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大文学神话之画皮
Submitted by 沈默克
十九、二十世纪所有大规模的文学潮骚全都与革命修辞有关。我们前面已经举出浪漫主义、现代主义及其支脉未来主义、超现实主义等例子。而拉美的“文学爆炸”和泛滥欧美两洲的后现代主义两大现象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一
1959年1月8日古巴卡斯特罗武装夺权成功,推翻巴蒂斯塔,史称“古巴革命”。由于美国的纽约时报、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等左派媒体对卡氏的长期舆论追捧,卡氏在西方有很多“粉丝”。1959年4月,卡斯特罗访问北美,到处都有人高呼“卡斯特罗万岁!”在纽约中央公园,有数万人听他演讲,但艾森豪威尔和尼克松不听他的。美国不愿意援助古巴,苏联愿意。再加上卡斯特罗的弟弟和切·格瓦拉都是共产主义者,古巴便顺理成章投身亲苏反美的阵营了。革命后的古巴对文化极其重视,专门设立“美洲之家”(Casade las Américas)机构及同名杂志,屡屡举办会议和文学奖,哈瓦那顿时成为文化革命的风云之地,而最热情投身支持古巴文学建设的四位美洲小说家是阿根廷的科塔萨尔、墨西哥的富恩特斯、哥伦比亚的马尔克斯和秘鲁的略萨。他们日后成了“文学爆炸”的四大天王。有人认为略萨的《城市与狗》(1963年)、富恩特斯的《阿尔特米奥·克罗斯之死》(1962年)、科塔萨尔的《跳房子》(1963年)、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1967年)乃“文学爆炸”的四部里程碑之作。马尔克斯早在1948年哥伦比亚一次游行中就与卡斯特罗见过面,1959年卡氏革命成功后,马尔克斯应邀访问哈瓦那后开始参与筹建古巴官方通讯社拉丁社波哥大分社,还当上了古巴驻联合国的常驻记者。略萨当时还是个很年轻的左派,但富恩特斯已是风度翩翩的高级知识分子、墨西哥的外交官,在国际范围上竭尽全力为革命的古巴摇旗呐喊。科塔萨尔在态度上算是比较游离的一个,1963年也赴古巴担任过美洲之家文学奖的评委。
(根据智利作家何塞·多诺索的说法,“文学爆炸”的第一时期只有一个人物,即卡洛斯·富恩特斯——这个风度翩翩满身名牌的墨西哥资产阶级外交官在 1962年智利康塞普西翁大学组织召开的知识分子代表大会上怒斥中庸友好的美国老教授,将卡彭铁尔拉上台,让其不要报告文学,而要报告古巴热火朝天的革命现状,并与巴勃罗·聂鲁达一起将该大会定调为反美亲古巴的团结动员大会。)
那个年代不止拉美的年轻文学家对古巴情有独钟,美国以及欧洲的知识分子都深深迷恋上了大胡子和他的“亲密战友”格瓦拉。美国的一批左派教授们于 1960年成立了“公平对待古巴委员会”,垮掉派诗人艾伦·金斯堡也是个中成员。有美国“文学良心”之称、自封为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式文学大师的小说家诺曼·梅勒则撰文欢呼:“菲德尔·卡斯特罗,我向整个纽约城宣布,你让所有那些在这个国家孤独无助的人感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英雄”,“你给世界上最优秀最热情的男女注入了生命,你向我们伸出援手,你向我们提供精神武器……你输给我们新鲜血液,用来和大众传媒作战,和警察以及秘密警察作战,和大公司作战,和教会作战。”一贯反美的萨特和波娃1960年应邀访问古巴,受到热烈欢迎,与卡斯特罗情同父子、经常夜半长谈。回法国后他出版了《萨特论古巴》,认为古巴革命是“直接民主”,是一场“真正的”革命。中情局策划的猪湾登陆失败后,古巴愈发吸引了世界左倾知识分子的同情。1967年古巴召开“拉美团结组织大会”,1968年召开“国际文化大会”,七十多个国家的五百多名知识分子代表与会,德高望重的伯特兰·罗素两次发来亲古反美的贺电。
