,无人有权说他幸福。”
拉罗什福科,法国17世纪的思想家说:“幸福在于趣味,而不在于事物。我们幸福在于我们拥有自己的所爱,而不在于拥有其他人觉得可爱的东西。”
方登纳,一位17、18世纪之交的法国作家说:“幸福就是人们希望永久不变的一种境界。”
关于幸福,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人言人殊,我就不再举例子。法国作家莫洛亚有一篇演讲,谈幸福,他说构成幸福的核心是把自己心中自有的美传达给外界的一种精神状态,人所祈求不变的也是这种精神状态,而不是具体的物象。我很认同莫洛亚的这一说法。
但是,这只是一种理想状态,因为人除了灵魂、精神,还有躯体,还受着七情六欲等等诸多物质性存在的困扰。《论语》里的颜回能够一箪食、一瓢饮不改其乐;帕乌斯托夫斯基在《金玫瑰》里说一天两片面包,依然能够快乐地天天朗诵普希金,至少他们都没到彻底断炊的境遇。如果人的基本欲望无法得到满足,人就会一天到晚渴望这基本的满足,没办法,这是人性。
我相信,只要不发生战争,不发生大饥荒,一般而言,你们将来不会发生因物质极度困乏而造成的痛苦,所以这个问题并不那么迫切。但是,物质性的躯体会生病。25年前的1983年,著名报告文学作家孟晓云女士曾经写过一个感动了全中国的真实故事,一位在那个国家精神病时代深受迫害与蹂躏的学者钱仁宗,无论在什么样的恶劣境遇中,他都热爱学习一切他能接触到的知识,最后他终于苦尽甘来,调到人民日报海外版,就在他即将展开鸿图之际,突然病倒,一个月后去世,他得的是肝癌晚期。我所知道的看过这篇报告文学的人,没有人不是流着眼泪读完的。人在这样的境遇面前,是无话可说的,谁也无法与死亡抗衡。但是,一般性的疾病也是很折磨人的意志的,不过,一个本性乐观,时常充满幸福感的人,在面对疾病甚至绝症的时候也许会更有力量。中山大学的程文超教授便是如此,他明知自己得了绝症,与癌症整整斗争了12年,就在最后的弥留时刻,他的哭还是为他妻子的憔悴而哭,认为自己拖累了家人,他自己则依然保持了昂扬工作的精神状态,这是极其了不起的。
除了疾病,生活的不安定,也会严重影响人的幸福感,一个居无定所的人,除非酷爱流浪,一般而言,很难幸福。你们毕业以后,如果出去工作,最初肯定要经历一段居无定所的阶段,除非住在父母家里。但是,这些问题随着你们的努力工作,一点点都能够解决。
我今天着重要和诸君讲的问题不是这些纯粹物质性的问题,因为这些问题在你们将来一般都不难解决,除非过于物欲的追求,那是另一回事。
我今天最想讲的是,假定我们在物质层面的基本问题都能解决,如何获得幸福,如何像前面说的那样将自己心中的美传递给外在的世界,使得自己永远保持着这样一种美丽和谐的精神状态,保持了这样的状态便是幸福。
这当然涉及世界观问题,涉及信仰问题。但这些都是各人自己要去解决的问题,我不能在这里布道传教,信仰在一定意义上是隐私,所以我不打算谈这个问题。
但是信仰之下,应该有一些非常具体的获得幸福的方法。依我之见,这个法门只有三个字:
爱和创造。
一个心中充满爱的人,无论是对什么的爱,都将会是幸福的。因为爱是忘我,是付出,是为了别人快乐,为了别人幸福。英国的詹姆斯·里德写过一本《基督的人生观》,对于完满人生有个三条件说,即一个最终的目标,这涉及信仰,人有这样的最终目标,就能将日常生活的所有行动都统一到这一目标之下,而不会发生虚无感的问题;是否为自己一个人活着,如果仅仅是为自己一个人活着,这人不可能幸福,因为太自私,太有我;是否能够处理遇到的一切事情,这是前两个条件的延伸,没有前面两条,人就无法处理遇到的所有事情。因此,爱就变得极端重要。爱是付出的概念,而不是获得的概念。
