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突然一亮,看见了蛇的影子,有个小伙计试图去接过女人递过来的那条蛇。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我们一家人正在农产品批发市场闲逛买菜。我很喜欢在水产品这道摊档溜达,我喜欢看鱼,喜欢看海鲜,市场里也偶尔能看见令人惊奇的东西,比如蛇。
尼龙丝袋子里有两条蛇。瘦小的女摊主左手拿住袋子,带了一副脏兮兮厚胶手套的右手拿住了一条,蛇很长,弯曲着挣扎起来。小伙计是个胖子,黑乎乎的,不过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看起来老练的脸上还是遮掩不住稚气。小伙计在瞬间就捏到了蛇的前半身,蛇把柔软的身体卷过来,小伙计不在乎。小伙计提着蛇,朝着砧板的方向两大步跨过来,我立刻后退两步,我对蛇有恐惧。砧板老旧了,长年累月浸透着鲜血使砧板看上去很不同。小伙计把蛇放在砧板上,抄起上面光亮的菜刀,手起刀落,蛇头就下来了,还在动。砧板的中央有个圆圆的窟窿,小伙计用刀把蛇头划拉进去,啪地一声,蛇头就掉进了下面的脏水桶。小伙计随手把蛇身扔在地上,血汩汩而出,蛇痛苦地扭动,但已经没了方向。
以同样的手法,小伙计又抓住了第二条蛇,这次放置在砧板上的蛇前半身稍微长了一些,就看见那蛇张开大嘴,左右摇晃,要咬人,小伙计更麻利,除了蛇头,还有一段身子都给切断了。蛇头不再张嘴,但是剧烈地抖动。蛇身子仍旧扔在地上。
小伙计杀蛇的那阵儿,女摊主又拎起另外一个丝袋子,向水泥地面死命地砸去,接连着砸了两次,提起来看看,一条蛇的阴影又立起来。小伙计接过来袋子,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啪地一声,提起来再看,蛇立不起来了。我知道这是毒蛇了。小伙计打开袋口,不敢大意,女摊主用戴手套的右手挑起蛇来,软了,小伙计捉住七寸的位置,放在砧板上,把头切掉了。有花纹的眼镜蛇,从嘴巴里流出一些白色的液体来,估计是毒。
另一个小伙计瘦瘦的,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他把三条蛇身子丢进一个塑料桶里,然后浇进去一些热水,没有了头的蛇在热水的刺激下还是动起来,但瞬间的功夫,就没生气了。胖伙计把蛇拎出来,用手在蛇身上一撸,蛇皮就掉了一层,他把手上的蛇皮甩进脏水桶。随后,拿来一把小剪刀,从蛇尾的位置开始剪开膛,一破就到了蛇头。蛇肚子里似乎只有一根肠子,再什么都没有了。
买家是个壮实的男子,戴着墨镜,站在我身边,他告诉胖伙计,“把毒蛇的那个胆留下来给我拿着。”说完,背着双手去看卖乌龟的地方了。
小胖伙计拿起那条戴花纹的毒蛇,开膛破肚,还是条母蛇,蛇肚子里有白色的软软的蛋。瘦伙计说,“这条够肥。”他正说着呢,小胖伙计摘蛇肠子把蛇胆弄破了。胖伙计从刚才的蛇内脏中挑出来一小个蛇胆,约有豆粒那么大,抬头看看戴墨镜的买主不在,就把这个小胆放在砧板上了。小伙计做事熟练,很快,刚才的三条活蛇几分钟内就在他的手里变成了赤条条的蛇尸体。
我蹲下来问那个胖伙计,“毒蛇贵吧?多少钱一斤?”
胖伙计瞧瞧我,“130元。”
“那普通的那种呢?”