但是,上述这些人只能算“国际友人”,古巴更需要拉拢拉美知识分子。聂鲁达、阿斯图里亚斯、胡安·鲁尔福、若热·亚马多、帕斯、何塞·多诺索等等一、二线的著名文学家都纷纷围绕在“美洲之家”四周,支持新古巴,拥护卡斯特罗,同时也拥护卡氏“革命就是艺术”的概念。而像卡彭铁尔、卡夫雷拉·因方特、莱萨马·利马这些古巴籍作家就更不用说了。
所谓的“文学爆炸”,一来固然是拉美左派文学集团支持卡斯特罗政权,大搞“文学革命”的成绩,二来也是西班牙出版商不择手段推波助澜的结果。西班牙在三十年代的内战后,佛朗哥得胜上台,随即遭到世界各国制裁,不但与欧美断绝文化联系,也丧失了拉丁美洲庞大的西班牙语读者群。为了打破困局,西班牙巴塞罗纳的Seix-Barral 出版社设立“小丛书奖”,专事发掘拉美作家,在西班牙包装宣传出版,在新大陆推广发行,试图以此摆脱出版业不景气状况。1962年巴尔加斯·略萨凭《城市与狗》第一个获奖,出版后发行量惊人,使业界为之鼓舞雀跃。而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学出版社1964年再版科塔萨尔的小说,三年不到就卖掉了150万册。于是乎,法国和欧美国其他出版商立即跟风,翻译出版、改编电影,共同哄抬这批与古巴革命捆绑在一起的拉美小说家们的身价,使之爆炸性地扬名世界。可以说,是古巴使小说家们团结了起来,是小说家们使“古巴革命”更人性化,更深入人心,尤其是深入知识分子阶层的心,而商业炒作使远未成熟的拉美左派作家们暴得大名暴享红利。
好景不长,所谓的“文学爆炸”始于古巴,终于古巴。1969年,古巴诗人帕迪利亚(Heberto Padilla)出版政治讽刺诗集《退出游戏》(Fuerade juego),抨击卡斯特罗政权,被打成反革命分子,遭到秘密拘捕,后来被迫公开发表悔过书。1971年,帕迪利亚和妻子CuzaMalé还是坐牢了。此事激起拉美知识分子和国际舆论的极度不满。譬如桑塔格和略萨等人就联合对卡氏政府提出强烈抗议。但卡斯特罗绝不退让,甚至把科塔萨尔等坚持要求释放获罪诗人的拉美作家们驱逐出境。这就是著名的帕迪利亚事件。连萨特、利马这些名人也因此疏远了古巴政府。以1971年的帕迪利亚坐牢为标志,轰动十年的革命的“ 文学爆炸”终于出人意料地、耻辱地结束了。聂鲁达就此跟阿斯图里亚斯说:“真是不幸,我们用生命去保卫的是一个我们不能在里面生活的国家。”当然,像《三只忧伤的老虎》的作者、古巴人因方特,则看透了不足为外人道的“革命”现状,早在1965年就借出使比利时之机,溜之大吉,流亡海外了。略萨后来从左派转化为右派了。只有马尔克斯由头到尾都是死硬派,虽万千人吾往矣,不顾舆论压力,不管获诺文前还是后,坚定不移地站在卡斯特罗身边不离不弃,以致于2002 年卡氏在哥伦比亚杂志上感慨地说,希望来世能当个像马尔克斯一样的作家。
二
贯穿拉美“文学爆炸”的核心理念是革命和反美,而北美和欧洲乃至蔓延世界的后现代文学及后现代思潮完全蹈袭前者这两大特征。先不论“后现代”这个词是从哪年哪月谁发明使用的,正儿八经的后现代文学,是继承垮掉派文学而来的。我们知道,艾伦·金斯堡之流的垮掉诗人,师承三十年代甚嚣尘上的左派潮流,是二战后新一代的反美瘾君子。美国和欧洲知识分子的左派倾向由来久远,来自法国大革命时期国民公会中的山岳派,近代最伟大的作家雨果年轻时属保皇右派,后来渐趋左倾,而法国知识分子集体左倾的标志事件是以左拉“我控诉!”为代表的德雷福斯案件。列宁1917年武装暴动成功,建立红色政权,让欧美左派们欣喜若狂,视同精神祖国,加之列宁、托洛茨基、斯大林诸君历来奉行输出革命政策,在各国政府高层安插长线“鼹鼠”,鼓动工运,打着文化旗号推销意识形态,老欧洲和新大陆之文化知识界渐由浅红而绯红而绛已成不争事实。战前二三十年代是苏俄文化西渐的一个高潮期,战后五六十年代又是一个高潮期。法国的超现实主义诗人、艺术家和电影导演长期跟着苏联的指挥棒转,好莱坞里左倾早就是传统了。国民党败退台湾,韩战烽烟再起,美国朝野地震,乃有麦卡锡议员及“非美活动调查委员会”之出,与胡佛联手,指控了大批国务院和军方的“共谍”(包括希斯和助理国务卿艾奇逊),文化界亦脱不了干系。好莱坞被稍稍清洗了一下,那个游吟民谣之父、反战摇滚乐的鼻祖PeteSeeger 和一众红色歌手也险成釜中鱼瓮中鳖。