你们正处在青春年华,你们遇到的第一个爱的问题就是爱情。我不知道在座诸君是否都经历过爱情,这是你们必经的人生一课,是这个年龄段里最重要的一课,不管男女,在你们大学毕业之前至少应该恋爱一次,无论成败,成功了,结为百年之好,这是最理想的,不成功,那也是重要的人生经历,没有经历这样的阶段,人往往难以最真切地理解爱是什么。由于你们这个年龄段的人,思想比较单纯,对感情也更能付出,一旦将来工作了,要保持一种比较单纯的情感就有难度了,即使你单纯,而别人未必单纯,所以学生时代的爱情就变得很重要,因为只有在心灵比较纯净的状态里,才能体验到真正爱情的分量,才能真正清晰完整地体验爱一个人,愿意为一个人付出的感情状态是什么。
中国人向来缺乏情感教育,包括我自己在内,至今并不真懂得如何与异性相处,你们也不妨自问,有没有与异性相处的能力。你们现在比我们那时候好多了,比我们正常得多,我们那时候的人与爱情为敌,视爱情为洪水猛兽,大学生谈恋爱都会被找去谈话,校纪校规里直接禁止学生谈恋爱。如果中学谈恋爱那就绝对是道德败坏!可以想见这个国家对待情感的主流观念是多么愚昧!但你们比我们要幸运,你们接触到的这个世界至少比我们那时候稍稍多一点温情,多一点爱。
不过,我要提醒你们的是,不要轻易地把爱情和性混为一谈,性固然是基本的人欲,但并不总是与爱情同在,在你们这样的纯情阶段,我以为应该更重情,而不是性。如果感情未到,急于性结合,可能恰恰是最伤害情的,它可能导致的恶果是你不管经历多少性,也无法体会爱到底是什么。看看日本导演岩井俊二的电影《情书》,还有川端康成的小说《伊豆舞女》,也许你们会从艺术家的作品中获得一点感悟:情与性不同,有时差得很远,有时甚至是对立的——在它们不能统一的时候。
有过了爱情,无论成败,你们就不再是少年,你们长大成为成人。于是,你忽然发现,你会爱你们的父母,爱你们的朋友,甚至去爱陌生人,而以前这个字只是用来说的,从此,你可能不再会说这个字,却会去做,甚至是完全默默地做,以至于怕被爱的人知道你做了爱他们的事情,这个时候,爱早已升华,有点类似英文里的圣爱,或者更通俗的说法是博爱。无论哪种爱,只要是真情真性的爱,往往离宗教信仰很近,而爱情最容易达到这一点。俄国大文豪蒲宁的小说有爱情的百科全书之称,建议你们去读一读他的《爱情学》,也译为《爱情法则》,他的其他爱情小说也是美轮美奂,你们有兴趣都可以找来看看。
爱是通往幸福的有效途径之一,还有一条道路,也通往幸福,就是创造。
创造当然有很多不同的类型,有思想的创造,有艺术的创造,有技术的创造,生活的创造,各种各样的创造都会使人达到幸福。
创造需要一个前提条件,就是好奇心,好奇心在本质上是什么,是自由!这个学期以来,我一直在竭力地督促你们能够自由地思想,抛开以前那些垃圾教材,要触动你们自己的强烈求知欲,当你们打开了自己这扇思维的自由之门以后,你们就会发现,人类的知识世界是多么美妙。这个年龄段,就是你们博览群书的年龄,离开了大学,你们将会发现,读书的时间会大大减少。所以我热切地希望你们考试成绩不要太好,更多的时间应该用在读教材以外的书,你们要在大学时期,打下人文、科学知识的基础,这个基础包括神、文、史、哲、科、艺。
神,是神学,就是与信仰相关的一切书,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巴哈依教、印度教……,与这些宗教相关的书统统都可属于神学范畴,找几本经典的介绍性的好书,接触一下,就会在你们的人生观中留下一个伏笔,也许哪天开花结果,你发现自己有信仰了,那我祝贺你们;
文,是文学,诗歌、戏剧、小说、散文、评论,人类数千年来的文字艺术精华都在这里了。尤其要多读诗歌和小说,例如诗经楚辞汉赋乐府唐诗宋词元曲清诗,以及现代诗中的精华,例如顾城、海子等等,还有一些译得不错的外国诗。小说中,《红楼梦》、《战争与和平》都应该读,前者是中国小说的顶峰,后者是外国小说的顶峰,当然还有很多一流的外国小说,作家太多就不举例了。