“75。”
戴墨镜的男子转过来,把蛇胆装进塑料内,付了钱,就走人了。小伙计用热水把砧板冲了一冲,污秽都沿着中间的圆孔落进脏水桶内,砧板上又干净了,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广东人有个最恶劣的习俗,中意吃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曾有讽语谈到广东人说:四条腿的,桌子不吃;两条腿的,人不吃,剩下的没有不吃的东西。食野味的风俗在民间有令人想象不到的市场,广东人毫不怀疑地相信野生动物有各种各样的滋补功效,比如猫头鹰,据说可以补眼睛,乌龟可以补肾,等等。这种食补习俗令广东成为世界上最大的野生动物消费市场,走私异常猖獗,珠三角以广州、深圳、东莞和佛山的消费最甚。
有消费,就得有来源,欲望没止境,但是动物总归是有数量的。广东境内的野生动物已濒临灭绝,去野外登山,连头小野猪都难没遇到过一次。吃野味的恶劣习俗惯性太强大了,要彻底改变这种观念,怕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但是不知道境内的野生动物们能不能挺得了那么长时间。2003年深圳最早出台《深圳经济特区禁止食用野生动物若干规定》,其中第三条规定,“餐饮业经营者以及其他单位和个人不得经营、加工、出售禁止食用的野生动物及其产品。”不过很可惜,蛇类没有列进“禁止食用的野生动物”,作为大陆地方城市的首部禁食野生动物法规,禁止条款很有些宽松了。人对地球不能太过分,我虽然不信教,但对佛家信奉的因果报应理论还是认为有相当道理的。
2008/6/14。
- Re: 斩蛇posted on 07/15/2008
I do like 斩蛇, very detailed. (Sorry, I don't have Chinese input here) - posted on 07/15/2008
青冈写得生动,我也补充一下,不带生动的:
我童年的山里有很多蛇,挑水一路上,也能遇到十几条吧。大多是无
毒的蛇,有毒的竹叶青,蝰蛇(五步倒),眼镜王蛇(扁头风)等等
,还有蛇龟。有时涸泽而渔,一小塘能戽出一堆水蛇。有时一家人的
墙缝能挖出几百只蛇蛋来,一排排的象冲锋枪的子弹。
蛇也有胎生的,但不哺乳。
我躺着读书时,也有蛇与我平行躺着床沿地上,就想起许宣,这位喂
养蛇的书生,倒娶了位女仙(白蛇)。
后来广东经济发展了,山里捕蛇者业兴起(多是外地人),毒蛇捕得
最凶,一夜能捕许多蛇,据说还有口令--传统的道术之类。出门念
书搭班车,清晨,都有几袋蛇,送往省会。毒蛇十元,无毒五元,省
会再倒卖到广东深圳,山里就改革开放起来了。。。
- Re: 斩蛇posted on 07/15/2008
xw wrote:
青冈写得生动,我也补充一下,不带生动的:
xw满肚子故事,平时都不给我们讲。
就我这没故事的,一天到晚乱写一气。 - Re: 斩蛇posted on 07/15/2008
要改变吃野生动物的现状,首先需要法律。迷信的广东人并不比其他省的居民更有生命力。 - posted on 07/15/2008
名声坏了,要转变真的很难。我从小到大在广州长大,怎么也没有吃、见什么野味,小时回乡下时倒是吃过田里现抓的田鸡。到了上海上大学,才发现广东人名声很差。99%的人不认识我的人都不猜我是广东人,第一次猜不中也就算了,还常常恨不得将全中国猜遍了才猜广东(就像在美国先被当作日本人,然后韩国等等,就是没人先说中国一样让人来气)。知道是广东人后,又常常是是否吃猴脑蛇猫之类的问题。真是好气又好笑。