后现代小说浪潮,如果以1961年约瑟夫·海勒的《第二十二条军规》为起点,那么比“文学爆炸”还要早一年。最令人瞩目的后现代小说里,反美和反战题材占了相当比重,如冯内古特的《五号屠场》、罗伯特·库弗的《公众的怒火》等。后现代作家和理论家们,对全球革命态势万分关切,热情支持第一第二第三世界国家的每次社会革命:苏俄、中国、古巴、非洲、越南、柬埔寨……六十年代初,有苏联影子的黑人民权运动愈演愈烈,反越战示威风起云涌,挺进五角大楼的“夜幕大军”和标榜“爱与和平”胡士托音乐会造就了吸毒、乱交、反道德的嬉皮一代。1968年毛主义席卷巴黎,刮起“五月风暴”,那些愤怒的青春期喧骚的学生们,也隔洋与美国嬉皮们遥相呼应。所谓后现代主义,实即嬉皮士主义。嬉皮士的本质,无非是反美、反战、反权威、吸毒滥交、狂欢叛逆的综合体,近似西方社会因过度自由而罹患的癌瘤。后现代的理论家们,上至新左派之父”马尔库塞,他在1964年出版的《单向度的人》其实是一部悲观地鼓吹流氓无产者暴乱的白皮书,下至哈贝马斯、利奥塔德、德里达、杰姆逊等等,全是反美知识分子,以美国为霸权主义为殖民主义,旦旦伐之而后快。杰姆逊(Frederic Jameson)是毛的崇拜者,1985年访华,第一件事就是拜谒主席的纪念堂,他认为六十年代乃“全球性能量大释放的解放时刻”,毛主义则是“六十年代所有重要的新思想体系中最丰富的一种”。90年代,杰姆逊“反霸权主义”和“去殖民化”式后现代理论在吾国发展了恒河沙数的门徒信众。至于哈贝马斯、德里达等人,伊拉克战争爆发后迫不及待炮制了一个“七君子宣言”,号召“全世界知识分子联合起来,反对美国霸权!”
且不管后现代政治理论和文学理论如何天花乱坠,落实到作品上,却是乏善足陈。冯内古特思维混乱,巴塞尔姆则幼稚不堪却故示艰深,罗伯特·库弗专擅哗众取宠,据说他在九十年代末开始搞起最没出息的网页超链接游戏——“超文本写作”,约翰·巴思的意识流回忆录体基本可以忽略,托马斯·品钦枯燥得味同嚼蜡……反观拉美的“文学爆炸”虽然也是一个炒作的大噱头,像马尔克斯、科塔萨尔简直非典型地欺世盗名(《百年孤独》明明是一部文青水平的习作,《跳房子》之烂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偏偏鱼目混珠招摇于世,看来噱头固然是无敌的,诺文奖评委的甄别、鉴赏能力之低也是出人意料的),但毕竟出了略萨和萨瓦托两位真正的大作家,也不枉吾国的伪先锋们许多年以前就挖空心思仿写,直到许多年以后。
最后再说说巴塞罗纳那家搞“小丛书奖”Seix-Barral 的出版社,可别以为出过略萨的处女长篇小说,品位就高到月亮火星上去了。它最近出的是余华《兄弟》的西班牙文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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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克年初跟我说要写一个批评系列,很猛烈的。果然出来了,我的评
价是,批评有余,建设不足。默克的内劲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萨迦
藏传禅密?