史,就是历史,这方面的书也是数不胜数,中国的,《史记》总该读吧,本来前四史都应该读,但你们可能会说时间不够,那降到最低标准,《史记》是必读的中国史籍,如果有时间也应该读《资治通鉴》,至于其他的史书,就看你们自己的兴趣了,不过,比较像样的通史性的作品必须读上几部,例如钱穆先生的《国史大纲》,张荫麟先生的《中国史纲》,费正清主编的剑桥中国史系列,至于其他的通史著作没见过特别好的,不读关系也不大。但是,如果对其文字以及思想本身要求不很高,仅仅是知识性需求的话,吕思勉先生的一些通史性作品还是值得读的,例如他的《白话本国史》。外国史方面,可选择的范围很广,例如美国拉尔夫主编的《世界文明史》,黑格尔的《历史哲学》,威尔杜兰的《世界文明史》、汤因比的《历史研究》、《新编剑桥世界近代史》系列等等,就不再举例子了。
哲,就是哲学,古往今来的哲学著作很多,应该从哲学史入手,我的经验是德国文德尔班的《哲学史教程》最好,其次是美国梯利的《西方哲学史》,至于那部名气很大的罗素的《西方哲学史》,我并不喜欢。看了这些哲学史著作之后,你自然会知道自己应该看什么具体的哲学著作。
科,当然是科学,这方面的书,我们主要是读科普性的读物,例如阿西莫夫的书,卡尔·萨根的书,还有植物学、动物学、地理学、天文学等等一切自然科学领域的科普作品,这些书有助于我们摆脱科盲这尴尬的身份,扩大我们的视野;
艺,就是艺术,范围很广,绘画、雕塑、音乐、舞蹈、戏剧、建筑、影视……,这些不但要从形成文字的文本去了解,更重要的是要亲炙,就是亲身接触,有些甚至去学习具体的艺术创作方法,艺术创作是最直接感受世界的方式,因此对人的影响巨大,这是一个纯粹以美为表达对象的世界,对于人格的培养以及道德素养的培育都至关重要,请大家不要误以为艺术只是一件奢侈的事,“美学是伦理学之母”,这是1987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布罗茨基,在受奖演说中说过的名言,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美往往是与善连在一起的。
我希望诸君对上述这些所有人类智慧的积累都能够有兴趣,都有强烈的好奇心,有强烈的求知欲。如果有了那么广阔的视野和强烈的好奇心、求知欲,你们最终必将很清楚地知道最喜欢做什么事,有了你毕生喜欢的事情,你热爱它们,你就会自由地去思想,去创造,而创造将使你的生活永远充满新生的力量,永远充满活力,使你的精神灵魂生命永葆青春。因此创造是生活中最美好的事情之一,它会在给你带来幸福的同时,也会给他人带来审美的愉悦。创造也是人世间所有事情中最美好的事之一。
如果,你们在大学期间打下很好的各方面基础,包括人文、社科、自科,那么你们的这颗心灵就不会是乏味、枯萎、老化的,而将是活泼、新鲜、年轻,充满创造力的,这样你无论从事什么方面的工作,你都将在工作本身中找到创造的乐趣,即使工作本身不允许你们发挥太多的创造力,你们也会在工作之外,过上十分充实的生活,而充实的生活,就是幸福的基本条件之一。它也能够帮助你们抵御生活中的许多艰难,让人在艰难中有寄托,有乐趣,有希望。
课马上就要结束了,我该讲的话,能讲的话,也基本上都讲了。离开这个教室,也许我和诸君还会在许多地方相逢,我希望大家能够记得我这位忘年朋友,如果需要我的帮助,只要我能做到,不与我的原则冲突,我都会尽力帮助,我可能因为粗心而犯下一些过失,如果因此而伤害过你们,请你们原谅我的过犯。
在座诸君,下课的铃声也许马上就会响起。无论将来你们会在哪里,无论你们将来从事什么,我祝愿你们永保一颗单纯的心,一颗充满爱和美的心灵;我祝愿你们获得一颗富有生命力、独立而自由的灵魂;我尤其要祝愿你们每个人,无论在多么肮脏卑污的环境中,都持守着自己永不被玷辱的卓越人格。
在座诸君,谢谢你们与我一起度过这快乐的18周27个小时。我为你们骄傲,祝你们幸福!