广东人在国人其他人眼里的“野蛮”印象,恐怕跟中国人在国外某些人的看来的野蛮有的比。女儿一年级时一个同学,父母都是南美人,都在做住家帮佣,她和妹妹都是在妈妈的东家家里出生长大的。这聪敏伶俐的小女孩来我们家玩,吃面拒绝要任何配料。她有一次问我,你们中国人吃兔子?我才明白原来她是怕我给了她什么野味了。
记得80年代末有一家大排档叫胜记,深圳也有一家(忘了叫什么)让许多款爷勇夫大老远地去吃,说是有猛兽可吃。听说中山大学的食堂卖国鹿肉和象肉(?!!?),鹿肉在美国马里兰的餐馆里是第一次见。几年前回广州,见到餐馆公然卖“水蟑螂”,还有许多养在水里的没吃过没见过的东东。不知中国其他地方是否就不比广东人蛮些。
说起吃野味,活杀这、那的,我想中国人、韩国人、意大利人有一比的。
- Re: 斩蛇posted on 07/15/2008
咱们中国人、韩国人、意大利人也喜欢名牌、喜欢在名胜照照片。估计这些事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 posted on 07/15/2008
rzp wrote:
广东人在国人其他人眼里的“野蛮”印象,恐怕跟中国人在国外某些人的看来的野蛮有的比。女儿一年级时一个同学,父母都是南美人,都在做住家帮佣,她和妹妹都是在妈妈的东家家里出生长大的。这聪敏伶俐的小女孩来我们家玩,吃面拒绝要任何配料。她有一次问我,你们中国人吃兔子?我才明白原来她是怕我给了她什么野味了。
说到兔子肉,我昨天还拟了一首笔记。是新石器时代的瑞士湖人,他
们狐狸的味道都能承受,就是不吃兔子肉。
据说,当时许多游牧部落也不吃兔肉。兔子软弱,吃了人软弱。
==============
读史笔记:兔子
湖人,农作之外
也狩获猎物:
红鹿、獐子、野牛、
野猪、豺、狼、
狐狸,一股气味
食物充足时
没人会碰。村子中
松鼠、野兔
都不能算猎物
兔子太软弱
得来全不费工夫
就是山里的野蛮人
也都不碰一碰
活剥了兔子皮
切割兔子肉
兔子不吃窝边草
男子汉,吃了兔肉
也会变得胆小
07/14/08
&
小时候见邻居生剥兔皮,钉四足,
好残忍!
- posted on 07/15/2008
几年前到广州,朋友点了一盘油炸水蟑螂,这水蟑螂大小形状和陆地蟑螂没什么区别,满满的一盘黑乎乎的水蟑螂,长长触须还在,恶心的我根本没怎么吃饭。
第一个吃水蟑螂的人比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勇敢多了。
rzp wrote:
名声坏了,要转变真的很难。我从小到大在广州长大,怎么也没有吃、见什么野味,小时回乡下时倒是吃过田里现抓的田鸡。到了上海上大学,才发现广东人名声很差。99%的人不认识我的人都不猜我是广东人,第一次猜不中也就算了,还常常恨不得将全中国猜遍了才猜广东(就像在美国先被当作日本人,然后韩国等等,就是没人先说中国一样让人来气)。知道是广东人后,又常常是是否吃猴脑蛇猫之类的问题。真是好气又好笑。
广东人在国人其他人眼里的“野蛮”印象,恐怕跟中国人在国外某些人的看来的野蛮有的比。女儿一年级时一个同学,父母都是南美人,都在做住家帮佣,她和妹妹都是在妈妈的东家家里出生长大的。这聪敏伶俐的小女孩来我们家玩,吃面拒绝要任何配料。她有一次问我,你们中国人吃兔子?我才明白原来她是怕我给了她什么野味了。
记得80年代末有一家大排档叫胜记,深圳也有一家(忘了叫什么)让许多款爷勇夫大老远地去吃,说是有猛兽可吃。听说中山大学的食堂卖国鹿肉和象肉(?!!?),鹿肉在美国马里兰的餐馆里是第一次见。几年前回广州,见到餐馆公然卖“水蟑螂”,还有许多养在水里的没吃过没见过的东东。不知中国其他地方是否就不比广东人蛮些。
说起吃野味,活杀这、那的,我想中国人、韩国人、意大利人有一比的。
- Re: 斩蛇posted on 07/15/2008
现在美国人也时兴这个了。据说吃虫子很环保。