- posted on 07/11/2008
且不管后现代政治理论和文学理论如何天花乱坠,落实到作品上,却是乏善足陈。冯内古特思维混乱,巴塞尔姆则幼稚不堪却故示艰深,罗伯特·库弗专擅哗众取宠,据说他在九十年代末开始搞起最没出息的网页超链接游戏——“超文本写作”,约翰·巴思的意识流回忆录体基本可以忽略,托马斯·品钦枯燥得味同嚼蜡……反观拉美的“文学爆炸”虽然也是一个炒作的大噱头,像马尔克斯、科塔萨尔简直非典型地欺世盗名(《百年孤独》明明是一部文青水平的习作,《跳房子》之烂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偏偏鱼目混珠招摇于世,看来噱头固然是无敌的,诺文奖评委的甄别、鉴赏能力之低也是出人意料的),但毕竟出了略萨和萨瓦托两位真正的大作家,也不枉吾国的伪先锋们许多年以前就挖空心思仿写,直到许多年以后。
嗯,老沈初步看明白了,围绕这个话题还可以继续思考,不知道他能否彻底摆脱卡卡族的阴影。总之这是老沈的一个进步。不知道其他的卡卡族现在是什么精神状态。雷文好像也反卡了,刚才收到一个短信说仍有不少朋友在挺卡。总之,这很热闹了不是么?这是可喜的。 - Re: 两大文学神话之画皮(沈默克)posted on 07/11/2008
冲锋号有这样吹的么? 那人民还有什么可读呢? - posted on 07/14/2008
人民就读冲锋号好了。反正那些个艺术中的艺术,诗人中的诗人也不
是一般大众所能了解的。这里还有一篇,我一直纳闷转还是不转,权
当后现代后解构后卡卡后达达读吧,严肃一点,当后鲁迅,后尼采式
的右派言论也不坏。
老瓦 wrote:
冲锋号有这样吹的么? 那人民还有什么可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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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算:诗歌
Submitted by 沈默克
上世纪90年代,是一个诗坛继续“革命”的年代。70年代末,朦胧诗人革掉了郭沫若体诗歌的命。80年代,出现了现代诗歌和校园体抒情诗歌的对峙,一方打出了“非非”、“他们”、“莽汉”、“撒娇”等等诸多旗号,又是假装深奥的“前文化”、“前语言”,又是不知所云的“诗到语言为止”,而另一方则有席慕容、汪国真的畅销文本。到了90年代,上半叶是“知识分子写作”主宰一切,下半叶就轮到“民间写作”横行天下,于今尤烈了。
所谓民间写作,是“盘峰诗会”前后,为了打倒智识写作而炮制出来的一个新词。而智识派,即带点超现实、带点互文、带点象征主义、带点玄学主义的“西崽”派,据说是靠吃海子发家的。民间派,祭起一些很“民间”的手段,如泼骂和死缠烂打,终于硬生生夺过了“海子祭司”们的话语权。西崽智识派的西川、王家新们据说有坐飞机去外国参加诗会的特权,土鳖民间派向来对此很气愤,认为自己被学院派“屏蔽”了,于是边骂娘边拼命上前进行阿Q式的文学革命,终于从西崽手里夺得了机票和护照。早些年看土鳖派代表于坚的散文,言必称“我在去丹麦的飞机上”如何如何,“与某法国诗人交往”如何如何,想来辫子军阿Q若然革命成功,定也是这副半土不洋的次世代西崽相。
说起来,西崽诗人们以曼德里施塔姆、苦难、流亡为意象为语根,虽不免依样葫芦之讥,当属心有余力不足。土鳖诗人们的策略却大相径庭,以土为洋,与莫言一样,用乡巴佬气去敲开洋鬼子的心扉。于是乎,伊沙搞粗鄙体,杨黎搞嫖妓体,于坚搞零度写作档案体,总之,都是废话体。西崽写得差,但毕竟给我们介绍了白银时代的铮铮文学风骨。土鳖则只向我们流脓,整整流了十几年的脓,终于把汉诗、汉语诗坛、小说界乃至整个文坛泡成一块梅毒的烂肉。