2008年1月3日
(作者注:这是昨天本学期最后一课的内容,事先写了这份演讲辞,但并没有完全按照文本讲,有些内容忘了讲,另有些临时发挥的内容,也未增补。但课堂所讲基本上与这内容一致。)
※ ※ ※ ※ ※
政法大学教师萧瀚因杨帆与学生冲突事件辞职
中国政法大学教授杨帆在自己的课堂上大骂未到堂学生,并锁门点名,与学生发生冲突。法大教师萧瀚在网上表达了对学生的理解和对同事杨帆的批评。11日,萧瀚提出辞职。
萧瀚声明“和杨帆教授往日无私怨,今日无私仇,但是我和他有不共戴天的公仇,就是来自教师伦理之仇”,并希望学生“不要用任何有形的方式来支持我”。
杨帆接受记者采访时声称“这个事件现在已经很混乱了,而且已经上升到学校声誉,甚至是国家安全的地步”。
批评杨帆的萧瀚辞职。昨天中午,网络上爆出中国政法大学杨帆教授课堂上与学生冲突后整一周,此前对杨帆一直持批评态度的该校副教授萧瀚发表辞职声明,称目的是为挽回其言论在实际效果上给“中国政法大学及其学子们带来更深重的负面影响”。此前,萧瀚曾在自己的博客上连续发表了数篇评论,认为杨帆辱骂学生有违师道,并倡导学生“逃课是自由的象征”,并一度引起广泛争议。
辞职
“为了挽救目前的局势”
辞职声明以《关于杨帆门事件的致歉与声明》的形式出现在萧瀚的博客“追远堂”上,而其本人昨天晚上在接受南方都市报记者采访时也证实了此事。萧瀚在博客的开篇表示,在此次“杨帆门事件”中,他以一个本来合适但因国情而不合适的身份,说了一些本来合适但因国情而不合适的话,在社会上获得了合乎国情的质疑和批评,在学生们中间获得了不合适的荣誉;同时,我的做法在实际效果上,已经给我的工作单位中国政法大学及其学子们带来更深重的负面影响,而“为了挽救目前的局势”,“我已辞去目前在中国政法大学的教职,辞职书已以特快专递的形式寄给学校人事处。”
“回到今年1月4日发生的纠纷上,如果说那位女生是与其他老师发生这样的纠纷,可能说不定真的有错。但这是与杨帆教授发生的纠纷,以杨教授的日常行为而论,该女生不但不是错,而且还是自发的正当的尊严意识和权利意识的表现。”萧瀚写道。
“和杨帆教授往日无私怨,今日无私仇,但是我和他有不共戴天的公仇,就是来自教师伦理之仇。”
谩骂
这种方式上课是极不负责的
1月4日,中国政法大学教授杨帆在其选修课上因不满学生逃课与学生发生冲突,最后扭送顶撞他的女学生到保卫处查具体身份。有学生拍下视频,流传到网上。随即围绕学生和教师素质问题的争论便在网络上开始扩展,并吸引了媒体的关注,不过相关报道大多采访了杨帆,但较少提到学生一方的意见。甚至有网站在转载时冠以“因怒骂女学生,教授惨被殴打”等与事实完全不符的题目。
1月7日,同为中国政法大学教师的副教授萧瀚,因“惊闻杨帆门事件,如鲠在喉,不得不发”,便在其的博客撰文力挺当事的学生,认为杨帆辱骂学生在先,有违师道。同时他还表示,自己的课堂“可以随便发言,不需举手”,“可以不来上,不需要请假”,从不限制学生进出,因为在他看来师生的尊重是相互的,“逃课是自由的象征”。
不过,多少有些出乎萧瀚意料之外的是,他的这番言论引起了巨大的争论,有网友叫好,也有很多人质疑。有网友认为,如果按照这种方式上课的话,是极不负责任的,甚至有网友谩骂。这被网友猜测为其昨天辞职的重要原因之一。
萧瀚不希望自己的辞职引起过多关注,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他拒绝作出任何评价,请记者参照他博客的声明。那份辞职声明中表示,“1月7日发表的那篇评论,由于一些背景性情况缺乏交代,导致了社会上许多朋友对我的误解及其随之而来的谩骂,对此,我曾一度失望、生气,但现在我很感谢你们。”