http://www.time.com/time/photogallery/0,29307,1809649,00.html
LM wrote:
几年前到广州,朋友点了一盘油炸水蟑螂,这水蟑螂大小形状和陆地蟑螂没什么区别,满满的一盘黑乎乎的水蟑螂,长长触须还在,恶心的我根本没怎么吃饭。
- posted on 07/16/2008
rzp wrote:
记得80年代末有一家大排档叫胜记,深圳也有一家(忘了叫什么)让许多款爷勇夫大老远地去吃,说是有猛兽可吃。听说中山大学的食堂卖国鹿肉和象肉(?!!?),鹿肉在美国马里兰的餐馆里是第一次见。几年前回广州,见到餐馆公然卖“水蟑螂”,还有许多养在水里的没吃过没见过的东东。不知中国其他地方是否就不比广东人蛮些。
rzp现在还记得胜记。还有,老板发大财了。专门吃各种野生动物。现在明着不吃,偷着吃。:)
广东的野生动物消费的确是全球上数的,全国其他省份加一起可能也没有广东多。
箬竹不吃,我都想不到的。算你是日本人了。
- posted on 07/17/2008
zt龙虱
2007年04月09日 深圳商报
多年前我到北京,在一位朋友家里聚餐。当着一桌子的文人雅士,女主人忽然问我:“听说你们广东人连老鼠、蟑螂都吃呢!”记得当时坐我两侧的人,马上闪开身子,下意识地跟我拉开那么一点点距离,侧过脸来看我,仿佛要从我脸上看出吃过老鼠或蟑螂的痕迹。
我急急争辩:“不是老鼠、蟑螂,是田鼠和龙虱。”大家还是纳闷,不知道它们之间有何区别。广州人反感别人把龙虱叫作“水蟑螂”,因为蟑螂恶心,龙虱味美,混淆云泥,便贬损了粤人的味觉。
龙虱长在水里,是一种珍贵的水生昆虫。它外形大小恰似一只蟑螂,但颜色不同,蟑螂是深茶色,它是黑色,外壳光滑,像一层过了光漆的盔甲。抓起来看,四条腿上长着排列整齐的毛毛,放回水里,四条腿便伸出来划水,就像一只小船上的四支桨。别看它顶着笨重的身体,在水里追逐小鱼小虾时,流线型的外壳就像一艘微型潜水艇,速度惊人。一旦追上一条鱼,它从嘴里伸出细针一样的吸器,插入鱼身,吸吮鱼血,这时,任凭小鱼如何翻跳,都甩不掉它。偶尔,几只龙虱合力围攻一条体形稍大的鱼,竟然也能得手。因而,养鱼人家视龙虱为害虫。
平日在餐厅里,龙虱就摆在最近通道旁的水族箱里。放龙虱的箱子很浅,水也浅,龙虱密密麻麻地挤在一块,连成一块起波纹的黑布。据说龙虱入水能游,出水能飞,我却没有见过飞得起来的龙虱。餐厅里的龙虱按两卖,15元或20元一两,一般二两起卖。
如今在西关的马路边,偶然还有小贩用红色胶桶装着龙虱,当街摆卖。已经烹好的龙虱热腾腾香喷喷,先装入双层塑料薄膜袋,再放到胶桶里,既方便又有点保温作用。小贩拿一杆小秤,因为是“走鬼档”,不敢张扬,只在胶桶上插一块纸牌,上面写着:和味龙虱。有的还分成两桶,一桶雄虱,一桶雌虱,雄虱比雌虱贵,味道果然也美一些。买的人还不少,几块钱就有交易,只是吃相无从讲究。
龙虱有滋阴补肾功效,大凡贤气亏损、疳积、高血压、肥胖症、肾炎……吃了它,都会好转。
龙虱通常有两种吃法:和味龙虱和椒盐龙虱。前者用沸水灼一下,停火浸泡片刻,让龙虱排清屎尿,然后用油盐香料调味,把它腌渍一阵,入味之后隔水蒸熟;后者是灼后油炸,再拌上花椒盐。前者味厚,后者香口。街上的小贩制作更简单,把龙虱灼过,调味,沥干水,用油炒一下便成。
龙虱美味,吃法却颇有讲究。首先要把它背上的两只硬翅膀剥去,然后,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旋动它的头部,去除其肠肚。不懂的人在拧龙虱头时用力过猛,一下把线状物扯断,肠肚还留在体内,吃下去便有点儿异味。
作者:钟洁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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