有70后曰沈浩波者,盘峰诗会尚是个诗坛小混混,时而跟在老大哥屁股后面转,时而甘当马前卒,言必称“于、韩”,炮打西崽不已,后来凑了几十万开了家磨铁,与臭名昭著的丹飞一起专做烂书。靠老大哥罩着,放手利用网媒和平媒的裙带关系,幕后操盘,幕前跳梁,将一批最烂的书包装成热门出版事件,赚个盘满钵满。外资出版商贝塔斯曼和中资出版商磨铁,堪称搞坏搞臭吾国文学出版市场的两大污染源。此罪归于下半身•土鳖诗派,不亦宜乎。韩东昔年在《芙蓉》杂志炒作“70后”概念,刚炒起几个文青,旋即被已变身小资八卦杂志的《作家》借力打力,强势推出棉棉卫慧等四大尤物,令韩氏黯然罢去。不过自从韩东弃诗而改写小说以来,一直气冲斗牛、英特迈往,南都的文学奖貌似年年虚席以待。即使反出韩门的一条“走狗”现如今也人五人六,纠集小喽罗镇日价吆喝自家的破服务器是“中国第一文学网站”,一派 “呕像”风采。还有红极一时的“80后”,亦不过是沈浩波之流书商穷极无聊,不思长进,拾韩叔父牙慧而已。
吾国的文青基数无疑是举世无双的。榕树下前掌柜朱威廉本就是个文青,后来脑子一转,靠吃低端文青也肥了好几年。即使从几率而言,文学人口与文学质量亦应该成正比才对。问题是,尽管我们的文学总人口比欧美日韩亚非拉加起来还多,这些年来我们非但没出过什么大师大匠大家,连正儿八经的诗人、作家都凤毛麟角,越见稀罕。由文青转化而成的鸟什子泡沫写手,倒如没有天敌的害虫一般,遍布网络。一位获QQ作家杯的50后老作家,体制豢养,位列啥矿作协副主席,竟然忽发奇想,在发廊对面架起望远镜,誓要将偷窥事业写个三五百万字,还把“回归身体”、“身体写作”之类的陈词滥调奉为圭臬四处宣道,由此可见当年朱文的性病写作,伊沙杨黎的粗口写作,从陈染、林白到棉棉卫慧的晒密+自慰写作,沈浩波、尹丽川们的下半身写作遗毒之深。在中国特色的文学市场中,50后的压抑邂逅60后的龌龊、70后的淫荡,便金风玉露,相逢恨晚了。
渴求招安的,求招安而不得的,充满怨愤之情的,乌合的文痞文匪野心家们在普罗文青的基本盘之上摇旗呐喊,此乃九十年代以降所谓民间写作的真相。70后潮骚是民间文痞的变体。而80后,则是把持媒体的文痞当上书商后包装出来的文青制品。韩寒、春树、郭敬明之流属低档文青,这是部分参与炒作者如“新概念”、曹文轩之流的素质所决定的。小饭、李傻傻、胡坚之流属中高档文青,这是南方某报的炒作定位所决定的。
千禧年代中叶,网易恶搞梨花教主、“国家一级诗人”赵丽华,文青韩寒继续表演大嘴巴,称吾国“现代”诗人们实无存在之必要,激起沈浩波义愤,先是以诗人身份应战,又转而披挂书商战袍,谓尔一介小韩,本系我等书商同道炒作出来的一项产品,有何资格教训诗坛翘楚,狂童之狂也,且!然,想当初沈氏包装炒作春树之际,恰遇王彬彬质疑80后概念,尔一介小波亲自出马,振振有辞,东拉理论西扯淡,为韩寒辩护,还攻击王氏的动机是“成年人嫉妒年轻人出了风头”。文痞的特性就是如此:屁股决定脑袋,脑袋还不如别人的屁股好使。“现代”诗坛既集体出动,保卫赵梨花,“诗仙”杨黎不甘落后,组织梨花体朗诵会以声援之。会上一男“湿”人苏菲舒在某女“湿”人帮助下,当众脱得一丝不挂,裸体保卫“诗歌”。作为文青的韩寒单挑诗坛,而竟令全体文痞“湿”人一夕顿成全国笑柄,这场“文青反击战”不可谓不成功。