发帖
“请立刻停止正在做的任何与我相关的事情”
这份辞职声明随即被转载,并瞬间成了焦点。在一直关注此事的中国政法大学校友论坛“沧海云帆”上,此前不少支持萧瀚的网友看到辞职声明后纷纷表示遗憾,甚至一位还留下了个人联系方式,一度想号召支持者联名上书校方留住萧瀚。
对于这种想法,萧瀚本人似乎并不赞同。11日晚上9时许,萧瀚在“沧海云帆”发帖《请同学们原谅我第一次对你们生气》,感谢大家的支持,并“请同学们立刻停止目前正在做的任何与我相关的事情,如果继续做,那就是害我,陷我于不义,若陷我于不义,那我就是对不起学校领导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爱,我会终生惭愧”。
“同学们现在唯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复习考试,把这件事情彻底丢到脑后。在某些情况下,什么也不做才是真正的做。”
□ 成都日报
相关链接:
中国教授与学生肢体冲突引发争论
http://my.cnd.org/modules/wfsection/article.php?articleid=18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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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 最后一课posted on 01/15/2008
写得太好了。
幸福的密码就是爱和创造。
但我也不得不指出,没有创造的爱,常常会陷于自私与狭隘,这不叫爱,叫占有。
只有自由与平等的心灵才有真正的爱的创造。
zt wrote:
萧瀚
- posted on 01/15/2008
一个老师一个教法儿,学生有逃课的自由,老师也有辱骂逃课学生的自由么。学生有打老师的自由,老师也有关上门挨打的自由么。这是学生和杨帆之间的事情,萧瀚如此动肝火,支持一方自由否定另一方自由,反而是把事儿闹大了,说是挽救现在局面,反而是使现在更难挽救。他或者是个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心血来潮的小厮,或者是一个早就料到会把事情闹到此等地步的老油条。我觉得不在课堂上强奸女学生,不在课堂上让学生吃屎,不在课堂上枪杀拷打酷刑折磨学生,一般来说老师就不算是犯法。而且就算犯法了,也有国家法律治罪,萧瀚在这里替天行道——这本身就是对国家法律的不信任,作为政法大学的老师却抱有这样的想法,他支持人治不支持法治,如此愚昧,多少也说明了一些当今教授素质低下的问题——用辞职这种取消自己教书的本分义务的方式来表示抗议,倒让我觉得他早就打好了主意不想在政法大学教书了,只是一直在等一个类似于这样的机会,让自己离开讲堂显得不是那么唐突不是那么得罪校方领导罢了,他可能还是要在这个领域混下去,只不过是要去一个更好一些的学校,他这么等待时机也是前怕狼后怕虎死要面子的作为么。 - Re: 最后一课posted on 01/15/2008
我尤其要祝愿你们每个人,无论在多么肮脏卑污的环境中,都持守着自己永不被玷辱的卓越人格。
这句话特有感触。
话说得不错,但这样执行下去,恐怕只有海子的一条路。
没有任何人能改变环境。
- posted on 01/15/2008
我希望诸君对上述这些所有人类智慧的积累都能够有兴趣,都有强烈的好奇心,有强烈的求知欲。如果有了那么广阔的视野和强烈的好奇心、求知欲,你们最终必将很清楚地知道最喜欢做什么事,有了你毕生喜欢的事情,你热爱它们,你就会自由地去思想,去创造,而创造将使你的生活永远充满新生的力量,永远充满活力,使你的精神灵魂生命永葆青春。因此创造是生活中最美好的事情之一,它会在给你带来幸福的同时,也会给他人带来审美的愉悦。创造也是人世间所有事情中最美好的事之一。
说的好!这用心良苦的最后一课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入耳。 - posted on 01/15/2008
本来觉得这是小事一装,但刘晓波这篇文章似乎有些内幕和背景材料,原来这个杨帆是个新左派,难怪他反对新出炉的物权法。
刘晓波:杨帆教授又拿国家安全说事儿了
2008年伊始,中国的热点新闻不断,西丰县县太爷派警察进京抓拿女记者朱文娜,湖北天门城管群欧打死拍照者魏文华,政法大学闹出“扬帆门”(杨帆教授大骂学生、并与女学生发生肢体冲突)。这三大新闻,在互联网上持续发酵,也成为传统媒体关注的热点。
如果说,前两则新闻凸现了官权的极端暴力化和野蛮化,那么,“杨帆门”则暴露部分中国知识人在道德上的极端劣质化。吊诡的是,在强大的公共舆论的压力下,三大新闻事件发展到现在,制造恶性事件的地方官权不得不有所收敛(西丰官权向女记者道歉并撤销拘捕令,天门官权也对打死人的相关官员作出了行政和刑事的惩罚),唯独“杨帆门”的主角杨帆教授,非但没有向学生道歉,还振振有词地进行自我辩护说:“教授敢破潜规则,抓住的不仅是女士胳臂,抓住的还是道德滑坡的车轮;他维护的不仅是个人尊严,维护的还是中国师生关系的底线。”
更恶毒的是,杨帆为了打击批评他的同行,居然再次使用其与自由派辩论时的惯用伎俩,把这起有损师德的冲突上升到国家安全的高度。他在接受《南方都市报》采访时声称:“这个事件现在已经很混乱了,而且已经上升到学校声誉,甚至是国家安全的地步”。
其实,在北京学界,杨帆的浅薄和好骂颇有点儿名气,在写文章与别人争论时,在学术会议上,辱骂论敌是他的一贯风格。此次大骂学生,不过是换个场合而已。即便如此,“杨帆门”事件,也不过是师生之间在课堂上的十分钟冲突,根本不值得上纲上线。何况,谈到责任,主要责任也在杨帆。首先,教授不是牧者,学生不是畜生,教室不是牧场,讲台上的教授不该随便训斥下面的学生,更不能破口大骂;其次,教室不是禁闭室,学生也不是“囚徒”,教师无权命令他的研究生把教室门锁上;再次,师生冲突不是不共戴天,不该将女学生扭送到校保卫处,乞求学校的专政力量来处罚学生。最后,在此次事件中,作为教师的杨帆本人就迟到了,但他在痛斥学生逃课时,从来不会反思自己的缺课和迟到。
谈到“杨帆门”的微言大义,至多有损于政法大学的信誉,进而让社会反思中国现行的教育体制,但无论如何与国家安全不沾边。难道杨教授真的认为,学生们的行为有损国家安全,而他在课堂上的大骂是在捍卫“国家安全”?
在我看来,在“杨帆门”事件中,杨帆类似于躺在地上耍泼的小无赖,将其“师霸兼师痞”作派暴露无遗,不要说有辱师道尊严,甚至有辱一般的公民道德。更过分的是,根据相关学生的披露,杨帆教授颇有奸商的厚脸皮,居然把课堂当作垄断性商场,依靠教授手中的职务权力,强行向学生推销自己的“学术成果”(每本书10元,每个光盘20元),并恬不知耻地声称在教室里卖书是为了支持儿子上学。
大学教授如此牟取私利,只能用不择手段来形容,怎么还好意思声称自己在“维护中国师生关系的底线”?作为中国政法界最高学府的政法大学,居然容忍这样的泼皮当教授,而逼迫毫无错误的女学生向杨帆道歉并作检查,如此黑白颠倒的处罚,怎么能够维护中国大学的荣誉!