自四五事件始,以民刊《今天》为代表,北岛等诗人对当下文学生态的“自由化”有过强烈的正面作用。现代派诗歌运动显然是后文革时期一切文学形式生发存在的急先锋,对政治及社会变化所作出的反应最为直接且激昂慷慨。毋庸置疑,没有七十年代的诗歌运动,就没有八十年代甚嚣尘上的所谓小说先锋,就没有昔日小媳妇熬成的老虔婆——我们那几位写得越烂越出名的“大师”。不过,现代诗、先锋及一切文学变革力量已于八九年6月后因了人尽皆知的理由集体脑死亡。汉诗之死不是一种象征性的说法,尽管确实发生过一些象征性的事件,譬如海子之死和顾城之死。
1989年3月,“春暖花开”的时节,农民出身的大学教师海子在自己的生日跑到山海关附近的铁路卧轨,把自己切成了几截。他死时年仅25岁。其遗书指有某某仇人用气功暗害了他,要求家人练好气功后为他报仇,显示这位死前寂寂无闻的诗人当时业已走火入魔、精神失常。其实,年轻诗人艺术家之流人物的自杀曾是潮流,开风气者即欧洲的浪漫主义世纪儿们。中国的现代诗人以前都不大象诗人,因为他们没怎么自杀过。海子的自杀看来有双重寓意,一是建设性的,以毅然决然之自杀让吾们的翻译体诗歌迈进了豆蔻现代性的行列;一是破坏性的,以25岁的幼齿之龄和远未成熟的作品死而封神(“诗人海子的死将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神话之一”),死后被炒成中国凡高、“诗坛丰碑”。当然,西川之流的学院派,亦顺理成章通过炒作“诗神”海子垄断诗坛多年。然后是骆一禾脑溢血而死,91年戈麦自沉北京万泉河。到了1993年,朦胧诗的始祖之一,那位大名鼎鼎的用裤衩当帽子戴的顾城,在新西兰激流岛操起斧头砍死了老婆谢烨,然后上吊自杀。如果说海子是“殉诗”,那么顾城就是“屠诗”,把爱情、老婆、诗歌几板斧像剁排骨似的剁个稀巴烂。诗人在这里成为凶手的代称。文革后的新诗,就这样被诗人们杀死了。然而,可怕的是死而不知其死,反而受着死亡快感的刺激,跳梁得更加雀跃,捣腾起争名夺利排座次的民刊、诗会、“裸挺”来层出不穷孜孜不倦,按照风水派小说的讲法,这叫诈尸,一帮僵尸影影绰绰、群魔乱舞、噬声处处,浑不知人间地狱,今夕何夕?最近还有帮垃圾派,要把姿态摆得比“下半身”还低,就只能垃圾了,以写出垃圾样的诗句为荣为乐。由尸腐而垃圾,一路向下的诗歌终于如愿晋身垃圾了,也算求仁得仁,得其所哉了。
刚过青春期不久的汉语诗人们用自杀和谋杀等极端手段,把汉语现代诗杀死之后,还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葬礼仪式。即朦胧诗开山祖北岛,先是“流亡”在外,与马悦然诸君打得火热,都提名了,眼看就要摘取诺文那枚谁看着都眼馋的熟果子使汉语诗歌死而复生了,不料被高氏行健斜刺杀出捷足先登,北岛一怒之下,忿然回国,开始写出“纽约是地狱”、“直插美帝国主义的心脏”之流的深蕴恨意的散文,还迅速加入国内知识界的左派联欢,签署了2003年那份要美国从伊拉克撤军的反战公开信。北岛赵振开猛然将屁股脑袋及立场来了个360度超级乾坤大挪移,使我们终于看清了汉语诗歌及诗人确实死了——因为除了死而不觉其死的僵尸,没有活物能做出如此惊人的难度动作来。
诗歌被杀之后,诗歌尸体上所爬着的蛆虫诗人们的死是迟早的事。当然,他们的死法各别不同。民间派的土鳖们流脓多年毒疽入骨,他们是烂死的。知识分子西崽的“流亡”派以北岛为例,是摇尾乞怜时用力过猛,颈椎扭折而死。碌碌附庸的诗歌,欺世盗名的诗人,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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