从杨帆的一贯作为看,他之所以喜欢拿“国家安全”说事,不过是文革思维的遗传在作怪,动不动就上纲上线,把个人小事变成国家大事,把学术问题或道德问题转化为政治问题,也就是把独裁体制的“主流话语”或“政治正确”当作保护伞,让自己获得安全和利益,让对手在敏感的政治问题上闭嘴。在骨子里,杨帆的这套手段,是新左派们的惯用伎俩——用向权力的告状的方式来赢得制高点。
在2006年初的“冰点事件”中,当优秀新闻人李大同和卢跃刚遭到官权整肃时,杨帆、王小东、黄纪苏三位新左派的代表人物,非但没有同为知识分子的兔死狐悲之感,反而专干落井下石的勾当,他们借助于官方的“政治正确”,把观念之辩和学术之争上纲上线为“阶级斗争”,指责李大同与资本家相勾结、向强权屈从;指责袁伟时宣扬“奴化影射史学”,并称义和团所代表的民族主义属于不容挑战的“国家信仰”。当这种“信仰”被挑战时,政府利用行政手段关闭冰点的行为也不能排斥。
2006年3月,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在北京西山召开座谈会,会议纪要传出后,遭到新老左派的大规模围剿。文革式的口诛笔伐不算,还要求北大校方惩罚贺卫方教授,甚至要求中央政治局出面干预,严惩西山会议的组织者和参与者贺卫方。杨帆当然是这次围剿的发动者之一。在他主持的“新改革开放观研讨会上”,杨帆的发言就是政治大棒,他指责“西山会议是极右派的阴谋活动,”“正在把中国带入全面危机”。他毫无根据指控“西山会议”有美国中央情报局介入。他特别提到贺卫方骂共产党,是右派的“自我爆炸”, 兴高采烈地高呼:“天意啊!”
在中国“新左派”的大旗上,贴着两块著名的膏药,一块是“毛泽东主义”,另一块是“民族主义”。前者代表着反市场化反私有化反权贵化和优先关注弱势或底层的民粹情怀,后者代表着反美反西方反全球化反和平演变和优先关注国家利益或民族利益的爱国情怀。而这二者,正是当下官方主旋律中最“政治正确”的制高点,既符合胡温的亲民路线和政治上学习古巴北韩的号召,也符合“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和“大国崛起”的鼓噪。
所以,新左派的毛泽东旗帜很绚丽,舞起来,令人眼花缭乱;新左派的社会公正腔调很高昂,唱起来,让人难以企及;新左派的爱国主义口号很响亮,喊出来,还有点震耳欲聋;但,除了绚烂、响亮、高亢的表皮,他们就是没有对底层民众的实际关怀,也没有对独裁强权的实际反抗,更没有对真正损害国家利益的现行体制的谴责。恰恰相反,他们的“良知”的最集中表现,就是打着捍卫“民族利益”或“国家安全”的旗帜,不择手段地牟取私利,对知识界的良知落井下石。
- Re: 最后一课posted on 01/15/2008
这样的好老师太少太少。 - Re: ZT 刘晓波:杨帆教授又拿国家安全说事儿了posted on 01/15/2008
老A原创:民粹主义就是慈禧太后主义,反物权法就是反美国宪法。
guanzhong wrote:
本来觉得这是小事一装,但刘晓波这篇文章似乎有些内幕和背景材料,原来这个杨帆是个新左派,难怪他反对新出炉的物权法。
- posted on 01/15/2008
这篇讲稿很好。昨天读了,晚上准备反馈几个字,忽然发现后面还有
东西。单纯这讲稿来说,我提两点异议。
讲稿中列了许多书单,唯独没提外语,这个还不够。我不是说要用原
语读原著,但至少一门英语要精,不然全靠汉译肯定不行。
其次是提到哲学史,我要替罗素哲学史说几句好话。罗素哲学史简明
通俗,易读易引,这是人皆谈到的。罗素哲学史中以较刻薄的心态评
判了绝大部分哲学家,也有其背景,就是两次世界大战。
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对西方文明失望的诗人哲人很多,就说爱略特
等,当然也有不少人作些基础工作,比如韦尔斯,茨威格。但罗素的
刻薄让人看到许多人文背后真实的东西,却让一般纯粹的哲学史忽略
掉了的,或以为不重要,比如叔本华打邻妇,拜伦的神经质等。
罗素写哲学史有点站在哲学史外看哲学,有点佛教味,当然,罗素的
哲学诗学修养可能不够,但心胸确也比一般书哉先生要广大。
- Re: 最后一课posted on 01/20/2008
这扬帆太过分了,让学生逃课听课打瞌睡的都不是什么好老师。刘晓波写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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